“可是没有国籍,孩子怎么上学?”陆岑岑顿了顿,“湖面上有学校吗?”
“有。”男人点点头,“交钱就能上学,不交钱就不上学,好多人都不上的。”
陆岑岑很想说还是让孩子上学好,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劝说呢?
她不懂人家的苦难,怎么能代替人家做决定。
船稍微驶远之后,开始出现许多直接“漂”在湖面上的房子,其实就是盖的像房子的船。
接着,又看见了一艘挂着十字标记的船房,比旁处的房子都大些,应该是湖上居民的医院。
紧挨着医院的,就是学校了。
那座船房是附近最大的,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小朋友在上面玩耍,估计现在是下课时间。
小朋友们看见有不同肤色的外国人过来,立马举起手冲陆岑岑和南洙决挥舞,用汉语大声喊:“你好!你好!”
陆岑岑很惊喜,没想到这些孩子一个个看起来都那幺小,但说外语也能说得这么好,字正腔圆的。
也也立马挥手对他们喊:“你们好!”
打完招呼,陆岑岑好奇地问面前划船的男人:“这里是不是教汉语?为什么都说的这么好?”
那人笑笑说:“不是,因为你们国家过来旅游的人最多,而且都很友善,所以时间久了小朋友们都会说‘你好’。”
“原来是这样。”陆岑岑点头,心里忽然觉得挺感动的,也很自豪。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友善。
她正沉思着,湖面上忽然挂起一阵风,将他头上的帽子忽然被掀了出去。
她连忙回头看去,视线顺着帽子落在了水面。
划船的男人停下动作,正要下去帮她捡帽子的时候,刚才路过的学校里,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立马跳入水中,如鱼一般灵巧迅速地游过去捡起帽子,又游到船边,递给陆岑岑。
陆岑岑伸手接过帽子,对那小男孩微笑:“谢谢你。”
小男孩眼珠子黝黑,看了看陆岑岑,也露出腼腆一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游回了学校。
陆岑岑的视线一直盯着那黑黑瘦瘦的小男孩,目送他回到学校。
他拉着学校船上的铁链做成的梯子,要爬上去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忽然从上面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冷着脸说了句话。
看那高个男孩的表情,好像是在欺负人?
但现在已经离他们有段距离了,陆岑岑听不见,回头看向南洙决:“你知道那两个孩子在说什么吗?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帮我捡帽子的男孩?”
南洙决沉默片刻,开口道:“那个大点的孩子,说给你送帽子的孩子笨,说他应该问你要点钱再把帽子还给你的。”
陆岑岑心里顿时有些内疚:“……是我害得他被欺负了?”
南洙决握紧她的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那孩子只是单纯的想帮你捡帽子,又不是想换好处。如果是的话,他就不会那么容易把帽子还给你了。”
陆岑岑沉默不语。
是她的错,她忘了。
在文明的都市生活惯了,根本不觉得捡帽子这种举手之劳是要给劳务费的。
但在这里,各种服务都是收小费的,有些甚至是明码标价的。
她担忧地问:“如果我不给他钱,他会被大孩子揍吗?”
她说这话时,再次担忧地看向湖上的学校。
正好此时那边传来一阵铃声,孩子们纷纷回到教室,那个大孩子也骂骂咧咧地回教室里去了。
捡帽子的小朋友也连忙爬上船,回到自己的教室。
南洙决没答陆岑岑刚才的提问,回头看向那艘湖上学校,开口道:“待会儿我们去找他们,好好感谢那个孩子。”
陆岑岑点头:“嗯!”
