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归恩记 (568)、载誉

《归恩记》(568)、载誉

作者:扫雪寻砚 字数:8169 书籍:归恩记

  网吧码字第五天,盼望明天可以结束这样烟雾缭绕、喧嚣且被人盯着看的日子,尽管网吧比我那小窝要温暖。。。。

  ----------

  石乙那一声赞,话音刚落,就听燕钰忽然开口道:“南昭瓷器工艺之精良,一直以来,都受陆商言传称赞,燕家因为贩运瓷器所受利润也甚为可观,只是燕某却一直难得此道,对于鉴瓷……似乎石学友颇有一些心得?”

  “燕少当家高看小乙了,小乙鉴瓷只为游戏,能掌握的方法,也就此孤僻一招,不敢托大。”石乙微微垂眸,在回应燕钰的同时,心里有些不平情绪,暗想:这燕钰跟蚂蟥似的,怎么见谁就吸,难怪……难怪阮洛似乎有意避他。

  一念至此,石乙不敢滞声,话语微顿后,不等燕钰回应,他立即又道:“小乙贪玩,这敲杯为乐的玩法,还是某日看见了街角一乞丐,许是声音嘶哑了,为求乞食,只能敲碗震声,引路人侧目。小乙这受启于乞丐的玩法,虽然经过了自己的一些改变,但终是登不得正道的。”

  “原来如此……”燕钰闻言,不禁眉心一跳。

  乞丐敲碗以乞,是市井之中很常见的场景,如果石乙不提这一句,此时众人坐于装潢华美多彩的东风楼宽敞楼厅里,思维角度受环境影响,或许还不会往那等寒酸卑贱之事上想。

  但他居然提了!众人心中的想法,顿时转折了方向。

  石乙这种为免麻烦自削身份的做法,在此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他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先做好心态布置,只是坐在燕钰近旁的阮洛第二次见石乙如此作为,已经是有些忍不住想提醒一声了。

  自贬之策,用多了就可能要成真了。

  “今有乞丐敲碗以乞,也有游侠弹铗作歌。”阮洛慢慢站起身来,徐徐开口,“是困死呻吟,还是意气音律,重点还是看人的心,偏向何处。蜷坐墙角敲碗者,也有存心为自己了断残声而低吟浅唱,对身世不平无一丝怨恨,琼楼之上拂琴者,妙音环宇,表的却未必是欢心之声。”

  阮洛说这话,实属只评阮洛敲茶杯的行为,切话点倒很符合石乙此时心里的想法。阮洛这就算是把话头从燕钰那儿撬开了,又给石乙堆起了一层脸面。

  石乙默然感受到了阮洛的这份用意,虽然他在刚才开口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自毁脸面的准备,但听了阮洛的一番话,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些许感激,以及对阮洛的个人修养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佩服。

  而就在这时,石乙看见阮洛转眼看来,平静开口道:“小乙,你准备做什么,不妨直言。”

  “此事还是要以看和听为主。”面对阮洛的直言问询,石乙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只是话语上似乎还是在卖关子,“阮大哥先坐,容小弟依序演示。”

  阮洛依言坐下,没有再多问什么。接下来,众人就见石乙将九只茶杯搁在桌上一字摆开,然后拎起茶壶开始斟茶。

  若仔细观察他斟茶的手法,不难看出异样,因而燕钰和阮洛虽然对此心中存疑,但没有立即开口质疑,只是安静观看着他接下来的作为。这二人无话,小高台外围男女两拨人自然也都没谁先开口了。

  石乙斟茶的异样处,便在于每一只杯子里的茶水皆未承平。

  易文与他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但他一时间也还难以理解,石乙这么斟茶的目的何在。这是一个思维封闭区,如果不是今天被石乙打破,或许还要等待很长的时间,才会有人发觉到,以精瓷作为敲打乐器的可能。

  搁下茶壶,石乙再次捏起竹筷,却是左右手各执一支,分别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将九只茶杯快速敲了一遍。

  待那清脆如铃,又韵律如风的瓷声传出,场间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已有几人脸上浮现新奇神色。

  ……

  旗还楼二层的雅间里,在听完九娘所述的,今后在宋家暂居时的一些生活细节和可能遇到的问题后,莫叶沉默了良久,最后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将这些了然于心。

  在九娘觉得对于莫叶这边的准备事项已经做足,将要起身去隔壁引那两位王家的人过来时,忽然听莫叶开口问道:“九姨,不论我去宋家照顾那位阮公子,是以丫鬟的身份还是什么别的…我自持的身份应该是什么呢?”

