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森嘴角轻蔑地微微上扬,也不跟他争辩,掏出纸笔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倭国名医唐潮丽子,数次提出震惊世界的观点,由于这些观点很难被实验证明,每次总能引发学术界激烈的争议,捧她的人视她为引领时代走向的医学天才,贬她的人斥其为套着白大褂的妄想症患者。
而很明显,她与身边的这个男子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
见刘小森没有回应,男子又将头往她那边凑了凑:“她居然说意识的本质是一种物质,你说搞笑不搞笑?”
“不搞笑!”刘小森淡淡道。
“哦?”没想到刘小森居然不与自己一条战线,男子立马便将嘲笑的对象从唐潮丽子改为了刘小森,“既然你认同她的观点,那么请问意识的结构式是什么?由什幺元素组成?有几种成分?又有什么物理化学性质?”
“不知道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刘小森合上笔记本,严肃地看着那男子,“丽子医生发表的关于意识物质性的论文我都看过,我觉得说得挺对,神州有那么多能影响他人意识的异化人,如果意识不是一种物质,他们又是通过什么媒介被他人控制的?还有在古代,人类也不知道空气的组成和成分,难道空气也是不存在的吗?”
“你这是诡辩论,空气能被各种实验证明其存在,意识可以吗?”男子依旧咄咄逼人。
“嘘!”忽然前排转过一个浓眉大眼的男性面庞,对着喋喋不休争论着的二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代表着鄙视的语气词,便继续听自己的报告与发自己的呆去了。
台上的唐潮丽子今天的谈性似乎特别浓,报告早已过了预定的结束时间,而她却仍在那连比带画着没有半点接近尾声的迹象。与之相对的,厅中却是陆陆续续地出现了早退的听众。
也许是讲得有些口渴,唐潮丽子喝了口水,又剥了片润喉片丢进嘴巴:“我看大家都有些累了,这样吧,我们中场休息十分钟!”
“……”刘小森身旁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骂道,“神经病!这还只是中场?她是不知道主办方到底给了她多少时间吗?本来还想着提前离场不礼貌,既然她都这么没时间观念了,那我又何必顾及她的感受!”当下夹起身旁的皮包,气呼呼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重重地摔一下门以表达内心的愤怒。
而有了那人的带头,原先有人要溜都是趁着主讲人不注意蹲着身子偷偷“逃逸”,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唐潮丽子的目光,大摇大摆三五成群地一起离去。
台上的唐潮丽子似乎对这种场面早习以为常,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可台下的刘小森却已经按捺不住,冲着一个已经伸手拉门正欲离场的听众喊道:“喂!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没有素质、有没有修养了?”
“要你管!”那人白了一眼刘小森,随即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是啊!别管他们了,听不到丽子医生的完整报告是他们的损失!”前排那个浓眉大眼又一次回过头来,安慰刘小森道。
“哼!”刘小森仍是义愤难平,重重摔在椅子之上。
“窦半将!”浓眉大眼伸出右手,停在刘小森跟前。
刘小森愣了一愣,这才如梦初醒,配合地与他握了个手:“刘小森!”
就在二人简单自我介绍的当口,又有好几人闪出了报告厅。而这种情绪就好像会传染一般,让人有一种早退应该,不走反而奇怪的错觉,待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还留在厅中继续听报告的也就剩下包括刘小森与窦半将在内的二十来人了。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离开的就是不认同唐潮丽子观点的人,只不过大多数人仅仅是抱着涉猎一下的心态来听的这个报告,有没有全程听完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丽子医生!我们支持你!”前排一人估计是怕唐潮丽子伤心,突然大喊了一声。
唐潮丽子淡淡一笑:“放心吧,只要还有一个听众,我也会把我的报告作完,刚刚我分析了意识物质性的一些猜想,那么接下来我将会和大家分享一下,在这些猜想的基础上,我以及我的团队所做的一些实验研究!”