很快,三个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男人的妻子也很瘦弱,站在门前,微笑着迎接他们。
她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湖上便利店,船上一大半的位置都被各种东西填满,卖的东西以粮油米面这些必需品为主,也有有糖果,有饮料。
住人的船舱狭小,却干净整洁,摆放着两个人的衣物。
床头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陆岑岑那件婚纱,虽然不合体,但她却笑得很开心。
女人见陆岑岑在看她的照片,就拿起来双手递到她面前,面容腼腆地说:“照片是昨天拍的,谢谢你们借婚纱给我们。”
陆岑岑连忙摇头,微笑着说“不用谢”。
参观完他们的家,四个人又坐下来聊了会儿天。
原来男人本来在岸上有的房子,不过后来把房子给他的哥哥了。她给现在的这个家添置了一些家用,就住在这里。
他和他的妻子在一起之后,他的妻子不能上岸,他却可以到船上来,所以岸上的房子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陆岑岑听完很是感动,他竟然为了爱情,放弃上岸生活的机会。
而且男人果然才二十岁,和南煜一样大。
才这幺小,就有勇气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离开的时候,陆岑岑说想去学校感谢一下为她捡帽子的小男孩,就从这里买下了他们家所有的米和糖果,拜托这个男人帮忙送到学校和医院去,捐赠给学校和医院。也请他帮忙感谢那个小朋友。
陆岑岑不想到时候被学校的老师或者医院的医生拉着感谢,那种场面她应付不来,容易哭,所以自己就不去了。
男人将他们送回岸上后,又回去照着他们的安排,将所有的糖果和一半的米送到了学校。 他找到帮陆岑岑捡帽子的那个小朋友,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对那位小朋友说:“你帮忙捡帽子的那位姐姐,让我告诉你,你的善举,一定会给你带来回报的。”
小朋友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到是在夸他,缩缩脖子,再次腼腆地笑了笑。
男人又拿出糖果分给全班同学,不少小朋友都开心地围过来,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
那个欺负过捡帽子小朋友的高个子孩子也在这个班里,挤在最前面,抓了满满两手的糖果。
男人刚才也看见他欺负人了,伸手打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说:“都坐好,大家都有。”
高个子小男孩只好不情不愿地把糖果放回了袋子里。
老师也立马上前维护秩序。
男人先给那个捡帽子的小朋友发糖果,发完对大家说:“你们以后不许欺负他知道吗?要不是他,你们也吃不上糖果。”
他特意看向高个子男生,那个男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偏过头不敢再看他。
男人答应了帮陆岑岑看顾这个替她捡帽子的小朋友,反正每天回家路上都要经过学校,他以后经常来学校看看,不怕这个高个子小朋友再欺负人。
男人挨个给所有小朋友分了糖果之后,就离开了学校。
……
回到家,陆岑岑站在二楼露台的玻璃围栏前,看着不远处碧蓝的海面发呆。
南洙决从身后抱住她,静静地陪她一起看向远方。
静默许久,陆岑岑忽然开口道:“等国内的事平静了,我们过来给助养这边上不起学的小朋友上学,好不好?”
南洙决轻笑道:“行啊,你别心疼钱就行。”
陆岑岑白了他一眼,不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之前丽人会喊她一起去做公益捐钱,去助养小朋友,去保护环境,她都不舍得,又抹不开面子,多多少少会捐点,但每次都心疼地回家抱怨好几天。
她自己平时也不花钱,那些富太太喜欢的名牌包名牌衣服,她统统不爱。
她不花钱,但也不想捐给别人。
就爱捂着自己的钱。
不过,之前是没有感受过别人的疾苦。
她只知道自己过得苦。
从小没有家人,靠奶奶养大,自己那么苦都过来了,一分钱没要社会的捐助,连学校颁的困难学生补助她都不要。
她就觉得难道还有人比她更苦?她都能努力活这么大,那些人不会自己努力吗?
现在看见这些漂泊在湖上,无政府资助,无国家保护的人,她才了解到,原来自己不是没有受过捐助。
她从小读的是不收费的义务教育,生病了还有医疗补贴。这些利好,都是无数纳税人回馈到她身上的,是这些人的“捐助”。
而那些人做不到全面资助医疗和教育,甚至湖面上的那些人,可能都没有政府,仅有的医院和学校估计也是其他慈善机构捐助的。
反正她有钱,放在卡里攒利息也攒不了多少,还不如拿出来帮助人。
不过,她也有私心。
陆岑岑轻抚自己的肚子,以前不信因果,现在却开始信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希望自己所有的善举,都会回馈到孩子身上,让自己的孩子能够一生无忧,一生好运,被世界以善相待。
“晚上想吃什么?”南洙决忽然开口问。
陆岑岑低下头,看向自家花园里硕果累累的西红柿:“我们种的西红柿好像熟了,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
南洙决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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