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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份情绪地困扰,对她而言,或许只有复仇这一条出路,即便还不能让她彻底淡化心里的那道伤痕,但至少可以让她在情绪上不再留遗憾。
而在开始做这些事之前,莫叶觉得,还是如石乙所言,要先找到、找准真相,或许与他一道远行,是必经的过程,所以她昨晚回来后,才会在书房把那一架子往日里都翻阅过的地理类书籍全都速看了一遍。
邻国制度不知详尽,但在南昭境内对地图的流通是有禁令的。地图这种东西一般只受军方管制,民间不许印造,即便有少数远足爱好者会持有私制的地图,一般情况下为了免责,都是会秘而不宣的,但莫叶却从王哲那儿获得了半屋子的地理书册。
这些书中,虽然配图的部分不多,但这在南昭民间已经算是很难得的资料了。不知道王哲怎么能搜集到这么多此类书籍,还慷慨的送给了自己,因此莫叶还曾质疑过王哲的身份究竟为何。只是面对她的质疑,一直以来阮洛最多只肯解释王哲是贵族子弟,便再无细解,时间久了,莫叶也就渐渐放下此问。
估摸着离京远游的事很可能真要放上日程,不需要石乙提醒,莫叶很快就想起了这些可以指路的书册。昨晚在四海楼辞别石乙,回到宋宅,莫叶便直接进了书房,除理了理当天经历的事,还把那些书册翻看了一大半。
过于投入,一时间脑子里填的资料信息太多,也实在是有些给自己添堵。而这些事的零零总总,莫叶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别人知晓,包括阮洛。
如果阮洛主动问及,莫叶自然会把理由都推到东风楼的事情上,但若他不问,她便只以一句话盖过,连东风楼的事都少提。
其实昨晚阮洛见莫叶从外头回来后,就在她的那处书房里待了很久,他心里也已生出些许疑惑,因为她书房里王哲赠送的那一堆书,都与昨天东风楼里发生的事丝毫无关。并且那些书她往日都已经翻看过,近期也少见她在那些书上如此勤奋了,难道是昨天傍晚她与石乙约谈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见莫叶连东风楼的事都少提,随即也就断了多问的念头。
莫叶一进屋,原本正叽喳说个不停的叶诺诺似乎很自然的把说话权丢给了莫叶,可偏偏莫叶话少,阮洛一时也没开口,房间里一时安静异常。
只隔了片刻,还是莫叶挑了个话头,目标还是对准了叶诺诺,笑着说道:“诺诺,看样子你昨晚睡得很迟嘛,怎么今天反而起这么早?肯定有什么事吧。”
“当然……莫姐姐,你不会是忘了吧?”听莫叶如此问话,叶诺诺不禁面露诧异,“昨天我们商量好的,去山上玩……”她刚说到此处,忽然又顿声自语了半句:“对哦,昨天洛哥哥跟我说这事时,你不在。”
阮洛像是知道叶诺诺下一句就会问向自己,所以刚听她如自言自语一样说到这一句,他就主动开始解释:“叶妹昨天回来后,一直在书房看书,我就没去打搅她,今天说也是一样的。”
听他这么一说,莫叶倒是忽然记起一事,立即问道:“昨天我跟你说金老板要我转达你的事时,你怎么也忘了提这事?”
阮洛昨天在回家后,立即使人去商行请假,因为他在京都与金老板有几处合作的商铺门面,他这一请假,就连此后两天在金老板那边计划要商讨的事全都挪后了。这请假的事本来也与阮洛计划出游有联系,昨天莫叶带金老板的话给阮洛时,他不应该会忘记才对。
面对莫叶此时的直言询问,阮洛思及昨天傍晚他回来时真正劳费了一番心神的事情,脸上神情凝了一瞬,很快解释了一句:“昨天真是有些昏头了。”
因为在场几人都知道东风楼里的事,这似是敷衍的一句话,反而令这几人没有再多质疑什么。
莫叶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阮大哥,小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昨天在场之人,应该都不难感受到,为那事你耗费了多少心神,你就不知道多休息一天,今天就要外出,还是去爬山?”
莫叶这话一出,一旁的叶诺诺暗暗有些着急了,她倒不是担心阮洛的身体,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莫叶,阮洛这么急着外出,实际是为了躲一个人。
念头至此,叶诺诺倒也再次好奇起来:为何阮洛会如此“畏惧”那个叫燕钰的商人?
