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迫切的想知道雒阳的消息,先后派遣了十数人前往雒阳结果都石沉大海,连个泡也没有冒一下。
王黎却已经知道了雒阳的一切,一张纸条轮流的在帐下谋士和将领中手走了一遍,又回到案桌上静静的躺着。纸条上只有几行字:韩暹李乐叛逃身死,李典入狱陈宫溃逃,雒阳安。
“都说说吧,我们眼前应当处置与曹操的关系?”王黎将纸条收了回来,看着大家问道。
“合则聚,不合则散。”戏忠起身朝众人点了点头,拱手道,“主公秉忠节持大义,兴兵伐贼安天下,在座诸位皆是怀着与主公同样的心思聚与帐下。
如今曹操既然欲半途而废,主公又何须强求?须知强扭的瓜固然不甜,强按的牛头反而可能溅一身的水。主公,忠之意,莫若与及早曹操划清界限,我军只等马腾麾下的西凉兵至便剑指长安。”
“不错,志才所言正是!”田丰为人正直,眼里根本就容不得一粒细微的砂石,“不过,剑指长安之前,还需要优先解决曹操带来的危急。《论语?宪问》上曾载:‘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丰老家有句俗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说得是新娶媳妇,却也与此理同。曹操背叛主公在先,偷袭雒阳在后,若是我们一直不闻不问,曹操定以为得计,一旦我们兵发长安,这后背可就完全暴露在曹操的前面了!”
王黎点了点头:“按元皓和志才之意,我们是应当首先解决曹军,众位将军,你们如何看?”
张郃、高顺、徐晃以及李蒙等人互视了一眼,抱拳而立:“禀主公,末将等人行伍出身,讲究快意恩仇,也讲究报仇不过夜,依末将之言,可立即起兵围剿曹操,定不得让他走脱!”
“你们都是此意?”
“非也!”王黎话音刚落,郭嘉、张辽以及徐荣霍然站起,“元皓以及众将军之言,嘉(辽、荣)不敢苟同!”
王黎诧异的看了三人一眼:“哦,那你们什么意见?也一起议一议吧!”
“还是请两位将军先说,嘉最后再说也不迟!”郭嘉朝张辽二人稍稍致了致意。
张辽和徐荣已回话道:“为将者,冲锋陷阵,战无不胜,主公帐下众位将军皆是此类大将之才。为帅者却需把握全局,权衡利弊,辨明方向。
末将以为,主公乃我三军统帅,应当把握全局,而不应在乎这一得一失之间,而主公的全局应是长安和伪帝而非曹操,更何况雒阳一事我们并未有所失去,因而对于曹操当如野狗,逐之即可!”
“攘夷必先安内,若是不先安内,又如何攘夷?前汉时若非景帝平七王,加强中央集权又哪里来的武帝远征匈奴封狼居胥?天子乃我等大义所在,曹操偷袭雒阳之事意在坏主公根基,又岂只是一得一失之间?”
张辽和徐荣的话仿佛丢进池塘中的石块一般,众将士及戏忠二人亦纷纷出言驳斥。
“诸位说的不错,攘夷必先安内。”郭嘉捏了捏手,亦加入到战团之中,“但是,嘉想问一问,各位可曾想过曹操为什么只能偷袭雒阳,而不敢直接与主公兵戎相见吗?
因为曹操不愿亦不敢立即与主公撕破脸皮。若是雒阳之事如曹操所愿,其必然也只是想以大义之名让主公依附与他,或者逐之他乡。为何?因为曹我两方军事相差无几也。
我军有子龙、文远、南翼、伯循、公明和儁乂及文奂等将才,曹操也有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李典和乐进等大将;我军有志才、元皓、公与、文若和伯敬诸位谋士,曹操也有程昱、钟繇、满宠和刘晔及陈宫等众多辅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旦曹我双方开战,绝非一战可定之事,也非朝夕之间便能将其影响消弭于无的。届时我雒阳固然战火蔓延难有安息之机,长安却在吕布等人的掌控之下逐渐稳固。”
郭嘉顿了一顿,抱着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英眉横挑扫视着在座谋士和将领,将酒壶就往那案桌上重重一放:“诸位,主公又何时才能平定西北然后剑指天下?”
平定西北,剑指天下!
郭嘉不过是一个文弱的士子,这番话却说的荡气回肠,仿佛冬雷一般在众人脑海中滚滚炸响。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半晌才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从王黎身后传来:“那雒阳之仇暂时就不报了?”
郭嘉一看,原来是王黎身边的周仓,顿时哈哈大笑:“元福,谁说的不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曹操既然想坏主公的根基,触碰我们的底线,那就必须打,而且一定要把他打痛,打的他看见主公就心有余悸。但那绝对不是现在,也一定不能将他打残!”
周仓摸了摸脑门:“既要打痛,为何却又不能打残呢?”