  “对了,真是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一点。”九娘重新在茶案旁坐下,温言说道:“如果有人问你,而你必须回答的话,你现在的身份就是程戌的表妹。而程戌现在挂名在城北桦风路老程杂货铺,是那家店的店主。”

  “程戌?”这个名字甫一入耳,莫叶就觉得耳熟,脑海里思绪一转,她就记起来了。程戌正是那个伍书的把兄弟,自己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然而念头再一转,莫叶又疑惑起来:程戌不是与伍书同在某一组么?为何伍书的身份那么隐蔽,他却可以在商号挂名呢?

  心存困惑的莫叶就听九娘接着说道:“那位给你送药的青年人今早写信到东风楼,说他暂时有事困身,将你转交给程戌照顾,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吧?”

  “嗯,你也见过的,那天我们一起去老宅的时候,引路的那个大哥就是程戌。”从九娘的话里隐约能听出,伍书终于还是因为盗书的事惹了麻烦上身。莫叶有些恍惚走神,话说到这里,她忽然调转话题道:“九娘,我今晚的药饮会怎么解决?”

  “这个……”听莫叶提起此事,九娘的脸色忽然慌乱了一下,像是她发现自己疏漏了什么。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就恢复如常,微笑着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安排好的。”

  隐隐听出九娘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莫叶便不再多问。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九娘站起身来,莫叶见状心起一念,即问道:“我什么时候去宋家……难道就是今天?”

  九娘点了点头,看见莫叶在讶然之后,眼底有一丝不安浮过,九娘想了想后安慰她:“叶儿,我知道这样的安排对于你来说,是很仓促,但东风楼真的不适合你多待。阮公子除了早些年痼疾缠身,现如今已没什么大碍,并且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经历,他的性格可比寻常男子要柔顺许多,你们两人应该能很快融洽的。”

  她刚说到这里,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扣响,九娘去开门,而莫叶也已经站起身,稍稍整了整自己的衣摆。

  敲门的是旗还楼聘用的一个迎客小厮,在礼貌性的叨扰几声后,他便引出了真正要与九娘见面的两人,正是刚刚送走皇帝,从楼下上来的阮洛和王哲。

  初见这二人,莫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曾经见过那位名叫王哲的少年人。而那位与王哲年纪相近的阮公子,也正是如九娘多次提到的那般,是个温和之人,并且从气色上来观察,如果不是九娘先提醒过,是很难看出他曾经害过大病的,这一点也让莫叶宽心不少。

  互通姓名后,四人没有再在旗还楼里多停留,略寒暄了几句,九娘就告辞回去了。

  从短暂的相处过程里,莫叶发觉九娘对那位王公子好像有些忌惮,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形容为敬畏,直到王哲似是有意无意的说了句“不必拘礼”,她的神情才自然了些。

  这一点发现让莫叶隐隐觉得,这个叫王哲的人,或许身份并不简单,她对他不禁也多留了个心眼。但她越发如此,就越发觉得王哲与她似乎有些相熟,到底熟在哪里,她却不得而知。

  考虑到马上要随阮洛去宋家,莫叶便收起了一切闲杂心思,专心于眼前之事。

  离开旗还楼后,三人就一直步行于这片高楼林立的街区。走了有一会儿也不见有车驾来接,莫叶不禁疑惑了一声:“恕婢子冒昧,刚才在两位公子上楼之前,我好像听见二位不是独自来此,为何现在却不见车马接送?”

  料想自己在寄居宋府后,就要以服侍阮洛的丫鬟自居,即便不是真的一辈子在宋府当丫鬟,但该有的谦卑还是要做足,于是莫叶顺水推舟,将前两天在叶府养伤时,对叶府那两名丫鬟的观察嫁用到自己身上。仔细一想,叶府家主对其聘用的两名丫鬟给予的自由应该算是较高规格的了,今后暂时用在自己身上,好像也蛮适用。

  看见阮洛和王哲同时侧目看向自己,莫叶心绪乱了一丝,忙又指了指王哲怀里抱的厚厚一摞账册,斟酌着道:“不知还要走多远,王公子,不如你分一点让婢子负担。”