叶诺诺下意识朝阮洛看去,就见阮洛正好也朝她看过来,两人昨天在一叶居说过的话,顿时历历在目。
然而正当叶诺诺忍不住要开口提及那事时,她听阮洛先她一步,缓言对莫叶说道:“我已经没事了,昨天就没事了,昨天去一叶居,有叶医师亲自看过。”
阮洛这话算是半真半假,昨天叶诺诺的确是带了他去一叶居,去那儿的目的也正是要找叶正名,然而他们到了地点,却又与叶正名错过。
不过总的来说,昨天头疼了一天,午间胸腹受寒又胃疼了一阵的阮洛今天的确已经没事了,具体来说,是昨天离开东风楼时,那些不妥就已经消失大半,要不要叶正名看诊也没关系了。
而一想到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就得捎带上燕钰,阮洛心里有些烦,便只想着敷衍过去好了。
阮洛甩出了叶正名这张能镇莫叶猜心的王牌,莫叶当然没再怀疑,但她在思酌片刻后,还是叮嘱了一声:“等会儿阳光好些我们才出发,如果起风了,就改天。”
莫叶所说的这两条出发前提,还没过半个时辰,似乎就失效了。不管条件允不允许,在大家围坐一桌吃早饭时,叶诺诺已经开始在宣布今天郊游登山的细节布置了。
居然还是有任务的!
吃完早饭,叶诺诺拿出了她准备的东西,三件折叠整齐的青布短衫,三双样式有些怪、牛皮质地筒高至小腿肚的靴子,还有三只布囊。
叶诺诺先自己换上这套有些古怪的衣服,换好后毫无悬念的先跑到阮洛面前转了几个圈,笑着问道:“我穿这个好看不?”
在场之人都是第一次见这套衣服,都觉眼前一亮。这衣服怪是怪,但穿在人身上,似乎能给人带来一种不太一样的气质,并且叶诺诺本来就较为娇小的身材,更衬着这套剪裁紧凑的衣服很是精悍。
“好看。”阮洛望着叶诺诺欣然一笑,而后又道:“但又有些奇怪,以前从来没看你穿这套衣裳,京都似乎也没有店子卖过这种款式的衣装。”
如今的京商领头人金老板名下商行有三分之一的利润来源自布庄,阮洛与金老板走得很近、合作颇多,借着这层方便,他得以对京中与布料有关的商行大致的经营细节,他说没见过,那可就真稀有了。
而叶诺诺一听他这话,心中的得意心情更厚一些,并很自然的表现在了脸上,她先是“嘿嘿”笑了两声,旋即说道:“当然,这套衣服可是专属于一叶居的。”
阮洛闻言,顿时面露讶色,“怎么,一叶居要改做衣店了?”
“奉旨行医的画册还挂在里头,哪敢啊!”叶诺诺连忙摆手,然后她的语气稍微缓了缓,才接着说道:“这套衣服是照着我爹那套做的,原本只有我爹穿过,这三套新的,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拿出来。”
“是这样……”阮洛忽然诧异一声,很快他又盯着叶诺诺问道:“你的眼睛熬成这样,就是为了昨晚做这个?”
看到阮洛在话说到后头时,眼中浮现些许怜惜,叶诺诺心底一暖。知道自己今时年纪尚轻,但总算是在他心中存在了地位,她心里是高兴的,但她不会因为贪婪这喜悦,就揽一些她没有做过的事在身上。
垂眸抿嘴欣笑片刻,叶诺诺在心中暗想:我要真会做这一套倒还好了,关键是我就算想做,也没这手艺啊。
享受完阮洛的关切给她带去的小幸福,她才抬眸一笑,吐了吐舌尖,摊手道:“坏石头说我连缝袜子的活都做不好,虽然我很不高兴,但又必须承认他说得没错。这三套衣服,都是我让家里那两位乳娘代劳的,她们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在叶诺诺的话还未说完时,她一个没防备,摊开在半空中的手就被阮洛握住。而等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阮洛掰开她的大拇指和食指,眼中浮现一丝恼火地道:“手指上这么多针眼,还否认?”
叶诺诺怔住了,她没有想到阮洛的眼力那么好。
可究竟是他眼力好?还是因为他的关心所至,才会观察入微?
