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在天宫住了一百年,才发现天后根本没有想要好好培养她的意图。或者说最初天后可能为了鸟族曾有过培养穗禾的想法,可是在穗禾表现出比她亲生儿子旭凤更高的天赋后,天后便彻底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或许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或许有其他的想法,她并没有杀掉穗禾一了百了,或许还是有些不想放弃穗禾的天赋,于是便想将她养废了,作为一个花痴,爱慕辅佐旭凤就好。
然而作为一个已经活了几十万年的老老老老阿姨,在见到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的时候,穗禾实在是生不出什么爱慕的情绪,虽然这个小鸡仔十分的傲娇可爱。可这也改变不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即便化形了都是未成年的小幼崽。
穗禾本身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前世以她的能力便可以在四海八荒掀起一场场的血雨腥风,然而毕竟有过作为一个人的经历,穗禾也做不出那些不见凡人看在眼里,为祸苍生的事情来。所以除去因为立场而参与的那几场神魔大战和与翼族的那场战斗,穗禾的前世随活了许久,却一直都有意的游离于权势之外。可这一世的情况又有些不同,虽然按照穗禾自己的想法,虽然不能按照天后期望的那样花痴她的宝贝儿子,可是安安分分做一个虽有天赋却什么都不会的鸟族公主也不是不可以。
可偏偏又是鸟族公主的这个身份,每次有鸟族的族老上天界看望穗禾的时候,那眼神仿佛都在看着一个族群的希望。
好在,如今穗禾满打满算也才一百零五岁,虽说按照人类的年纪,这也算是个人瑞了,可是在神仙们看来,她依旧是个不需要背负太多的小幼崽。就如同天后的宝贝儿子旭凤,基本天后天帝都对他期望颇高,可如今还不满五百岁得他,也还只是个撵着兔子到处跑的小屁孩儿。
“小穗禾,你这整天装成大人,老气横秋的,实在是很不像样,你才一百岁,要活泼些才可爱呀。我给你变个样子。”那人说完,便施展法术将穗禾变称一个三岁左右小女童的摸样。
穗禾无奈的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两个小啾啾,然后对着那看着才十五六岁摸样的人说:“月下仙人,你将我变成这样,是想让我和旭凤一样,去抓玉兔玩儿?”
月下仙人说:“像凤娃一样有什么不好?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再过个几百年,你们可就没有这样快活的日子了。”
穗禾施法将自己变了回来,然后说:“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快活的很,可见,快活不快活,和年纪没什么关系。何况,我的快活可不是追兔子。”
“救命啊,红红,救命,啊…啊…救命。”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老胡萝卜仙正被旭凤撵着玉兔追的满院子的跑。月下仙人见好朋友被那玉兔吓得不轻,赶忙跑去解救。穗禾见他们虽闹成一团,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便起身离去。天后总是暗示穗禾多去找旭凤玩耍,可是旭凤这小子被月下仙人带大,实在是活泼的很,又是个天生的火凤凰,虽说现在还是个小鸡仔的样子,可闹腾起来还是会喜欢喷两口火来玩儿玩儿。穗禾实在是不太想跟在他身后当个救火队员。倒是因为月下仙人原身是九尾狐,穗禾前世养大了好几只九尾狐,对九尾狐一族颇为喜欢,没事便让月下仙人变回原身,让她摸上一把,也算是‘睹物思人’,怀念怀念白奕白浅等人了。于是便每天象征性的来月下仙人这里打个卡,报道一下,来过了,摸完狐狸了,然后便自顾自的去四处看看。
这里的天庭虽也美轮美奂,可是却从未见一朵真花。听说是因为天帝与先花神的一些爱恨纠葛,先花神陨落之前,下了落英令,百万年间,花界不再向天族提供一朵鲜花,一枚草药。因此,这天庭如今所见的这些花草树木全是天帝后来以法术幻化而来,一触碰,便会消散。
旭凤年幼,还未经历第一次涅槃,尚未定性,因此便还未正式开始修炼。天后既然不希望穗禾超过旭凤,便也约束着不让她修习术法。而对于穗禾自己来说,如今传下来的这些术法完全比不上她当初师傅和父神所教授的,因此学不学对于她来说,根本无所谓,百余年的时间早就够她将自己从前所学融会贯通,虽受此方天道所限制,目前能发挥出来的修为,可能不及原先的十之一二,可是九重天上能作为她的对手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因此一个不想教,一个无心学,倒是也两厢无事。
作为一个曾经在碧海沧灵那不毛之地都种出了一片火树银花林来的人,虽然花界下了落英令,可是架不住穗禾如今无所事事,闲得发慌,便想着再试试种些花木出来。
可如今的她在天庭毕竟还是个客人,也没有自己的地盘,穗禾便想到和自己的璇玑宫同名的那个偏僻的宫殿。那里人迹罕至,倒是挺适合栽个花种个树什么的。即便是不成功,也没太多人瞧见,不算丢人。
至于那地界的主人,在天庭这百年,穗禾也会时常去和润玉小朋友说说话,因此也知道,他是个再温润谦和不过的人了,只要自己和他说明,想必他是不会反对的。
“种花?穗禾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不知道花界的落英令吗?”
