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记得几天前他走时,是将这匣子放在一处书架的顶端,怎么现在它会竖立在门边?
念及匣子中的一样东西,他很自然的弯下身去拿那匣子,因此却忽略了手里抱着的一摞书堆积得有点高。随着他身形倾斜,那摞书持不住平衡的散跌下去。
林杉又下意识的收手去揽书,可最后还是有十来本书摔在了地上。
安静的书房忽起摔书的声音,此时莫叶正在前院借着下午还算温和的阳光练字,闻声她搁下笔快步走回屋去,就看见刚从书房出来,抱着一摞书的林杉。
不等她开口,就听林杉吩咐道:“叶儿,去把书房地上掉落的书捡起送到前院来。”
莫叶很快明白刚才那声音是怎么回事,连忙点了点头奔书房去了。
等她再出来时,她就看见林杉坐在前院她刚才练字时坐过的地方,那一摞书搁在石桌上,没有铺开来晒,他也没有翻开一本来看。
林杉正盯着莫叶写了一半的一张字帖,莫叶看着他有些走神的目光,意识到一丝怪异,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林杉抬眼看向她,没有说话。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莫叶见状又问了一声。
她知道她的师父可不是文弱书生,虽然不确定他的武功有多高,可至少不会连一摞书都抱不稳——那怕那摞书是有些堆得高了。
林杉的目光一凝,终于开口:“叶儿,你这几天读过书房里的书么?”
莫叶点头道:“小乙哥有些字不识,让我教他,我就去书房找了几本对照的书。”
“你教他识字?”林杉失声一笑,“吾徒这么快成了位女先生,了不得啊!”
莫叶脸上一窘,但她心里此时存着一样别的事,所以没有陪林杉调侃。整理了一下脑中头绪,她认真的问道:“师父,难道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外头可见的东西都没事。”林杉迟疑了一下,“只是那只匣子,原本是放在书架高处,此时却竖在门边……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莫叶也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那天我也看见你把匣子搁到书架顶层上去了。”
她微微一犹豫,又说道:“不过以那种高度,只有大人能随手取得。”
“嗯……”林杉看着莫叶,欲言又止。他眼中神色一动,然后就起身向屋中走去。
东西有没有丢,直接验看就可知道。
然而他才刚上台阶,半空之中忽然有个人跌了下来,确切的说,是被站在房顶上的江潮扔下来的。林杉驻足回头,待他看清那趴在一地尘土里的那个人后,不禁讶然:“乔……崔?”
“是我啊!”差点被江潮那一摔跌碎了浑身骨骼,此时正痛得嘶哑咧嘴的乔崔挣扎着身体由趴改坐,看见从屋顶下跃下的江潮,连忙又叫道:“好汉手下留情,我真的是你们的熟人。”
一跃而下的江潮手里还拿着刚才在后院劈柴的斧头,注意到林杉的神情变化,他原本要抓向乔崔前襟的手一缓,改为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他握着斧柄的手一横,抱拳道:“在下江潮,刚才有冒犯之处,实在抱歉。”
乔崔一只手揉着硌疼的后背,一只手凌空摆了摆,皱着眉说道:“算啦,咱们之前都不认识,世上也没几个故人像我这样访友不走正门的,误会再所难免啊!我看你劈柴的手法挺可怕,刚才没用斧头直接劈了我,真是多谢了。”
江潮窘然道:“乔兄说笑了。”
“我看要对他说谢谢的不是你。”林杉已经走下门阶,一边走来一边说道:“跑掉的那位没逼得江潮掷斧子才是万幸。”
乔崔闻言怔住。
林杉走到他面前站住,微笑着说道:“分别几年,别来无恙?”
乔崔还没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中抽回神来,迟滞了片刻后才忽然咧嘴笑道:“被这么摔,骨头都没断,应该是无恙了。”
“嗯,几年过去,你的变化不大。”林杉又走近了乔崔一步,随意的抬起一只手搁在他的肩膀上,同时接着问道:“怎么样,现在弄清楚了你到底姓乔还是姓崔了吗?”
