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喻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在胸膛里翻滚的情绪微微一滞,接着,她原本几近癫狂的神色里出现了一丝清明。
‘……主人……清醒……不是真……’
不这个声音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说的话也听不太清楚。
但是君喻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非常相信这声音的感觉。
就好像,她和这个声音的主人很相熟,所以非常的信任他。
而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君喻言有要清醒过来的趋势,她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被人按了加速键一样,蓦然加快了起来。
只见原本被夹在无数机甲师中间的君正初的身影挥动手里的剑的速度愈来愈慢,躲避攻击的身形也愈来愈迟钝,直到————
他终于被某一个机甲师的攻击击中了。
机甲的攻击毕竟不是玩笑的,即使是王尊的身体强度,吃下这一记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受伤。
只见君正初原本就因为体力消耗过多的苍白脸色愈发变得白了一点,额头上也开始有汗水密密麻麻的沁出。
唯一不变的,是他狠狠盯着面前不远处宗政凌绝所在的星舰的眼神,那么的恨,那么的愤怒,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然而宗政凌绝的脸色依然不为所动。
他只是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带着一丝感叹:“君正初……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真的能够成为帝国的一员猛将。”
然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接下来的场景再次加速,从君正初受到这第一处伤害开始,就好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接下来君正初受到的伤害一次比一次重,而他的身上也开始露出了伤口,不少的鲜血顺着那伤口蜿蜒而下,鲜红的刺痛了君喻言的眼睛。
君喻言看着这样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放在炽火上炙烤。
无能为力,无法躲避。
她想要怒吼,想要冲过去,想要以自己的命去抵换君正初的命。
可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君正初就这样,在某一刻,被一剑刺穿了心脏。
鲜血伴随着剑的抽出而蓦然奔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了红色的血瀑,一滴一滴仿佛狠狠砸在君喻言的心上。
而接下来,这一幕就这样在君喻言的面前反复循环的播放,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目睹这一切,一次又一次目睹君正初死亡的瞬间,目睹他被一剑刺穿的情景,目睹他倒下的刹那。
君喻言知道这一定有问题,却已经没有办法去冷静的思考了。
她明明是个没有实体的人,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不这样就无法活下来一般。
君喻言精神海里的精神力疯狂的涌动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完全没有办法平息下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主人!这不是真的!你清醒一下啊!’
墨迹的声音忽然清晰的在君喻言的耳边炸响,不再像之前断断续续,而是带着浓浓的担忧的嘶吼。
君喻言蓦然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无数的情绪飞快而混乱的闪过,交织着,沸腾着,咆哮着。
然后她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即使闭上眼睛,那一幕幕依然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设下这个局的人似乎是存心想要让君喻言的精神崩溃,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君喻言死死的咬紧牙关,咬到口齿间溢出血腥的味道,咬到整个人浑身的肌肉绷紧,轻轻颤抖着。
关闭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如果有什么东西出现了,那便都是假的,便都是陷阱。
不可以相信。
君喻言一次一次这样重复的对着自己说道。
不信,不听,不闻,不问。
如此过了不知道究竟是一天,还是只有短短的一瞬。
好在大概是她之前在系统空间里呆的那一年修炼的心性到底还是有点效果,君喻言原本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的心境硬生生的被她给卡死了,没有继续扩大下去。
下一秒,在现实机甲里,君喻言霍然睁开了眼睛,里面寒光大盛。
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丝毫没有犹豫,双手在操作键盘上飞速的敲打操控,划出一道又一道错综复杂的线条。
只见她操纵着自己的机甲,右手握紧裂磬,脚下一个利落而迅速的滑步,接着机甲便直接闪现出现在了一个身影的背后。
是那个君喻言昏迷之前见到的人影。
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君喻言居然清醒了过来,身体也在同时轻轻一晃,头深深的低垂下去看不清面容,右手则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似乎呕了一口血。
而这个时候,君喻言的剑也已经直指这人的咽喉,身上散发出浓烈宛若实质的杀意,对着此人疯狂的碾压了过去。
“说,你是谁!”
君喻言冷声说道。
这个时候,那个人才轻轻的抬起了头,嘴角赫然是一丝鲜血蜿蜒而下。
然而当君喻言看清楚了此人的面貌,瞳孔却狠狠的一缩————
“老……老师?”
在君喻言面前的人,正是任易秋,她当年幻术的启蒙者,也是在幻术上有着极高成就的人。
任易秋的面色非常的苍白,她轻轻的用指尖拭去了嘴角残留的血迹,脸上早已不复曾经的轻柔淡笑。
她几乎是冷淡的说道:“君少将,是我技不如人了。”
君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问什么呢?
问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要知道,如果在幻境里失去了本心,那这个人轻则发疯,重则直接变成植物人,甚至当场死亡的也不是没有。
而刚才的那个幻境,不可谓不诛心。
那一幕幕完全就是在君喻言的伤口处撒盐,而且还顺便狠狠的用带着高跟的鞋底左右用力的碾压辗转。
君喻言轻轻的低下头,眼帘半合,看不清神色。
她到现在依然还记得自己初见任易秋的时候的惊艳,她身穿一身旗袍,气质淡雅如兰,笑容温暖而柔和,从一枝玫瑰的细节重现起,一点一点的带着自己在幻术这条路上前行。
曾经那个温和可亲的老师是她,现在这个沉默不语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