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子鹤发童颜,看得出保养的很好,一张脸色泽红润,混没有他这般年纪该有的老态龙钟的模样。
金老爷子拱了拱手:“承蒙诸位厚爱,如今这等情况,从各地前来替老朽祝寿,老朽不甚欢喜。今儿算算时间,老朽已去七十有二了,能有这么多朋友记得住老朽,便是黄老之时,亦无憾耶!”
身边一妇人提醒道:“爹爹,大喜之日,说这作甚……不吉利!”
金老爷子笑了一声:“不碍得,不碍得,如我这般年纪,还有什么好忌讳的。没准儿那天就驾鹤西去了……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难不成埋到黄土里再去追悔?”
众人听了,被老爷子逗的一阵大笑。
沈牧暗道:这老头子性格倒也直爽,别人都是尽挑好的来说,哪有再自己生辰之时张口死,闭口死的!
转念又想,这或许也是一种祈福,有些人将死挂在嘴边,反倒是死不了。而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着的人,反倒嘎嘣一声,人没了!
人群中一人接口道:“老爷子仁慈心善,自有仙人庇佑,要我看老爷子当比这天空日月,万年长寿,今儿特祝老爷子天增岁月人增寿,福满乾坤喜盈门!贺喜老爷子益寿延年,岁岁平安!”
这人话说的好听之极,惹得金老爷子开心不已,哈哈笑道:“这不是老柳家的小春子么?都长的这么大了……好,好,好!赶明儿老爷子我要亲自为你把个媒……”
众人哄堂大笑,又一人道:“金老,您这就偏心了,我小六子家也缺个媳妇呢!”
金老爷子看了一眼那人,白眉晃动:“小六子,去岁你不是娶了亲,老朽还去喝了喜酒?怎么又说还没媳妇?”
那人道:“嗨……我嘛……就是凑个热闹,金老记性这般好,这可让咱出了丑!”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
金老爷子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哈哈笑着,说道:“差点儿忘了给诸位介绍,这位是平西王耿老王爷的爱将邢保澄邢将军,此番恰好在黄家圩驻军,老朽便将他请来于大伙儿见一面!”
众人俱都致敬:“见过邢大将军!”
邢保澄微微颔首,以示回敬。
金老爷子又道:“邢将军此来还有件事想请诸位帮忙……诸位应该都知道,如今朝廷里的那位圣人年老昏聩,听信小人谗言,在今岁的秋围栽赃陷害平西王,逼的王爷和定北王不得不起兵自保。朝廷腐败,妖人当道,派来的几个府尹均是打着捞银子捞身家的主意,连年增加我等赋税,多亏有平西王照应,才使得黄家圩成了一片净土。如今王爷起兵对抗权贵,我等理当助王爷一臂之力。待王爷攻入了那长安城中,咱们便是资军有功,论功行赏时,少不了诸位一份。故老朽在此,请诸位相助一臂之力!”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商议。
这里的宾客大多数都是各地的商贾,也有些地方的芝
麻官,在他们看来,抱住一颗大树可不容易,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所以攀了金老爷子的关系,看中的是金老爷子于平西王是亲家,又于流霜的贵胄有来往。有了金老的名号,这行商办事自然顺溜许多。若是能够在攀上平西王的大船,那自然更是顺风顺水。
商人逐利,有利可图,自然可以投入银两钱财,大不了以后再赚回来便可!
怕就怕有钱无门路,望财长兴叹!
一人道:“金老爷子,邢大帅,有什么咱们可以帮上忙的,大伙儿凑着今日齐全,商量着来呗。”
另一人接口道:“没错,平日里承蒙金老爷子照应,我等生意才能再这西北做的顺风顺水,老爷子一句话,我们自当竭尽所能!”
沈牧听的有些儿尴尬,这些商贾平日里也没见过如此豪横,今儿听说可以混个功名,一个个好似喝了女儿红似的,这般上头。
金老爷子对这满堂结果,颇为满意。回首对邢保澄道:“邢将军,接下来的话,还是请您亲自说吧!老朽愚钝,唯恐说漏了甚么,耽搁了军机大事!”