  王哲目色凝了一息,然后眼角含笑,缓言说道:“无妨,回去的路没有多远,内城禁马令重,我们来时也是这么走来的。至于你刚才的听闻,那是在我们来时,恰好碰上一队人,似乎是什么高门望族吧,排场还挺大,竟不知你坐在旗还楼偏后的雅间,隔了几层墙板也听见了。”

  阮洛自然知道王哲为什么这么说,所以他没有分辨什么,倒是又盯上王哲怀抱的账册,微笑着道:“王兄,还是让我来拿这些吧,这些本来就是我要忙办的事。”

  “你就在一旁待着吧。”王哲立即表示出拒绝的态度,随后又补充说道:“等会回去了,我还要给莫姑娘商量一下,这一堆的东西要怎么分派给你才合适,你可别想着怎么一口气翻看完它们。”

  莫叶连忙在旁附和了一声:“商量不敢当,婢子但凭王公子差遣,会竭力做到恪尽许诺。”

  莫叶在心里牢记着刚才在雅间里,九娘对她叮嘱过的注意事项,其中重点就提到过她今后服侍阮洛的主要内容就是监督其作息规律。此时眼前有个比自己更熟悉阮洛身体情况的人,莫叶当然会表示出要以他的判断为自己判断的行事态度。并且,这种遵守规则的态度还要当着阮洛和王哲在一起的时候表明,这样以后如果有看不住阮洛的时候,她也好让自己说出的话更有力度一些,但在有力度的同时又不会显得逾越了丫鬟的身份。

  莫叶的话正好击中王哲满意的地方,就见王哲转过脸来朝莫叶点了点头,阮洛却是微微愣神。

  隔了片刻后,阮洛忽然说道:“莫姑娘,你不必以‘婢’自称,不知道从今天起,我们以后还要互相帮扶多久,但从今天第一次见你开始,你这样称呼自己就让在下觉得为难。算一算年纪,我比你年长几岁,如果你不嫌唐突,以后可以叫我一声阮大哥。”

  “呃……”莫叶迟疑起来。

  “我游荡四方,同阮兄一样没有使唤仆役的习惯,不过身边如果多几个随从侍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王哲先对阮洛说了一番自己对此事的态度,然后他转脸看向莫叶,接着又道:“不过,阮兄有时候对待问题,总是比常人多出几分认真,既然他这么说,你就如他所愿吧。”

  “那……以后请阮大哥多帮携小妹了。”莫叶说罢,想了想后又向阮洛欠身揖手。心绪松缓下来后,以前在书院学来的那已成习惯的一套就显露出来了。

  阮洛见状轻“咦”了一声。

  王哲则直接说道:“我听介绍你的人说,你以前在书院待过,现在看来不仅如此,还应该待了有些年头了。”

  莫叶恍然回过身来,心跳空落了一拍。

  紧接着她就听王哲转言又对阮洛说道:“没准以后发髻高挽、瞒人耳目,还可以陪你进出各大账房,做个侍笔书童,那样我就更放心了。”

  “王兄,你又在开玩笑了。”阮洛面色有些窘迫。

  王哲不管他,转过脸来又看向了莫叶,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莫叶隐约能感觉王哲是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认真地话,于是她的面色也严谨起来,略考虑了一下,她便认真回答道:“小妹曾因一份福缘,有幸在书院待过几年,领受书卷气息的教养,却知身为女子,即便熟知这些,以后也是登不上台面的,如今如果有机会利用这点小技,报答阮大哥的收留恩德,自然会尽力而为。”

  “不错啊不错。”王哲闻言频频点头,然后又道:“妹子,如果你不觉唐突,便随阮洛那般,称我三哥吧!”

  “三哥……”莫叶唤了一声,但很快又问道:“为什么是三哥?”

  “我的小名叫王三,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都三哥三哥的叫着,现在听别人这么喊我,也会觉得亲切啊。”王哲在说话的同时,笑容里颇有种洒然之意。

  其实还有一种原因导致他如此——当听到一声‘三哥’从莫叶的口中喊出时,不知为何,王哲感觉自己的心弦被拨弄了一下,他不禁在心底默默问了自己一声:这…莫非就是兄妹之间心血相连的触动?

  身畔的少女与自己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不论两人相互之间有多久没有见过面,没有生活在一起,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是,父亲啊!你何时能接她回‘家’?