“知道是知道的,只是这素日来也无事可做,便想着试试罢了。在你这里试验,即便不成功,你也不会说出去,我也不会丢人么。”
说完,穗禾便想到,这天庭之中,除了自己这个半推半就着被企图养废的,还有眼前这个真正不受待见,很可能会被养废了的大殿下。
想到这,穗禾便有些怜惜,心里想着有机会便在修行上多多提点他一些吧。总归自己借了他的地方来种花,就当是付租金好了。
商量妥当之后,穗禾便时常带些各色花木种子幼苗的上天庭,然而不论是什么,只要一接近南天门内,便会迅速枯萎死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穗禾便琢磨着,这大概是因为先花神的法力限制所形成的,而她又是花界之主,天生便主宰这些,所以才对花木的约束格外的大。也难怪即便是以天帝的修为,也只能变些假花充数,恐怕除了因为那些传说中的情债,很大的原因也是他的法力用来突破这层约束会十分吃力。
想明白了,穗禾便知道该如何成功的在天界种活花草。不过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先花神,因为穗禾被作为下一任首领培养,天后虽不认真教养她,可是每次族老们来看她时,还是会告知她一些族内庶务,这百年来她也东拼西凑的知道些关于天后的辛秘。比如说关于先花神的死。因此穗禾虽能破除落英令,可是却也不想公然去驳了整个花界的颜面。
然而一件想做又有能力去做的事情,最后有做不成,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难过,穗禾便在心里偷偷说服自己“我不张扬出去,只是偷偷种那么一两个树,应该也不算伤了花界的面子吧?嗯,不算。”
愉快的说服了自己,穗禾便想着,既然只种一两棵树,那便要选自己最喜欢的才是,想到自己前世在碧海沧灵种活的火树银花,穗禾摇了摇头,那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上神之血意外催发的变异品种,后来自己又试了许多次,再也没能成功过。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功,不过那火树银花变异前的品种她便十分喜欢。索性便决定了种它。
当穗禾以术法护持将那树苗成功的种在了璇玑宫的庭院内的时候,即便是向来沉稳的润玉都大吃了一惊。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穗禾,见她好无所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的绕着那成活的小树苗看着那一朵朵绽放的小花,那花和天帝幻化出来的花相比,显得十分普通。即便是数百年前天界还有真花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去中这样这样一颗看起来十分平凡无奇的花树。可这却也是自先花神过世后天界开出的第一朵真花。
润玉问:“这是什么树?从前到不曾见过。”
“这叫不愁木,春天时开满树黄花,秋天时便会结出一颗颗小小的黑色的果子,那果子不仅滋味甘甜,吃了之后还能让人忘记烦恼,因此被取名为不愁木。”
润玉轻声重复着:“不愁木,不愁木。”又看了眼穗禾,心想,“天后忌讳与她的天赋,不准她修习术法,这百年来她便一直藏拙从不显露自己的本事。可是如今却为了宽慰我,而不惜暴露自己,在这璇玑宫内种下这不愁木。或许我并没有被所有人抛弃,至少我还有穗禾这个处处为我着想的朋友。”
穗禾见润玉看着自己,便对他一笑,然后说:“等到秋天这树结了果子,我们把它酿成酒,若是那果子的功效能保留下来,那可真正是能一醉解千愁的美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