乔崔的目色微缩,回答得有些含糊:“还没……”
林杉叹了口气道:“这两个字一天不拆开,我也觉得古怪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以前叫得熟络了的原因。”
“会拆开的。”乔崔微笑着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去寻找我的身世。”
林杉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是啊,几年前你离开时说过的理由,就是想多活几年,好存足时间弄明白你究竟是谁。”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第三下拍在乔崔肩上的手掌忽然一沉。
当乔崔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时,他的整个左边肩膀便如脱臼了一样的痛软。麻痹的感觉很快从肩膀的经络游走至整个半边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时间让他有机会反抗,他的两只手就被林杉翻转到背后,扣死了手腕脉门。
乔崔失声惊道:“林大哥……”
林杉冷声开口:“既然你想多活几年,何必再来趟浑水?或者说,是谁托付了你,让你愿意走这一趟?”
他说话的口吻令乔崔紧张起来,他连忙解释道:“林大哥,请不要误会,一切都是骆青的意思。”
“骆青?”林杉语气中透出质疑,“你说清楚,的确只有他们几个最早知道我在这里,但是我回来之前叮嘱过他们,让他们远避京都。”
乔崔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动了动嘴唇,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是他让我带陆生回去,可……我根本追不上他。”
“你是追不上他。”林杉说话间目光却是指向一旁的江潮。
江潮与他目光一碰,猛然会意,说道:“刚才我所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林杉点了点头,再看向乔崔,又说道:“陆生的脑子还没全好,骗他比你以前骗那些对手要容易多了,你跟他商量了什么?”
“我若追得上他,还用跟他打诳么?”乔崔有些无奈的塌下双眉,慢慢继续说道:“柯老有样礼物送给你,算是给你那车书柴的回馈。只是那东西有点奇怪,我让陆生觉得没我的配合,他就没法带那东西进城来,他相信了。”
“柯坚?”林杉揪着乔崔的手缓了缓,“他还好么?”
“他一直做铁匠,衣食无忧,耳也没聋眼也没花,连陆生藏在铁铺里他都提前察觉到,却故意包庇。”乔崔尝试着挣脱林杉的钳制,不料林杉已经主动放手,他愣了一下,又说道:“但是柯老说要收山了,举家迁远,要务农养老。”
“收山也好,以务农养生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林杉面现若有所思的神情,顿了顿后又道:“你这么熟知他的情况,赖在他家久了?”
“我怎么敢赖在他家啊!他家的伙计每年都得脱一层皮!”乔崔摆摆手道:“倒是给他供了几年柴火,手上都全是堆起来的老茧。”
林杉笑了笑说道:“柯家收山后你准备做什么呢?以你的身手,一辈子做樵夫,我想起来就会觉得可惜。”
乔崔看了林杉一眼,忽然摇头道:“我是不会回组里的。”
“我不会强迫你。”林杉微微一笑,“念在往昔共事过,拜托你务必把陆生带回组里去。”
“何必说得这么客气。”乔崔表情轻松的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骆青开了高价,我也不会出手啊,这趟差事虽然辛苦了点,不过能赚的也不少。”
“原来你已经打算好了。”林杉顿了顿后道:“今天仓促一会,但我不能以待客之道留你,你这就走吧!”
自从林杉松了手卸去扣在他脉门上的力道后,乔崔已经觉得自己半边肩膀以下的麻痹感渐渐淡化。他闻言后活动了一下肢体,准备立即离开,但在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来送我吧?”
林杉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不是陆生。”
乔崔立即丢出一句话来:“我脑子没病。”
“他的脑子也没病,只是少了点什么。”林杉平静的说道:“不过如果你当着他的面说他脑子有病,他不介意整你一顿,他喜欢跟骆青学艺。”
“免了罢……”
在两人来回的几句让人旁听得一头雾水的对话中,乔崔已经走远了。
林杉收回目光,就看见江潮那满眼的困惑,站得稍远一些的莫叶也是如此。
刚才的那一番对话,这两人可是一句也插不上。
就在这时,原本待在后院的屈峡站在主屋大门口,看着三个人沉默的样子,他倒是说了句明白话:“咦,刚才那人好像是乔崔啊!”
正当屈峡这句话说完时,原本已经走了的乔崔忽然出现在院墙上,他朝林杉喊道:“刚才提心吊胆的急着走,忘了说啦,柯老说等他迁家后,随时欢迎你一晤。”
“必去。”林杉笑着挥了一下手。
乔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正要走,院中忽起雷霆一吼,吓得他差点掉下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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