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师爷说到这里,自顾又燃了一袋烟,闭目抽吸,状至悠然。
秀珠却被激起无限好奇,问道:“这两名猥族妇女.跟菜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师爷露齿一笑,展现出满口黄牙,不慌不忙说道:“所谓‘猥族’,实则就是‘莱人’的后代。”
秀珠诧道:“这就不对了,老前辈说那些菜人俱都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两名猬族妇女,却听说气力都很大?”这又是什么缘故?”一莫师爷嗤嗤笑道:“杨老弟问得对,也许这就是物极必反的系故,这其中又牵涉到另一个故事。。”
秀珠忙道:“请老前辈快说下去,那又是个什么故事呢?”
莫师爷目光收聚,眼皮半睁半阖,凝注秀珠,缓声说道。‘所谓‘猥族’,是本地人称呼他们的名称,猥者,贱也。杨老弟既属武林中人,一定听说过“邛崃落凤峡’这个地名吧?”
“啊!邛崃落凤峡?”
秀珠骇然大惊,眼中顿时一亮;急道:“不错,听说那是有名的恶地?”
莫师爷捻须笑道:“恶地二字,乃是武林朋友过甚其词,但如说是‘绝地’,倒十分恰当。”
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继续说道:“落凤峡险峻天成。四壁都是千丈峭崖,飞鸟难渡。据云若干年前,有一名菜人妇女,被转卖入川,备遭主人蹂躏,又被大妇嫉害,怀着身孕,脱逃离家,迷失在乱山荒野,不知怎样进入了落凤峡,一人峡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其后,那妇人在峡中产下一包双胎,竟是一男一女,菜人本无羞耻伦常的观念,于是,母子兄妹杂交,居然延绵传代,自成一族,峡中有一处泉水,那些男女族人旦夕饮用该处泉水,体形渐渐改变,人人力大无穷,神力有如天生,唯因血统混杂,头脑殊为迟钝,世人鄙其无耻低贱,替他们取了个名字,叫做‘猥族’。”
“落凤峡与世隔绝,猬族男女本来不为人知,但邛崃土著时常有人山狩猎,一去不归,初时总以为山中出了什么罕见猛兽,相率裹足,从此落凤峡一带,人迹尽绝。
“这件事,渐渐传到武林朋友耳中,三年之前,便开始有闻讯赶来的武林高手,潜入山中刺探,先后都伤在猥族野人手中。因而轰传开来,大家才知道峡中神泉事迹,据说习武的人.如果饮用了峡内泉水,可以增加十年功力。
“江湖传闻最快,短短三年,不知断送了多少武林人物的性命,邛崃恶地之名,便是由此而起,从此,大家虽然心慕神泉,却再也无人敢冒然进人落凤峡,后来又有那心机灵巧的,想出另一个方法。
“他们利用特别设计的长索,系以铁笼,趁着夜色,从山顶坠人峡中,笼内置有美肴烈酒,猥族野人头脑简单,被酒肴所诱,钻人笼里取食,由于酒肉之中,都有迷药,一经人腹,便昏然沉醉,被峰顶拉动机钮,锁闭铁笼,将长索收卷,好像钓鱼一般,活捉了上来。
“猬族男女神力天赋,思想却很单纯,略施哄骗,飨以酒肉,收在身边,乃是天下第一等好侍卫,假如再指点他们几招简单武功,以一可以敌百,武林豪门大派,都觉出高价收买,于是这一行,就成了近年最容易赚钱的好买卖了……”
秀珠听到这里,方才恍然而悟,道:“原来那通臂猿辛博,竟是准备把这两名猥族妇女贩买图利的!”
莫师爷颔首笑道:“想那猥族野人,本非王化之民,是以无人禁止,本堡堡主先后也曾买下十余名之多,后来堡主怜惜那些野人同属人类,也是父母所生,不愿长此见他们骨肉离散,乃毅然下令严禁再有诱捕之事。”
秀珠奋然道:“对!贵堡主如此处置,才不愧领袖一方的大英雄,凡人皆有父母,猥族最初也是咱们汉人一脉,怎能任那些贪婪之徒贩卖图利呢!“正说着,忽见桑琼和罗天奇神色仓惶,匆匆奔进店来。
桑罗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莫师爷,一眼看见秀珠坐在厅中,立即催促道:“快些收拾,咱们不能在这儿过夜了,必须连夜动身
秀珠讶然起身,问道:“为什么?”
桑琼道:“咱们刚才在街上看见赵公亮和鲁无尘那批人,已经快马入山,看来他们也是赶往落凤峡去的……”
秀珠刚要开口,那莫师爷却已摇头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天下敢不畏死之徒,何其多也!”
第 八 章 邛崃途中
桑琼这才诧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秀珠忙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了,这位莫老前辈,任职神机堡司账,今天若非遇见莫老前辈,小弟险些不能跟你们见面了。”
桑琼和罗天奇齐吃一惊,连忙施札相见,问起原故,秀珠便将跟通臂猿辛博冲突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两人又惊又喜,重又向莫师爷致谢。
莫师爷淡淡笑道:“辛老二干犯敝堡禁令,理当惩处,不敢领谢,老夫是个爽直人,很想动问三位一句话,诸位此来,也是因为武库藏珍的传说,欲往落凤峡去涉险的么?”