哇!丽子医生居然已经开始进行实验论证了,这绝对是她第一次对外公开相关内容!刘小森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便将刚刚坐自己旁边的那人给扯回来,让唐潮丽子给他好好上一课。
“大家都知道,一般的动物实验选用的都是小白鼠,那是因为小白鼠具有价格低廉、繁殖快以及基因与人类大部分相似三大优点。但是这些特点在我们团队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们是一个有着‘精神洁癖’的团队,对数据的精准是我们唯一的追求,所以小白鼠与人类之间的那一点差异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我们从一开始用的就是类人猿!”唐潮丽子下半场一开场便丢了个大炸弹。
“产生意识是大脑的特有功能,而且只存在于活着的大脑中,所以我们的实验都是在活体状态下通过打开脑颅进行研究来完成的。”唐潮丽子讲至这里顿了一顿,驱动着目光逐渐在台下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仿佛在收集听众们的表情,那认真的面部表情与血腥的报告内容令刘小森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在这炎炎的八月份里。
“首先我们得打开脑颅,这个过程可能有点残忍,但为了科学也是没有办法。这一步一定要注意固定,因为麻醉剂对意识的影响太大,所以这个过程也是没有麻醉剂的,承受巨大疼痛的猴子们的挣扎对于没有做过这个实验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但也正是这种痛苦,使得它们在那一时刻的意识无比强烈,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非常不错的材料……”
唐潮丽子仍在讲述着,但刘小森以及场中其余大多数听众却已全身发冷,脑中嗡嗡作响,只看得见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双手变换着各种姿势,却听不见半点内容,确切地说是虽然能听见她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将它们拼凑成一句有意义的“话语”。
较之他们,窦半将的反应则显得冷静多了,面带着微笑不住地点着头,听至关键处还不忘唰唰地记上几笔。前排那个曾出言鼓励过唐潮丽子的男子也是不遑多让,不仅听得认真,甚至还在中途举了两次手,向唐潮丽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丽子医生,抱歉打断一下!”厅内正中突然有一男子站了起来,“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极为崇敬的一名医生、科学家,我认为你提出的一些观点往往能突破我们现有思维的束缚……”
“谢谢!”唐潮丽子礼貌性回应。
“但是,这个实验的方式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那人紧接着一个转折,又将气氛推向了尴尬。
然而唐潮丽子却是镇定自若,轻笑着反问:“猴子也适用于人道吗?”
“可笑!丽子医生从事的是指引人类未来的伟大事业,别说为此研究几只猴子,就算是牺牲一小部分人类,那也是值得的!”刘小森眼前忽地一黑,原来是窦半将突然起身发言挡住了光线。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刘小森竟忽然产生一种遥远而陌生的奇怪感觉。
“科研的目的是为了造福社会,而不是给社会带来痛苦!”那人情绪激动,脸红脖子粗。
“这位朋友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真要照你这么说,那大家都不要吃荤好了!什么君子远庖厨,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假惺惺的做派了,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嘴里的牛肉羊肉,一边又说君子应该远离厨房那种杀生的场所,你们这种人我关东渚最看不起了!”前排那个唐潮丽子的狂热粉丝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君子远庖厨有错吗?他反应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心态,现实诚然很残酷,但只要我们人人坚守那一分仁心,尽自己所能行善除恶,我们的文明便能一代代地传承下去!但如果连这分仁心也丢失了,那么人间就会与修罗场没有分别,世界也便离崩塌不远了!”关东渚身旁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女生立马站起来反驳道。
场内越吵越凶,而身为主讲人的唐潮丽子,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台下的一场辩论。
面对着窦半将与关东渚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最先那个提出质疑的男子轻叹一声,目光在他们身上走了个遍:“如果在座的各位都是抱着这种心态做研究的话,那我只能说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的离开就像是一个信号,在方才那场辩论中与他持相同看法者也相继退席,场中人数顿时又少了一大半。
自始至终刘小森一句话也没说,但其实她内心也是极反感唐潮丽子的实验方案的,只不过一直以来她都视唐潮丽子为偶像,不忍心在这种场合公开非议她罢了。
为了一个美好的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吗?此后刘小森的脑子全程一团浆糊,颠来倒去地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甚至都不知道报告具体是什么时候结的束,只是突然间发现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数人都在收拾着东西,也就随着他们一起迷迷糊糊地离开了报告厅。
临走之时似乎看见唐潮丽子特意留下了窦半将与关东渚继续聊天,也许他们还意犹未尽吧,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心情管这些了。
……
角色们有话说:
大家好我叫艾萨克·艾尔伯特·X·哈里森,是一名神经科医生,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
今天唐潮丽子医生的这场报告我也是非常期待的。
但是糟糕的是,我在会场出了一会小差,窗户外面两只蜜蜂打架的场景实在是太精彩了,让我看着看着不由出了神……
嗯,具体来说就是刘小森刘医生发愣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丽子医生讲的才是真正的干货,有学术价值的东西。
这些信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因为刘医生的分神书里没有写,所以我想请求作者大大,能不能把这部分内容也分享出来!
(“滚!滚蛋!你特么是专程找茬来的吧?我要是知道这么多还在这里写小说?早拿诺贝尔奖去了!”场外的作者大大终于忍不住火山爆发,发出了驱逐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