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者
顾长风自然没有注意到盛光达的异常,而李天畤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老顾便打哈欠了,一到营地就来找李天畤,早已疲乏之极,只好晃晃脑袋和盛光达告辞了。
李天畤静静的坐了一小会,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了教官的号码,他其实不知道如何来说这件事,贸然找董老头显然不合适,也只有找教官,在对方莫名其妙了半天之后,他才缓缓道,“二十年前,境外任务营救的那两位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教官愕然,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畤为什么忽然会提起这件让他一直难以释怀的事情,而且还问的如此直接,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机密,我也不知道。”教官真不知情,他与李天畤师生一场,两个人谈话原本没有那么多顾忌,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李天畤匪夷所思的变化,让他二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大,仿佛快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教官不自觉的谨慎,又试探问道,“发生了什么?”
“肖衍达来找过我,在我昏迷的时候。”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礼拜,已经没问题了。”
“真没问题?”
“没问题。”教官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李天畤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想想他与教官的缘分,决定不需要再避讳什么,“然后在我醒来之前,肖衍达又不辞而别。”
“这有什么不对么?”电话那头的教官蹙起了眉头,在旁人听起来很正常的事情,而他却听出了不寻常。
“黑麒麟你是知道的,它是一头荒古神兽,抛开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它有极强的第六感,对有些事能提前预判,也能看穿某些异界神魔伪装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已经证实,异界神魔拥有化身,藏匿在凡生社会,不知道数量和规模,我已经见过一个。”
“你是在说肖衍达?!”教官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难掩那种超乎寻常的惊骇。
“不,我见到的那个是耿叔的摸样。”
“耿焕章?”
“对,但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我没见过耿叔失踪的兄长,还难以确定。”
“耿焕章的确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哥哥,两人相貌相似,可惜我手头也没有照片,但甄别起来一定要慎重。”
“嗯。”
“那么,肖衍达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神魔化身。”
“有什么证据?”教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这样问,可他知道李天畤并非是随意捏造事实的人,潜意识里已然信了大半。
“没有。”李天畤苦笑,这种事情暂时还没法找出证据,除非无所顾忌,强力逼对方显露原形,换句话说,便是要撕破脸开打,没什么好说的。
电话那头的教官沉默了,一名异界入侵者,居然在这样要害的部门和位置上呆了二十多年,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的脑子发懵,继而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试图在一幕幕的记忆画面中找出不寻常的东西。
“从异能生物,到空间裂隙,再到现在的神魔化身,事情在向复杂化方向发展,而后一种最为可怕,我们要有所准备。”
李天畤只能说到这般程度,相信教官和董老头都是警惕性极高的人,而且处理辣手的问题也有着非凡的手段,电话提醒,比盲目冲动或者什么都不做要好。
乌云遮蔽了夜空,起初,星斗和弯月还能时隐时现,但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多云的夜晚,郊外更显得漆黑,云层越压越低,不久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流云观掩映在烟雨蒙蒙的半山腰,显得十分高远和神秘,整个凤凰岭都在黑暗中,只有盘山公里闪烁着点点灯光,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大山深处,在雨幕中有些不真切,仿佛天地间整个颠倒过来一般。
其实观内也有电灯照明,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昏昏暗暗的感觉,驻守在此处的特战队员多数都已经入睡,只有巡逻队、岗哨和值班人员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李昊端着个大茶缸就坐在后院回廊边上,双目紧紧盯着他前边不远的回廊顶部,一块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符的镜面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就如同在雕梁画栋的回廊顶上很突兀的镶嵌了一块幽蓝色的玻璃。