邢保澄拱了拱手,步上前一步:“诸位,如今朝廷欺我西北繁荣昌盛,枉成西北皆是乱臣贼子,欲派大军将西北夷为平地,当朝圣人年老昏聩,朝廷更已是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的地步。王爷为人正直忠厚,却也险些为朝廷所害,为免平西王数百年的基业和各属地的太平安康,为了百姓不被朝廷的大军欺压,王爷怒而揭竿,兵临茅州。如今破城在即,只需拿下茅州府,挥师东进,大事可成,更有离月、流霜二国大军支持,歼灭朝廷大军,指日可待!眼下百万大军,耗粮巨大,本将为了保证前线将士战有力,退有食,故想请诸位协助本将筹措军粮,以解王爷后顾之忧。”
邢保澄声音洪亮,每说一句,都好似要将那屋顶的瓦片震落一般。
沈牧听了这话,也是不禁感叹,这邢保澄能称为平西王心腹果然非同寻常,振振有辞听起来没有半点毛病,即卖了惨,博得了同情,又使得众人听了之后无法自拔,若是不协助于他筹措粮草,都觉得对不起西北二地的百姓,妄为西北的商贾。加上他那天生过人膂力,这等人才,不为将帅,实属可惜!
一人齐声道:“王爷,将军为了我西北两地百姓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此番为对抗朝廷暴虐,不得已揭竿而起,我等自当尽绵薄之力。小人家中尚有千石余粮,明日我便差人送至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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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爷子道了声“好”,冲着司礼招了招手:“老郭,你去取来笔墨,将捐助王爷的善名一一登记造册,待日后王爷大功告成,也好有据可查,有功可赏!”
余众一听这还能登记造册,那就是定下了这份功劳,万一平西王得了天下,自己也算是资助有功之人,日后行商之时,那岂不是更加顺风顺水。
当即满堂宾客俱都扬言捐赠,沈牧粗略一算,单单这些宾客就足足有数万石的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对于平西王和定北王
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碳,只需应付过这段秋黄不接之际,到了秋后大军得了新的粮草补给,那便是在无后顾之忧了哇。
沈牧心中有数,没想到无心插柳,还真撞到了重要之处。沈牧思忖半晌,立刻又有了计策!
这里终究不是动手的地方,对付一群逐利商人不是沈牧的目的。既然他们开始筹粮,那便让他们筹便了……
是夜,沈牧做了安排,撤回了埋伏在路上的伏兵。他原本计划将邢保澄骗出军营,继而再半路猎杀。想着先使粮仓之内的守军群龙无首,那便利于行事。不过酒席间又有了更好的计谋,何必在打草惊蛇!杀了邢保澄,未必能起到效果。
安排妥当,沈牧静待明日结果。
邢保澄也是十分得意,没想到一场酒局竟然粮仓多出数十万石粮食,这个比得了金银珠宝要更加重要!有了粮食,前方就在无后顾之忧,只有前方紧吃,将士们才能更卖力的攻城。
翌日辰时,有源源不断的粮车自四面八方送入到军营之内。
为了保证安全,邢保澄特别安排士卒对送进来的粮草做好抽查工作。
望着这堆积如山的粮食,邢保澄不禁感叹,这金老爷子倒真有几分能耐,怪不得能够于王爷联姻……
俄而,韩老头的车队也到了大营。
邢保澄眉头一皱,示意一名将领将他的车队暂且拦住,以免引起这些商贾的误会。
韩老头并不在意,止住了车队,于那将领闲聊起来,又和抽查的士卒一阵调笑。
这韩老头每日进出军营,士兵大都熟识,见着韩老头,只顾笑道:“韩老板,今儿有没有给爷们也带个俏姐儿来!”
韩老头嘿嘿笑着:“今儿不同,今儿听说将军大喜,小老儿特地将家底子都带了来。保管每个军爷都能满意……小将军若是想……嘿嘿,小老儿回头单独为你留一人……”
那士卒道:“你可别诓我……小心我回头掀你家招牌!”
韩老头赔笑:“哪敢啊,军爷!这烈日当空,军爷还这般忙碌……小老儿自当尽些孝心不是……”
另一名正在抽查的士卒接口道:“韩掌柜,见着有份……”
“是是是,见着有份……每位军爷都有份……放心便了!”韩老头走到一队粮车前,冲着那些查粮的士卒道:“你们这每车都查……要查到什么时候?”
“嗨,没办法,将军下令,咱们自当仔细些!”当先那边士卒埋怨一声。
“要我说也就邢将军太过心细,您说这都是大伙儿真心实意送来资助大军的粮食,又怎敢造次掺假,这般检查下去不仅寒了大伙的心,连军爷你们也跟着遭罪……”韩老头抓了一把粟米,口中啧啧啧道:“瞧瞧,这粮食多好的色……要我说,军爷应付应付也就得了……省的耽搁了作乐的时间……嘿嘿。还惹这些员外们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