望着阮洛责备的眼神,叶诺诺心底却只聚拢了美好的感觉,可是不知怎的,与那双微微奕动的眸子对视了片刻,她竟又有些鼻子泛酸。
虽然那三套衣服不是她缝制的作品,但她却又是真的被缝衣针扎了好几下。
莫叶听了阮洛的话,也已凑近叶诺诺身边,看着她手指上少说得有五、六处的针眼,痕迹鲜红,显然是新刺不久。看到这一幕,莫叶心底一疼。
虽然只是被极小的绣花针刺了点小孔,但食指连心,如何不疼?而对于莫叶来说,叶诺诺与她有近同互换性命的交集,这样的人受到任何一丝缕的伤害,都容易让她观之感同身受。
但身为女子,在看见这一幕时,莫叶心中的变化又会稍异于阮洛,她很快发现异常,立即问道:“你的话我信一半,衣服不是你缝的,但你昨晚恐怕也不是因为失眠才睡得那么晚。”
“好吧……其实我本来打算悄悄告诉洛哥哥,免得我觉得丢人……”面对莫叶的质疑,叶诺诺开口回应时语气变得支吾起来,终于放弃继续隐瞒,从阮洛的掌心拔出手,自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了出去,又道:“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用得着,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还会用得上它,但又希望在你需要时,能即时用到。”
叶诺诺递到阮洛手中的,是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布袋,水红色绢质,边角缝得有些歪扭,针脚也不太整齐。凭叶诺诺的手艺功底,半宿的工夫不够她在绢面上绣什么花样,但在这只有底色的绢面上,阮洛却能看见几处颜色略深一些的红点,这让他心头一刺。
“这种活以后就别做了,花钱雇别人做也行的。”阮洛望着叶诺诺柔声开口,良久都没收起那布袋,“你做这个伤了手,我会舍不得用它。”
叶诺诺闻言,眼中不自觉的浮升一层气氲,紧接着她也发现了布袋上的那些红点,明白过来时,她一把夺过阮洛手中那布袋收入袖里,干咳一声后说道:“我拿回去洗洗再给你。”
阮洛没有说话,只是朝叶诺诺伸出了手,微微动了动指尖。
叶诺诺望着他注视过来的双眼,他的眼色已经恢复平常惯有的平静,但这种平静似乎极具有一种说服力。
她只得又把那刚刚收回去的丑陋布袋取出,放在那只平伸在她眼前的手上。
抬眸看了看他的脸色,她小声问道:“你怎么……生气了么?”
“让我来洗。”阮洛平静如潭景的脸庞上,终于又浮现出淡淡笑容,“免得你拿回去,偷懒不洗,又缝一个,再扎到自己的手。”
听出他话里的古怪处,叶诺诺一撇嘴道:“你这是什么理由嘛!把它洗干净,或是再缝一个新的,哪种做法最省事难道我会不知道?”
阮洛本来是想逗弄她一句,没料到她竟较真起来,一时间他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愣了一会儿,便侧目看了莫叶一眼。
莫叶果然有招,微微一笑说道:“诺诺,你先洗一遍就会明白了。这种布料,若沾上血,是很难洗得干净的。阮大哥虽然没石乙那能做针线活的手艺,但他常在金老板的布庄走动,识布自有一套。”
“啊?”叶诺诺惊讶了一声。
“还有……”莫叶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你应该是记得了昨天石乙说过的话,他说那袋子大了点,你就赶紧回去做了个小的。但你没有留心到,那么热的沙,只能装于棉布袋中。像这样的丝绢布料,手上摸着虽然舒服,却没有棉布那么耐热,一烫就会稍微走形的。”
叶诺诺听了莫叶这番话,再度讶异一声,紧接着她就朝阮洛看去,虽然没出声,但她那眼神显然等于是在问他:是这样吗?
阮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那布袋好好收入怀中,然后笑着道:“是与不是,已不重要,但你如果不听我刚才说的,我可真要生气了。”
这话刚说完,他还抬了一下眉。
“好、好、好。”叶诺诺见状连忙讨好,“我听话还不成么。”
“你可别只是嘴上这么说。”阮洛握起叶诺诺的手,又朝她那不慎被缝衣针扎了好几处针孔的手指上看了几眼,同时徐徐又道:“不要总与别人比,你的这双手是用来选药救人的,得保护好了,它有比穿针引线更重要的任务要做,明白吗?”