对于这块大玻璃,李昊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每天看着都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但还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认真看,不但认真看,每天还要不厌其烦的那皮尺丈量好几遍,做好记录,每天都有报告通过手机传给李天畤。
对于李天畤,李昊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对方交代的话,他一个字不拉的都记录下来,而且不放心别人,必须亲自盯着,但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异界生物再从其中冲将出来,于是就如同每天吃面条,然后再看到面条就极度反胃,没吃就饱了。
然而,从昨天开始终于有所不同,刚刚调来的两位前辈分担了李昊的‘面条’,终于给他些许喘息的机会,两位前辈都是局里的老人,都是董老头非常信任的同僚,也如同米甲和顾长风一般与李天畴相熟,一起在兴隆山浴血奋战过,所以李昊没道理不信任对方。
于是值班变成了三班倒,沈文裕白天,李昊下午到晚上九点,后半夜到次日早晨则由肖衍达当班,每天给李天畤的简短报告也不耽误,由李昊汇总发出。
但是今日,李昊泡好茶,刚刚坐下没多久便接到了董老头的电话,令他大为惊讶的,电话居然是通过最严格的加密频段打来的,除了常规询问,董老头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话便将电话挂了。
“你年轻,要注意照顾老同志,特别是老肖。”
再明显不过的暗语,跟随董老头多年的李昊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他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潜意识里有了莫明的紧张,盯着空间裂隙的眼睛渐渐的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
今天的夜雨有些不寻常,给人一种异常冰冷的感觉,所以走神没多久的李昊就很快清醒过来,他恍惚感觉刚才的那片大玻璃表面有过微不可查的涟漪,但再度仔细观瞧后,他否定了这种虚幻一般的反应,或许是走神了,也或者是风吹灯泡造成的光线晃动。
但不管怎么说,李昊还是把这个感觉记录下来,这种一丝不苟的性格是董老头最喜欢他的地方,但也是最为制约他发展的方面,作为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做事严丝合缝固然不错,但也是僵化的表现,思维收的太狭窄,难有顿悟,修为进展缓慢,已近三十的年纪还未有结丹的迹象,未免遗憾。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猜,仅凭那有节奏的步点也知道是肖衍达,李昊的手莫明的惊颤了一下,赶紧低头看表,八点五十五分,同昨天一样,对方接班不差一分一毫。
“这天气预报,啥时候能准一次。”肖衍达笑呵呵的端着一个更大号的茶杯,看着廊檐外滴落的雨水,颇为风趣的调侃。
“又早了五分钟,您总是这么积极。”
“习惯了,那种掐着时间的做法我总是不踏实。”肖衍达放下了茶杯,忽然咦了一声,“小李,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冻着了?当心感冒啊。”
“啊?没有吧?”李昊用手揉揉鼻子,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不过天气刚刚热起来,被这场雨又给浇凉了。”
“赶紧睡觉去,睡前喝杯热水,用被子裹紧,出身汗舒服。”
肖衍达十分暖心的话让李昊更加不自在,于是将记录转交给对方,规整好武器,匆匆离开了。
驻防人员休息的地方就在道观的西院,那里曾经是观中道士的居所,包括部分客房,全被简单改造为临时宿舍,两个到六个人不等一个房间,有些拥挤局促,但比野营帐篷舒服的多。
李昊与自己的同门师弟在一间房,隔壁便是肖衍达和沈文裕的宿舍,不知道为什么,他沿着碎石铺的小径回来,有些心慌慌的,像做贼一般,眼看隔壁房间黑着灯,料想沈文裕应该睡了,这才轻松不少。
这种心理反应很奇怪,毕竟盯梢同僚这种事有些上不了台面,他也很少干过,相比之下董老身边的小崔倒是个行家,可惜不在这里。
师弟睡的很沉,李昊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的上床却睡不着,索性运转了一遍修心功法,然后又不自觉的回忆起当班之时发生的几个重要片段,那道淡蓝色的涟漪总让他迷惑,可回味了片段中的每一个细节,他还是不敢确认那涟漪到底是不是灯光晃动的反射。
然而这个困扰并没占据他多少时间便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肖衍达,董老启用特别加密频段打电话下指令,事情必然紧急、严重,即便是不擅长的事也要硬着头皮上。
李昊一直注意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不知不觉间就躺到了夜里两点钟,什么异动也没有,安静的有点反常,同僚们夜间换岗的声响早已过去,李昊觉得是时候了,悄然坐起了身,检查了一下武器,以及自己的本命宝贝,然后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