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兰走了进来。
“还不动手抓人?”伊薇兰问他,“虽然从北方军区传来的口供来看,保罗副议长是涉案金额最少的,一共被指收受了才一千多万贿赂。”
“但从法律上来讲,收五千联邦币就够得上量刑标准,你不会因为他当时把你送进北海重工,就想着放他一马吧。”
“况且,让你擅自潜入北海重工,真的是个馊主意。”伊薇兰说。
真的是个馊主意吗?那为什么说到北海重工,你的嘴角会勾着笑?
罗松溪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说,“再等等吧。”
他无声地呼唤了一声,“77,搞清楚没有?”
“嗯……初步调查结果是这样子的,第三共和历113年,保罗·爱德华收了北方军区库里队长亲自送来的两百万。”
“他用这笔钱在联邦民生银行成立了一个叫‘北方济贫’的基金,派了专人打理,然后用收益来资助贫困工人的子女接受教育,以帮助他们通过知识改变未来的命运。”
“此后,他一共收了北方军区一千四百二十五万,全部投入这个基金,至今一共援助了贫困工人子女两千两百三十五人。”
“那他其实还是收了这笔钱,是不是?”罗松溪在心里无声的叹息。
法律是冰冷的,法律并不会管你收了钱是自己花还是去资助别人,收了就是收了,收了就是犯罪。
“切,保罗是做公益律师出生,才不会犯这种错误。‘北方济贫基金’登记的出资人仍旧是北方军区,他只是代持。”
“而且本金一直维持在一千四百二十五万没有变化过。他只是替北方军区将这笔钱保管了一段时间,并顺手做了点好事,在法律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罗松溪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在法律上没有问题,但我老觉得这老头神神秘秘的。”77说。
“怎么说?”
“他每天过的日子之单调,堪比你们位面上最乏味的巨魔苦修士,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他的事情,几乎全部都在工作。”
“但他唯一的爱好,居然是养鸟,他家的院子里,养着一大群黄鹂鸟,每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最最奇怪的一点是,我感觉他好像能感应到我的存在。”
黄鹂鸟?罗松溪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林小曼也养着两只黄鹂鸟,很是漂亮。一个独居的老头,家里养了一群黄鹂鸟,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啊,罗松溪想。
“要多强的精神力,才能感应到你的存在?”罗松溪问77。
“那得半神吧。”77说,“精神力还起码要达到和我一样的破土境。”
联邦对于精神力境界的划分,入微、如意、圆融,根据77的说法,仅仅是精神力修炼的三个入门小境界。按照黑色石头上的记载,入微和如意根本不入流,圆融只能算是堪堪入门,上面还有破土、拈花、播种三个大境界。
迈格尔在遗迹里什么事情都不做地修炼了百余年,才终于达到了破土境。出了遗迹之后将这些精神力熊熊燃烧付诸一道心灵尖啸,硬生生把传奇初阶的大魔法师艾可哈·帖木儿打得魔法反噬,重伤昏迷。
“那保罗·爱德华是什么境界?”罗松溪问。
“在他身边我感受不到一丁点元素的波动,他应该完全没有修炼过。”
“那他如何感应到你的存在?”
“都说了是直觉,”77 说,“直觉,那可是生命体才有高级感知能力!”
罗松溪莞尔,他不再跟77讨论直觉的问题,对伊薇兰说,“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伊薇兰跟着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带着她去议会山抓人,而是来到圣约翰堡上中区联邦民生银行的总行,用联安委的权限,调出了一份“北方济贫基金”的资料。
“这就是保罗从北方军区收来的钱。”他对伊薇兰说。
伊薇兰翻看着这份资料,若有所思。
“这个基金仍在北方军区名下,里面的钱算是赃款,肯定会被查封。我打算个人出资一个亿,重新成立一个基金,仍然交给保罗副议长,继续这个基金原来的用途。”罗松溪说。
伊薇兰抿了抿嘴,说,“我也出一个亿。”
这个时候,一名穿着银行制服的女职员,来到他们两人身边,对他们说道:“两位尊敬的客人,能不能烦请移步楼上贵宾室?我们的常务副总裁莱昂纳多先生,想请你们一叙。”
莱昂纳多?从学校回来,转眼已经是联邦民生银行的常务副总裁了?看来在黑石山会谈取得阶段性成果后,家族对他的态度,已经改观许多了。
说是贵宾室,实际上是莱昂纳多的私人会客室。会客室里一如既往地插着无数酒瓶,高脚酒杯擦得纤尘不染。
莱昂纳多看到伊薇兰,恭敬地喊了一声“伊薇兰姐”。传说伊薇兰曾是圣约翰堡纨绔圈里的大姐头,看来传言确实不虚。
然后才走到罗松溪面前,一拳砸在罗松溪肩上,质问道,“回圣约翰堡那么长时间,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居然都没想到来找我?”