“嗯。”叶诺诺抿紧唇点了点头,这次她是真明白了。
一旁的莫叶闻言也不禁动容。
她不知道叶诺诺此时的感受究竟为何,她只知自己的感受。在莫叶认识的人里头,除了叶正名最早旗帜鲜明地支持女儿学医——那很正常,因为导师就是他本人——其他人思及此事,多多少少会心生些许质疑。
阮洛是除了石乙之外,第二个这么果断支持叶诺诺的旁人。
而与石乙那种似乎不用思考就能如习惯一样给出的回答不同,阮洛是在深思之后,还能如此回应。意义类同的话,从阮洛口中说出,就连莫叶这个旁人都感觉到了正面支持的力量。
想必此时的叶诺诺,心底一定是无比开心的。
果然,叶诺诺脸上很快绽开笑容,紧接着便说道:“那好,今天就由本医女带着两位药童上山寻药。”
话至这一句,她又从袖管里摸出一方叠了几重的布块凌空抖开,竟也是一片绢布,只是这白绢浆合数层,更细密也更结实,却不是用来做衣式的料子。
早在前朝就慢慢退出书写舞台的白绢再现眼前,阮洛眼中流露出一丝新奇。
本朝还留存有一些竹简,但那是有原因的。较早以前某些偏门学者留下的竹简,上头有一些类似符文,或者图形文字,当世新派学者难以解析,又为了仿制在版印中造成文字流失或者文体改变,所以保留了最原始的行文痕迹,以待后学者再创新论。
至于细绢行文,因为书写材料价值高昂于已经流通于世,工艺也很纯熟了的纸类,并且要在细绢上写字,所用的墨汁也同样要求极高,所以这种过于传统的书写工具渐渐就被淘汰了。
看着叶诺诺展示开来的这张细绢,上面的植物模样图画,痕迹尚新,不像是久远之物,阮洛疑惑了一声:“这……这是伯父的东西么?”
叶诺诺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用这种材质书写了,但我们今天是要跋山寻药,路途艰难,纸做图引太脆弱了,所以我爹昨天特别制作了绢画,用药水涂过,十分牢靠。”
莫叶闻言不禁问道:“寻药的事,是叶伯父吩咐的?”
经她这一问,叶诺诺倒忽然想起一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他也没有说要我们必须找到,只是叫我们随缘而寻,今天出去这一趟,如果没有收获,也不要紧。”
阮洛点了点头,安慰道:“不要紧,我们本来就是约好爬山散心,若能顺手帮伯父一个忙,那自然最好了,若我们没这个机缘,就当去郊外游玩,也不算败兴。不过我想我们三人齐心合力,总能有些收获的。”
莫叶则是想起一事,又问道:“这草药有什么来头么?我怎么感觉叶伯父会那么叮嘱,似乎是有原因的?”
“应该是吧……”叶诺诺也兀自疑惑起来,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他寻这种药的具体用途。他说在没寻到之前,他也不清楚这种草药的真正药性。但最近一两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所以才会总是把一叶居丢给我打理。”
“如此说来,叶伯父既是很重视这种药材……”莫叶沉吟了片刻,“……又似乎,他也是在代别人寻药。”
叶诺诺闻言,忽然眼中一亮,击掌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因为爹跟我说,如果我们有幸找到这种药,不要将其折断,而是连着它根下的土,一起铲走。”
“这是要活的。”阮洛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叶妹的推测应该没错。”
听阮洛赞成自己的想法,莫叶紧接着又问道:“叶伯父今天会一起来么?”
“我爹不同来,他得留在一叶居,那儿不能缺人。”叶诺诺在回应莫叶时,心里的一个疑惑再次冒了出来。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最近一两天父亲的行踪有些异于平常。
以往他去山里一趟,会在里头一待就是一整天,昨天却半道就回来了。并且昨天听自己说了阮洛的事之后,他干脆就留在家没出门,倒把自己给派出来了。
今天听莫叶提了一句,她才恍然,原来父亲很有可能是在帮别人寻药。可同时她又觉得很不可思议,父亲为这药可是往山里跑了两年多,若不是一叶居挂着那幅画,他可能要直接搬去山里住了。
父亲虽然看着越来越懒散,不怎么管一叶居的事,但她知道,父亲从未真正放下过行医之德。他每天不论在外面忙了多久,傍晚都必然会回来,翻看一叶居诊历,若有疑难杂症未疗,次日他都会亲自出诊一趟,留在医馆的应急药也都是最好的。
叶诺诺在说了父亲留守医馆的事之后,见莫叶沉吟起来,不禁问道:“姐,你在想什么?这样有什么不妥么?”