  三人一行慢悠悠走在空旷而宽敞的街边,一路有说有笑,聊得融洽,很快便祛了生人怯情,倒也就不会觉得步行有什么难处。但就当三人都忘了步行之累,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越走越慢时,一辆马车从街角转了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三人靠拢过来。

  等那马车离得更近了,就听一个爽利的声音传来:“咦?那不是…那位公子么?”

  三人中属王哲最先下意识的朝声音来处看了一眼,待看清了马车上出声之人的脸孔,他旋即也笑了起来,说道:“嘿,是你啊,我们几天前才见过。”

  莫叶第二个忍不住出声:“车夫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年轻的车夫停下马车,然后随手晃荡着手里的马鞭,眼色有些无奈地道:“我也不想啊,但是我迷在这里,找了半天的路,这不…还没出去呢!”

  这车夫正是刚刚载莫叶来此的那位,估算一下时间,他如果一直没出这片街区,那么他至少在这片区域绕圈走足有一个时辰了,这实在让人感觉诧异。

  所以三人闻言皆是一愣,一时似乎是没明白过来。待隔了片刻,他们像是终于接受了年轻车夫话里的意思,然后陆续笑了起来。

  会迷路的车夫,这不知是该评为憨傻还是可爱呢?

  经过几番交谈,三人才知道,这车夫之所以会在这片高楼林立的街区迷路,也不是没理由可讲的。

  首先,寻常车驾很难进入这里,并且就算是能进入到这片街区,也存在许多地段的限行,因为没人知道哪栋楼里存在什么贵宾,导致某些楼区的周边进行的安全管制会临时加严。这个秩序,是整个恒泰馆区受官方批准,拥有的自主调配权力,也因为这一特例,其实京都拉散客的马车大多是不愿意接到达这里的生意的。

  也不知道这个赶车的年轻伙计是自己本身不在意这些,还是因为他是外来人士,落地不久,不熟悉这些本土上特有的套路,才会在顺利来过这里几趟后终于还是‘着了道’。这里不是普通居民区,街上很难寻找一个可以问路的人,一旦迷了方向,在这楼高遮目的街区,要找路出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导致这伙计绕在这里这么久的最关键一点,是当他转了几段路后,终于找到人可以问路了,却遭到对方的鄙夷和近似驱逐的待遇。原因可能是因为,那位长得五大三粗硬汉模样的仁兄,似乎是某位权贵的侍从,然后把迷路了所以来向他问路的年轻车夫当成了不良人,于是本来就转得有些东南西北失了方寸的车夫就愈发迷道了。

  通过这番交谈,莫叶也才知道了,原来这车夫在刚才载她来的路上,所说的那为数不多的载人来这片街区的经历,载的人便是阮洛和王哲。而王、阮两人也知道,刚刚便也是由这车夫将莫叶载到旗还楼前的。

  这可真算是巧缘了。

  于是三人在年轻车夫的邀请下,坐上了这辆‘迷途’的马车。因为有这一段巧缘铺陈在前,虽是又加了个陌生人进来,但丝毫不影响四人之间的聊资融洽。四人一车有说有笑,坐车慢慢行出了这片街区。

  出了恒泰馆街区,马车行于内城铺青石板的宽阔街道上,在速度上多少还是有点限制。有些无聊的路程上,之前聊了一段,这会儿兴致到了,四人便互通了姓名。

  这车夫叫杨十二,其实是有姓没大名的,因为在家中排行十二,所以便这么称呼了。

  杨十二出生时正逢乱世——其实就算不逢乱世,一个普通家庭也不好养活这么多孩子——时至如今他的家已经寻不到完整。为了托思于早早就不见了的父母,也因为杨十二这名有点拗口,不便于他广揽生意,所以他就给自己改名叫杨陈。

  姓是本姓,名也是姓,果真是很好记的。坐过他的车的人,大多能记得有个驾车快稳好技艺的人名叫杨陈,顺路生意因此能拉回不少。

  莫叶来京之前的生活轨迹总是盘旋在礼正书院内部,书院里的那些少年书生都是有明朗志向的世家子弟,在取名这个问题上是很有一套讲究的。姓名的涵养关乎一个人在交际时给他人的出次印象,对姓名敷衍了事的,除了可能因为其家庭本无需承受交际之重,大抵还可以体现一个人的颓态吧。

  毕竟就算是普通家庭,也有给自家孩子取个好听点、正式点的名字的自由,而杨家没这么做,其中原因可能有很多条,但大致都是朝向一个方向——杨陈的童年,应该是不太美好,并且还十分混乱的。

  不过,杨陈应该还是有些例外,否则他前面的十一个哥哥都这么来,岂不是乱了套了?但转念一想,可能正是因为身世飘零,这样的自称才能多多少少对自己有点安慰,提示自己,曾经也是有父母呵护的。

  若不是如此,原本兄弟十几人坐于一屋,不需杨十二改名,就这样从一到十二的叫唤上一圈,虽然有些绕人,但那种热闹劲儿,想必是让人心怀暖妥的吧?有这样的家庭团圆,谁愿意去改名、去以名祭奠呢?

