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陆典吏和张铁手来得惯了,见大门虚掩,二人也不等门子通禀,便带着吴道田径直闯了进去。
吴道田跟在两人后头,一边打量一边暗暗称奇道,这家从外头看不出什么,里头却别有洞天,不知主人是谁。
进到大厅,陆典吏和张铁手大刀金马坐下,又招呼吴道田也坐下。张铁手便大呼小叫道:“林大人,林大人?”
吴道田本来对敲诈还有些不安,一听说这是林茂家,登时也来了精神,饶有兴致的看两人表演。
屏风后一阵咳嗽道:“二位大人来了。”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人,一脸憔悴,正是昔日的顶头上司林茂。
吴道田见到林茂,就想起这厮对自己的种种,有仇不报非君子,吴道田决定好好做个君子,他装模作样,说道:“呀!这不是老上司吗?近来可好?”
“咳咳……”林茂也认出这穿青衫的小子竟然是吴道田。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小子是踩着他的尸体上位的。听着他的问好,差点没背过气去。转过头去不理他,对另两位道:“二位大人请坐,在下的事情,让二位费心了。”
陆典吏愁眉苦脸道:“大名府那边三天一催,这次务必要请林兄去一趟,弟兄们实在没法再推脱啦。”
“这,二位大人,还请多多援手相助,在下必定厚报。”林茂低声下气道,心里满是悲凉。放在半个月前,自己都不用正眼看这两人,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数日前,这陆典吏和张铁手突然登门,说被押到大名府的罗青虎,招供出一些新的罪行,其中不少与他颇有牵扯,故而要带他到大名府走一遭问话。
林茂听得冷汗直流,那罗青虎正是他的命门!其实他并非想不到,这两人是在胡乱捏造,来诓骗自己。但一想到那位太师,他就一点侥幸的勇气都没有,便低声下气问两人,自己该怎么办?自然,少不了每人一锭十两银子做谢仪。
拿了钱,两人才换了副面孔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大名府那边也没有确定的证据,也不是特别相信,所以只是让你去问话。我们可以帮你报个因修行时出了错,身体不能动弹,痊愈后再启程。至于大人什么时候痊愈,还不是弟兄们说了算?时间长了,拖上一年半载,谁还记得这牵扯出来的小案子?”
“好计策!”林茂当时大赞道。
只是没几天,他就赞不起来了。因为这两位三天两头就过来,说上头催得紧啦,还派人来探查真假了,下令抬也要把他抬去啦,变着法子的吓唬他。林茂已是惊弓之鸟,每次都破财消灾。
虽然对万贯家财的林茂来说,几锭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但隔两天就来这么一遭,头上好像悬了一把刀,心理压力实在太大。
“这次是真没办法了。”张铁手道:“我们要是再拖延,就得吃板子了。”
林茂一脸绝望,心里却是不信的。因为他知道,他们拉吴道田一起来,无非就是想多敲诈一份,又怎会舍得自己这棵摇钱树,就这样被砍倒呢?他闷声道:“既然如此,也不再让二位为难了,我问心无愧,相信姜太师不会冤枉好人的……”
张铁手和陆典吏这才知道,原来人家早识破自己的把戏了。豁上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吴道田除了进门时讽刺了两句,便一直默不作声,见两人被识破,才开腔道:“二位哥哥,我旺山叔传来消息说,他谋了个大名府司狱的缺,不日即将上任。”
吴道田煞有介事道:“旺山叔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审理这个案子,到时候有他照拂,林大人自然会没事。”
司狱,掌管狱囚,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权力着实不小。
听说旺山去大名府司狱,林茂魂都快飞出来了。那罗青虎如今关在大名府大牢里,如果旺山去当司狱,头一件事肯定是私审他。以他的手段,什么口供问不出来?
林茂颤声道:“高大人说,不是说谋求其他职位么?”
“唉,人算不如天算,没钱在大名府打点关系,上面给安排什么就干什么吧!”吴道田无比郁闷道。
“啊……”林茂手脚发软,只觉天旋地转,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吴道田叹了一声:“旺山叔说,他还想再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再改改,他实在不想当司狱。”
“对!”林茂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让他多活动活动,一定要安排个更好的职位。”
“可惜没钱了。”吴道田又叹口气道。
“不要紧,我有啊!”林茂急忙递出一个口袋,打开一看,有三个金元宝,每个五十两,他巴巴道:“先拿去,务必让你旺山叔得偿所愿!
回到捕快房时,两位老前辈还合不拢嘴。
“他奶奶的,不愧是家传渊源啊!”张铁手兴奋的脸上都放光,咧嘴大笑道:“这一个金元宝就是五百两银子啊,这一下赶上咱俩几趟了!多去几趟,我就能把在多宝阁看中的那把流光剑买下了。”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陆典吏也大赞道:“本来只打算帮你赚个酒钱,哪知道老弟才是敲竹杠的高手!”
吴道田这个汗颜啊,“咳咳……”吴道田干咳两声,把那口袋递给陆典吏道:“我就是解解恨,这个钱哥哥们分了吧。”
“开什么玩笑,你不拿就是瞧不起我们!”陆典吏却不容商量道:“我三一人一个。”
不知这算不算‘黑钱’?吴道田对这种敲诈不感冒,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林茂,他是不会开这一腔的。
喜滋滋的收好金元宝,张铁手小声问道:“林茂好像求到马县尉门上了,昨天把我骂了一顿。不过马县尉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我们吃独食了。”
“不用管他。”陆典吏满不在乎道:“改天弄十两银子打发他一下就是了。”在衙门里虽然官尊吏卑,但官是外地人,势单力孤,吏是本地人,成群结伙,到底是官能压住吏,还是吏能反制官,还得看两方各自的后台硬不硬。显然,马县尉也是个没家族支撑的孤家寡人。
分赃结束,张铁手问吴道田:“对了,你说吴大人要当大名府司狱,当不当真?”
“我那知道,随口诌的。”吴道田笑道。
“哦……”张铁手闻言一滞,旋即哈哈大笑道:“真狡猾!”
林茂就盼着这几个月快过去,罗青虎赶快被放出来,到时候隐患消除,他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陆典吏和张铁手这等老胥吏,正是洞悉了他这种心理,才三天两头的登门敲诈。因为越是临近罗青虎出来,敲诈起来就越容易。
陆典吏道:“听说高司吏可没少敲诈,林茂的家产可没少便宜了他。”
吴道田点点头,那高明礼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他那么热心的分给自己一个院落,确实独门独院不假。进去一看,别的院落地下都是两三条小型灵脉分支经过,自己这个院落只有一条小型灵脉的分支经过。
第二日,张少白带着几个书差下乡,户房只剩下吴道田一个典吏,他领着十来个书差留守户房,因为张司吏怕出篓子,把户房的印章全都带走了。
张少白一走,吴道田过的更是轻松,日常的事务都由书差干了,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吴道田一整天都在公房内打坐修行。
到了翌日,轮到户房派人去梳理霸城的国运图,张少白和荀典吏都下乡去了,户房只剩吴道田一位典吏了。张少白也早就吩咐过了吴道田去做一天的苦工。
之所以叫苦工,是因为必须用自身的灵力在国运图上走一遍,若是某个地方走的不顺畅,就说明此处的地气、水脉不畅通,要及时报告县主,由县主去实地疏通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