“没什么。”莫叶收了心中所思,微微一笑,说道,“只是觉得如果叶伯父能一起来就更好了,若没有他的直接指引,我和阮大哥都是外道人,怕会认错。”
不知怎的,叶诺诺忽然想起一叶居的事来,心绪微沉。到了如今,连她也能明白,挂在一叶居的那幅画代表着什么。
宫中那位贵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想将父亲软禁在京都。以往那个人如此作为,行迹藏得好,可当三年前那幅松柏图来到叶家,这行为渐渐的就明显起来。
阮洛不知她此时心里的想法,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是她因为父亲不来而心生郁闷,便鼓励了一声:“没关系,我和莫叶今天都给你当药童,叶医师唯一的传人,今天要好好表现。”
说罢,他还伸出一指,在叶诺诺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有点凉,还有些痒,在阮洛收手之后,叶诺诺还自己摸了摸自己鼻头上被他碰触过的地方,没来由的忽然就有了积极劲儿,当即拍了拍胸脯,目光一指莫、阮二人,大笑道:“对,你们两个今天都要听我指令。”
虽然不知道叶诺诺刚才脸色突然微沉的原因是什么,但莫叶能清楚另一件事,那就是比起看她郁闷,她还是更喜欢她常常开心的样子——尽管这丫头一高兴就容易扔大话。
莫叶忍不住打趣一句:“你当你是女将军呢!”
不料阮洛在一旁笑着点头道:“不过,今天诺诺就是我们这支寻药小队的主将,嗯……如果腰间再佩一把大刀就更威风了。”
叶诺诺闻言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我带了镰刀啊。”
……
眼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屋外阳光明媚,三人便不继续在屋子里嬉闹,准备出发。莫叶换上叶诺诺带来的那套奇怪衣装,等这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再待肢体一番活动,她才真正感觉到这套衣装的奇特处。
在换衣服的过程里,叶诺诺陪着莫叶,除了进行指导,还做了一番解释。
靴子之所以会是皮质,且筒高至小腿肚,是作为足部保护,寻常布鞋在遇到山路荆棘时,可能会挡不住尖锐而被刺穿。并且深山多深草,靴子做成这个样子,还能保护足部抵御草丛中可能存在的毒虫袭击。
除了叶诺诺解释的这些,莫叶自己还能感觉到,这套青布衣并不似它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薄,不仅具有夹层厚度,而且在膝盖、手肘、手腕部位,全都再加一道较硬的牛皮面料。
不用叶诺诺解释,莫叶已能推测,这是为了防止人可能在滑倒时,衣服能最大限度保护人体容易挫伤的关节部位。
这是一套经过严谨考量后制作的衣装,它虽然有些奇特,不太美观,但明显极具实用性。而在这衣服上的种种发现,影响莫叶格外留心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因此想到了五叔那身贴身剪裁的劲装。除了他以外,程戌身上似乎也是那一套黑衣从不离身。
想到这里,莫叶心起一念,笑着道:“很独特,没想到叶伯父还有这种新奇创造。”
叶诺诺“嘿嘿”笑了两声,犹豫了一下后才道:“其实这套衣服被改成这个样子,一大部分设计都是坏石头出的主意。”
因为石乙常常取笑叶诺诺,虽然他话语里没什么恶意,但往往能迫得她无言反驳。叶诺诺心里恼,又不是真记恨,便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他的设计?”莫叶闻言不禁诧异一声,同时心中又默然想道:石乙……难道伍书与他来往不到一个月,就教了他这个,这也太不可能了。
叶诺诺十分理解莫叶会面现惊讶神情,事实上对于石乙为何能有那么多新奇想法,她心里也一直感觉很惊奇。那家伙常常带着一股无赖气质,但却又有颇多智慧,并且真正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的心地其实还蛮善良的。
大约一个月之前,通过莫叶的介绍,叶诺诺与石乙结识。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两人坐于一桌没聊多久,不知为了争辩什么,当场吵翻了。
若不是看在莫叶的面子上,叶诺诺在那一次见面之后,也许就会彻底与石乙翻脸。
这样的他如果客访叶府,有叶诺诺对他的不良情绪打头阵,极为袒护女儿的叶正名没准会像上次赶程戌时那样,直接用扫院子的竹笤帚迎面将他抽出去,又怎么会与其合作改制采药穿的衣服?