  今天通过杨陈的姓名故事,莫叶才能这么近距离的了解到,世上还有把母亲的姓氏做名字的人,后又心念这些,不禁默默有些唏嘘。

  同时莫叶也是少有的肃然想起,自己除了有名,还有字。因为一直派不上用途,所以莫叶突然发现,自己差点快忘记了这两个本该与自己有紧密联系的字。相隔数年,关于书院院长赠的表字,以及那两个字寄予的意义,渐渐在莫叶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见到熟人,兴致都被挑了起来,离开旗还楼所在的那片高楼林立的街区后,杨陈又热情做东,主动请愿,要载三人直接回家。三人也没客气,王哲给杨陈指了条主行马车的道路,四人一车便向城东行去。

  王哲指给杨陈的路,是京都十分有名的环城商道。此道路基于围城内侧建设,形呈一个非常大的‘口’字。

  这条路的路基跟城外的四郡官道是一个建制,看起来会显得比城内主流的青岩街面要显得粗糙和缺失美观,但它的承重耐压度是青岩拼铺的街道远不能及的。而它如四郡官道那样加入军方工艺的原因,还是因为它的特别用途,环城商道是内城主要的货品物资输送纽带。

  这样的路面,自然是可以走马车的,并且还可以走得很快,因为上这道的马车速度都不慢。

  四人一车离开旗还楼后,时辰不早也不晚,环城商道的货运流通量在上午辰时左右会达到最高,下午基本上没什么拥挤之事,只有傍晚还会有一个小风潮。申时作为一天当中,城内外货品流通的最后一个比较拥挤的收尾时间段,四人恰好避过了这一点,在未时两刻车行此路上,显得颇为悠哉。

  杨陈一路上都是在有意无意的玩着手里的马鞭,根本没怎么用心去操控那匹拉车的马,但那匹马依旧走的又平又直,十分乖顺。莫叶一路上旁观这一切,思路不知不觉就奔向了那天差点踩死自己的那匹马身上。

  以当时的环境,东城门前的空场比现在的环城商道可是要宽敞多了,可是当那匹马惊癫时,情势还是那么的不好控制,不止自己,就连站得离事发地老远的路人都差点遭殃。

  回忆起那天的惊险,莫叶下意识的问了一声:“小哥,似乎马也是会自觉认路的。”

  莫叶看似随口一问,心情正悠闲着的杨陈没有多想什么,很自然的就点了点头,也是随口解释道:“这牲口干的就是这行道的活,除了脚力好,也再没别的什么长处。受过几年训的马都是会识路的,像这样的直道,它都认惯了,一上道就知道专行一线,路再宽也不会扭来扭去。你若有兴趣观察,就不难发现,它走了这么远,四蹄迈开都没有移出一个宽窄范围。”

  “噢……”莫叶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了佩服的神情。隔行如隔山,外行人听内行话,如果不是丝毫不感兴趣,反之就会是觉得非常有趣味。

  但在隔了一会儿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不洽于此时气氛的问题:“那么一匹马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忽然惊癫呢?”

  “在不同的环境下,致使这种情况的原因可以有许多种……”杨陈刚刚说到这里,忽然就将话打住。眼中游戏的散漫感渐渐聚敛在眼底,坐在车前板上的他直了直靠在车门沿上的脊背,侧头看了莫叶片刻才换言道:“莫小姐,在下冒昧一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叶的那个问题问向杨陈算是问对了人,作为以驾驶马车为营生的车夫,漫漫长路,无论是载人还是载货,首要防范的困扰就是近在眼前的拉车之马。知道怎样让马一路上都走得平顺的好车夫,自然也懂得一些构成马儿不稳定情绪的原因。