桑琼想了想,笑答道:“不瞒老前辈说,咱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莫师爷登时笑容一敛,正色说道:“三位莫怪老夫扫兴,武库藏珍固然诱人,性命也要兼顾,落凤峡天生险地,老夫奉劝三位,若无绝对自信,千万不要去冒这个险。”
接着,又拈须缓缓道:“近几日来,外间风传武库藏珍秘图出世,敝堡主也有耳闻,更得悉堂堂岭南太阳谷双龙一凤,正日夕兼程赶来川境。本想亲自出面劝阻,又怕被人误会神机堡意图独占武库,是以特命老夫坐候此地,相机进言,陈述利害,希望武林朋友多作考虑,再定行止。”
罗天奇急道:“老前辈昨日可曾见到太阳谷人马?”
莫师爷苦笑了一声,道:“见是见到了,但却被麦家那女娃儿狠狠讥讽了一顿,终于没能如愿劝住他们。”
罗天奇回顾桑琼道:“大哥听到了么?以莫老前辈身份,尚且徒费唇舌,咱们……”
桑琼沉吟了一下,毅然道:“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及时追上他们,不必犹豫了,早些动身吧!”
秀珠和罗天奇见他意志坚决,不便再说,只得匆匆进人房中,收拾行囊。
那莫师爷缓缓燃一袋烟,叹道:“武林中人逞强好胜,越是艰险困难,越是趋之若骛,诸位立意要去,老夫也知多言无益,不过,念在一面之缘,不能不再奉劝一句忠言,抵达落风峡后,纵要涉险进入,也该大伙儿协力同心,共进共退,万万不要再分彼此,以致分散了力量。”
桑琼拱手称道:“谢谢老前辈教诲指示。”
这时,购买的川马已送到店门口,三人结束妥当,正要上马,秀珠突然记起屋角铁笼中的猥族女子,忙道:“咱们先把那两名猥族妇女放了,让她们重回山中去吧?”
莫师爷连连摇手道:“不可,猥族野人性猛力大,这时弄醒她们,必会伤人,三位只管动身,老夫负责令人将铁笼抬到荒野处,放走她们就是。”
罗天奇忽然心中一动,道:“反正咱们也要到落风峡去,何不带她们一起。索性护送到底,岂不更好。”
秀珠拍手道:“这样最好,有了她们。正好替咱们带路。”
但莫师爷却不肯答应,正色说道:“她们现被药酒迷住,是以十分安静,一旦酒醒,甚难应付,三位既要赶路,何必找此麻烦。
罗天奇笑道:“不妨,咱们可以先制住她们穴道。等到适当时机,才放开她们。”
于是,又添购了一匹马,罗大奇和秀珠亲自动手,破开铁笼,先闭住两名猥族妇女手脚穴道,然后扭断锁链,用长绳将她们缚在马背上,拱手向莫师爷告别,催马离开了客栈。
那莫师爷目送四骑上路,脸色连变,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驰出县城,便是山区,极目一片荒山野岭,绵延千里,无尽无止。
走了十余里,他们这才感觉出川马的长处,似此几乎无路可行的乱山,如果骑着高头大马,别说奔驰,就是按辔而行,一不小心,也会蹄滑马倒,滚落深涧断崖,只有这种身体矮小的川马,登山越涧,一如平地,速度分毫不受影响,而且,川马耐劳负重,一天半日不进草料,照样跑得很快。
一路上,秀珠不时谈起那位神机堡账房师爷莫金荣,言下对西堡主“璇巩秀士”邓玄,大有好感,唯一遗憾的,是莫师爷出手未免稍嫌狠了一些,依常理说,像通臂猿辛博这种人,薄施惩诫,勒令不得再犯,已经很够了,没料到莫金荣举手之间,竟要了人家一条命。
罗天奇听了她一番议论,笑道:“依你这般说来,神机堡可算得正直磊落的名门世家了,但我却觉得天下不会有这么好的好人,只怕那莫师爷有些自我吹嘘。”
秀珠不悦道:“你怎可凭空武断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人呢?”
罗天奇道:“常听江湖传言,神机堡堡主璇玑秀士邓玄,精通土木消息。最擅度量计算之学,为人冷傲,不喜交友一,他那西堡之内,遍地都是机关,外人不准踏入一步,等于与世隔绝,像这种冷酷寡情的人,居然会风闻藏珍武库近在眼前,毫不动心,反而派出手下,劝阻别人冒险,别说麦佳凤等不肯相信,鬼也不会相信。”
秀珠哼道:“这种想法,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照你这么说,天下人都是贪婪无耻,连咱们大哥拒绝欧阳玉儿的藏珍图,也是矫情做作的了?”
桑琼笑道:“你们吵尽管吵,何苦又拉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