关键点就在于,石乙遇上叶正名的地点,是在城外。
十多天之前,叶正名在上山寻药的过程里出了点事,滑下山坡。好在他久有行走山路上的经验,脚滑的时候及时调整身姿,那一摔只是在脸上留了点挫伤,没伤筋动骨,但一身衣裳全都破了,样子颇为狼狈。
微微瘸拐身子回来的叶正名走至半路上,是石乙扶着他回到城内的。
陌路相帮令石乙留给叶正名的印象颇好,有了这份先入为主的看法在,当石乙坚持要扶着叶正名直接回到叶府时,任叶诺诺如何冲他撇嘴瞪眼,最多招来叶正名的几声训诫,却都是冲她去了。
不过,叶诺诺对石乙彻底改变初识时的成见,也正是在这一天。
为了表达谢意,叶正名留石乙吃了顿家常饭,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原来自己的女儿还早自己一些认识了石乙,只是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什么误会。等在饭桌上聊开这话题,叶正名当即笑了。
为了让父亲对石乙的态度快速倒向自己这一边,叶诺诺悄悄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石乙来自东风楼,别看他在饭桌上一脸良善微笑,其实骨子里无赖得狠。她却不知,因为上一辈人的关系,她的父亲对东风楼的了解远远比她周详,只需她这一句话,反倒让他记起了石乙真正的身份。
尽管叶正名目前还不准备告诉女儿,石乙的真正身份,多多少少能与叶家有所关联,但女儿这暗地里使坏的一句话,倒让他对眼前那个少年小子更友善了些。
叶诺诺适得其反,还感觉非常莫名其妙。
不过,如果石乙不耍他那一套戏弄人的法子,他个人的闪光点还是很明显别致的。饭桌上的石乙见叶诺诺满脸不乐意的样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逗弄她,就转言跟叶正名谈起改制衣服的事。
石乙不会对时装有太多兴趣,但对于讲求实用性的工作着装,他的确有着比这个时代的人更为丰富的见解。而他会主动提及这些事,出发点也是好的。
得知叶正名是位经验丰富的医师,本来可以每天坐在自家开的医馆号脉开处方做些清闲活,可他却常常为求好药,亲自往山里跑,石乙不禁对这位恪求医道的医者心生敬意,便想要用自己两世的见识储备为这个可敬的医者做点什么。
而在听了石乙的改装见解之后。不止是叶正名,连对他有成见的叶诺诺也终于彻底改变了对他的印象。
必须承认,一个人如果拥有卓越的才干,也可以凭此遮蔽一些他性格上的瑕疵。
按照石乙的指点,首先缝制成的一套,自然是衡量了叶正名身形而作,成衣效果也令他再次忍不住的赞叹。叶诺诺见父亲穿那一套实用又精神,她当然也嚷着要一套,这本不是难事,但等她有得穿了,她立马又想到了阮洛,不过她坚持要给阮洛做一套这种衣服的目的,却是早就想好的游山玩水。
至于第三套,甚至还有第四套,则是府里两个丫鬟羡慕所得。
叶府主仆关系虽然亲近,但也不至于特地为仆人制衣,只是这两个仆人有些不一样,一个是叶正名的拌药好帮手小丫,另一个是医馆助手小英。这两个人如今在叶府的意义,远大于端茶倒水的仆役,没准以后会成为叶正名传授医技的女徒弟。
考虑到她们今后可能也有随叶正名上山访药的时候,叶诺诺便也给她们都做了一套,没想到今天赶上好用途了。
莫叶穿的是小英的那一套,还算合身,叶诺诺领着穿戴整齐的她一边往外厅走,一边说道:“没想到坏石头肚子里的花招还挺多的,有空我得再去找他,问问那沙袋的事。”
莫叶暂时收了心中所思,笑着说道:“如果你再当着他的面喊他‘坏石头’,小心他真的对你用‘花招’。”
叶诺诺闻言只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只在厅中等了片刻,阮洛也已经穿好那套奇怪的衣装,从偏室出来了。他的这套衣服是叶诺诺照着他的身形量了尺寸后做的,应该很合身才对,但当他走出偏室时,叶诺诺却一眼看出,那衣服穿在他身上,有几处都歪扭了。
显然是服侍他的丫鬟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衣服,自然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与莫叶一样,换装后的阮洛在见到叶诺诺的第一句话,也是问这衣服的来头。
实际上阮洛的心里对这奇装也存在质疑,但他思考的出发点不同,年少时有过一小段军旅生活的他,看着这套衣服有些眼熟,但其奇怪的款式又不完全等于军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