郭嘉自信的看着众人:“无他,驱狼吞虎也。我们得想法子将曹操从司州赶出去,曹操乃谯郡人氏,却起身于陈留,因此曹操一旦出了司州,必然会落脚兖、豫。
如果说袁绍是一只凶狠的饿虎,那么曹操则是一头藏在原野中的野狼。一山不容二虎,也同样容不得虎狼。只有等他们虎狼相争且无暇顾及我军之时,我军才能在稳定中慢慢的蚕食和消化凉、并甚至益州!”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还缺一个契机!”
“什么时机?”
“曹操打算退兵的契机!”
……
虽然郭嘉神机妙算见识过人,更是因此被人称之为鬼才,但他也没有想到,这契机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第三日傍晚,距离王黎准备进军长安还有两天,曹操营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泰山郡太守汝南应劭应仲远。
他不但带来了雒阳失利的情报,也带来了曹嵩及曹德等人亡故的消息。
曹操如丧考妣,呃,真正的丧了考妣,瘫坐于地,两行清泪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他没有想到,或者说已经忘记了雒阳城中居然还隐藏着一员虎将,他和程昱等人筹策良久的计划就这样败在了这员虎将身上顺便还搭上了自己的猛将李典。
他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让他的阿翁来河内看看他的成就,想听他对自己的一句肯定之语,顺便再和他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结果却让阿翁和弟弟赔上了一条命,从此只能梦中相见。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里他没有因自己的疑心和一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而杀了吕伯奢全家,但他的全家却依然被屠了个干净。
当年许子将月旦评一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固然将曹操的名望推了上去,可是又有谁知道曹操心中是多么的渴望与阿翁的慕濡之情呢?
阿翁抱着他给他讲霍去病封狼居胥,给他讲窦冠军勒石燕然,也给他讲秦始皇‘挥剑决浮云,一统灭六国’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自己现在亦如霍去病、窦冠军、秦始皇一般手执数万雄兵,可惜阿翁呢?阿翁却再也见不到了。
曹操痛哭半晌,蓦地一声大喝,从地上霍然站起,腰中宝剑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陶谦纵兵杀我阿翁,此仇不共戴天!本将军今日便悉起大军洗荡徐州,方雪我恨!”
程昱面上同样亦有了几分哀色,他只是想让老太尉因病在徐州休息一段时间,却不知事情的发展竟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看着暴怒悲绝的曹操,程昱叹了一口气:“主公,老太尉之仇我等必当报之。但是…但是我等若是立即挥军杀向徐州,这里又将如何处置?还有雒阳之事又该如何与王德玉交待?”
“交待?要什么交待?本将军报父仇又需要向谁交待!”曹操早已出离愤怒,朝着程昱就是一通怒斥。
“主公不可!”钟繇亦上前深鞠了一躬,谏道,“为将者当先治其心。雷霆震于前而色不改,疾电闪于后而木不顺,方可稳大局以制利害,待敌也。
此去徐州辗转千里,需经潼关、弘农甚至雒阳、荥阳等地,俱在王德玉下辖州郡。先是时,我军于郑县静驻半月按兵不动,与王德玉已屡有争议,如今却又尽起于郑县经其州郡,王德玉焉能不疑?
而且,王德玉一旦知晓雒阳之事,又岂会善罢甘休?还请主公务必致信一封阐明尊翁事由,以便王德玉能够顾及主公一片孝心,沿途少些阻碍能够尽早赶至徐州!”
曹操迟疑了一下,却又听满宠言道:“若是王德玉因雒阳之事震怒于主公,元常又当如何?”
“莫若以吕布牵制王黎,公等以为如何?”钟繇还未回话,程昱已上前道。
“如何牵制?”
程昱朝曹操鞠了一躬,面向众人说道:“天下虽然纷争,然英雄者,主公、袁绍、孙坚以及王黎数人而已。袁绍深陷冀州泥潭,孙坚胶着荆州之地。
如今唯有这王黎大势已成,若是任其击败吕布占据长安,两京俱握,整个司州甚至并州连成一片,即可有西凉之铁骑,也有长安雒阳之便利,二帝也在其手中,兵锋所指,天下莫可与其抗敌者!
主公固然需要为父报仇,但我等若是就此离去,主公大仇得报之后又怎么窥伺天下?依昱之计,我等当遣使者分别前往蒲坂津王黎和长安吕布两处。
王黎处则挑明老太尉一事,那王黎虚伪仁义的名声在外,想必会顾及羽翼不至于太为难我等。而吕布一处,则务必保守秘密,只言愿与吕布携手共抗王黎,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必然尽起长安之兵与我等会猎蒲坂津。
如此一来,一旦吕布与王黎战事一起,我军既可从郑县从容脱身,亦可杀王黎一个回马枪,将王黎打伤打残,为主公异日征战天下赢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