  只是莫叶突然这么一问,没有什么前陈,其动机不得不让走南闯北、江湖阅历已成习惯的杨陈心起一丝戒心。

  在敛了散漫之意后,杨陈问向莫叶的话语里仿佛多了一种令人心生压迫感的东西。

  莫叶见状愣了一下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打圆。

  其实她可以装傻一笑,也就避过了。毕竟她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是个女孩子,最差是有些滑头,不可能恶劣到狡诈那个地步。

  东风楼的过客生意不少,使得在过往的日子里,杨陈也有机会在楼门口揽到些生意,甚至还可以跑一趟远途赚点大的。与此同时,杨陈与楼里主事的九娘有缘识得几面熟。对于刚才才由九娘委托送过一趟的人,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前头,他心揣的态度也会较之对待其他客人不同,显得亲缓一些。

  至于杨陈眼中的那丝压迫感,只是很自然的流露,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自然磨练出的神采。他心里虽然是有一丝质疑,但那也是很浅淡的所为,他眼中的神色是没有过于刻意为之的。

  只是莫叶自己正身在事中,在问杨陈问题时,心里还在想着几天前那凶险万分的一幕,分神之际忽然感觉到杨陈的质疑目光,她自己本身的历练又有限,一时倒是把事情想复杂了,难以自拔。

  “其实……”就在这气氛隐隐变得有些窘迫的时候,马车内坐在她对面的王哲迟疑了一声,很快便说道:“即便是牲口,身上也是有穴窝的。并且,有的穴窝在受到力刺之后,出现的反应也是与人的穴位被封相似的,例如麻痹、剧痛。如果是一匹温顺的马无缘无故突然惊癫,被点穴的可能性不小。”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王哲的开口等于是代替杨陈解答了莫叶的问题。而车上其他三人闻得此话,皆是目色微微一动。

  其实这会儿的杨陈还没有准备去解答莫叶的疑问,至少在他回答之前,是要先了解一下莫叶的心理动机是什么。这个时候王哲的代为回答,算是在抢话了,并且王哲的解答未免有些细致专业过头了吧?

  难道他没有听出我刚才的质疑?难道他习惯如此对人不设防备?杨陈不动声色的看了王哲一眼,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他不相信王哲是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但同时他又想不出王哲忽然这么直白主动的理由。

  莫叶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王哲一眼。不过,让她感觉意外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王哲的博学,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回答与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竟是那么契合!

  难道这只是碰巧而已么?莫叶慢慢低下头,眼中复杂神情浮乱了一会儿,才渐渐隐去。

  她现在还不知道王哲的身份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王哲却知道她是谁,对自己来说,代表着的是怎样的责任。

  虽然王哲也是刚刚才从远离京都几百里之外的泊郡陪同阮洛回京,刚刚安顿好阮洛的新住处,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他这个妹妹的全部生活履历,但在这几天里莫叶遭遇了什么,他却是清楚的。

  他自然很容易想得明白,莫叶问杨陈的那个问题,其真正的动机是什么。同时他还从莫叶主动提及这个问题里看出,妹妹对那惊马伤人之事,心中是存在疑窦的,但也因此,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有惊讶、疑惑和担心。

  王哲惊讶于他这个妹妹的心思如此细腻,在自己身处十分危急的时刻还能观察到那驾马之人身上的异端;疑惑的是她真的能注意到这些么?这也太超乎她的年龄所能包容的思考范围了;担心的则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成立的,那么京中不知还潜存多少对妹妹的不利因素呢?

  但不管怎样,妹妹要问、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他这个做哥哥的能解答到的,就顺水推舟的解答一下吧。

  即便自己刚才的那三条设想没有全对,至少了解到这一问题后,妹妹以后在路过有马的地方时,可以心思透彻的多留一个心眼吧!

  在王哲讲完那番话后,车上四人一时再无人开口,在这顷刻之间,几人皆是思绪隐转,特别是王哲、杨陈与莫叶三人之间那一触即过的目光,其中所含的微妙意味,他们各自清楚,但并不能相互解透。

  这会儿几人当中,心中所想独有不同的,恐怕只是同样不语的阮洛了。

  阮洛坐在车中靠后面朝车门的位置。因为之前大家正聊得畅快,门帘就被卷了起来。可能是平时需要静养的日子占了生活的一大部分,促成阮洛的性子偏向喜静,尽管随着大家伙也打开了话匣子,但还是显得话少许多,倒是不时会朝车门外看,不紧不慢扫视着街景。(未完待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