罗松溪反问道,“你们这些联邦的权贵阶层,现在最怕的事情,不就是被我找上门去吗?”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什么权贵,我只是一个商人。我从来不会去影响联邦政局,我只是希望联邦能变得更好。”
“冠冕堂皇。”罗松溪嗤笑道。
“你们俩这么熟?”伊薇兰看向莱昂纳多,“你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认识他的?”
“两年前北方军区刺杀我的那次,谁救了我,你们联安委没有材料?”莱昂纳多斜昵了她一眼,“我和他不仅熟,我还是全联邦第一个看好他的人。我的眼光准不准?”
伊薇兰从她那挺拔的鼻尖里轻轻哼了一声,“算了吧,我才是全联邦第一个看好他的人,否则他怎么进的特训学校?”
罗松溪在旁边听他们斗嘴听得一头的汗,他觉得联邦最顶尖家族的公子小姐,好像都满无聊的。他觉得他们讨论自己的语气不像在讨论一个人,而像在讨论圣约翰堡证券交易所里的一支股票。
谁先看好我的,有意义吗?先看好的又不能以一个更低的价格满仓……
幸好莱昂纳多主动终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论,他转过头来对罗松溪说,“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是那位路西·维尔德·金议员,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他正在过来的路上。”
没想到伊薇兰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嚯”地站了起来。
“抱歉,告辞。”
她扔下一句话,就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出去。
罗松溪莫名其妙地看着莱昂纳多。
“唉,都那么久了,干嘛还那么大怨念……”莱昂纳多自语了一句,然后朝罗松溪解释道,“伊薇兰和路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她是路西的跟屁虫,大一点以后,路西是她很长时间崇拜的偶像。”
“但是路西……怎么说呢,对男女感情这码事完全不感兴趣。于是他觉得不能耽误了人家伊薇兰,就主动去找她讲清楚。没想到伊薇兰甩给他了自作多情四个字,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路西自作多情,反正后来我听说伊薇兰当晚一个人去买醉被戈麦斯家的小子抓住了点把柄,差点传出点绯闻出来。总而言之就是一团乱。”
“但毕竟已经差不多三年时间过去了,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过什么纠葛,我想事情早该过去了吧,马上要开始总统选举了,大家像以前那样一起坐下来谈点正事多好。没想到她还是反应那么大。”
罗松溪回想起在西星市第一次陪伊薇兰喝酒时她说的那些话,脑子里大概能把这些事情都对上了号。他开始猜测伊薇兰离开时的真实情绪,不过这并不是他的擅长。他只好想着,唉,说起来自己还欠伊薇兰一顿酒呢。
这个时候,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莱昂纳多欣喜地站起身来迎接。
罗松溪认得出这就是路西·维尔德·金议员,他在报纸上看到过许多次他的照片——从《给和平一次机会》到《和平就在眼前》。
路西的相貌并不出众,细眉、柳叶眼、下巴略尖,看上去文文弱弱。可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里,目光总是坚定而充满真诚,给人一种温和的力量。
“做完参选登记了没有?”莱昂纳多问他。
路西点了点头。
莱昂纳多向他伸出手去,“祝贺你,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候选人。”
路西伸出右手与他相握,左手则扶住他手肘,轻轻摇头道,“但这个头衔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