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人群散去,既然大家对这场战争的终局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所有人就都放松了下来。
矮人开始饮酒狂欢,巨魔开始向圣山做最后的祷告,蜥蜴人则同样摆脱狗头人,将一批蜥蜴人蛋,带到他们的地下城去。
一艘艇载的小型飞艇,离开了圣山,朝着人类大陆西北部的安全营飞去。飞艇载走了肩负着位面守护者传承之责的狗头人波比。同艇离开的还有苏亚和苏季兄弟俩,他们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他们的母亲姆巴佩大妈待在一起。
“替我向大妈说声对不起。”罗松溪对兄弟俩说。
……
……
罗松溪望着小型飞艇离开的方向出神。
安东尼达斯走过来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激发‘陨月之匙’?”
“六天以后吧,”罗松溪道,“这是弗图洛图给的最后期限,波比说,六天时间足够他们到达那座地下城了。”
“六天会不会太久?”安东尼达斯道,“你确定弗图洛图,真的会无私地等满我们七天?”
“他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当然并不是纯粹出于对我们文明无私的敬意,”罗松溪道,“‘陨月之匙’在我手里,他虽然可以通过瞬间将位面推进器的功率调到最大,以摆脱‘陨月之匙’的威胁,但是代价是,所有神阶以下的黑暗生物,躯体都会被瞬间产生的加速度所粉碎。”
“虽然说那样的话,提亚那位面就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恢复人口,但对于弗图洛图来说,这么大的损失,当然是能避免,就避免。我能够交出‘陨月之匙’后开飞船走,显然是符合黑暗生物利益的。”
“这样啊……那么六天就六天吧。”安东尼达斯不知道在感叹什么,他的面前,是一轮巨大的即将隐没在圣山之后夕阳,他的背后,是一轮初升的清冷的月。
“对了,”安东尼达斯想了想又道,“圣山金顶中,那座前往月亮的传送法阵,还能不能用?”
“你是想把我们中的一些人也变成‘重启者’,然后在位面重启后醒来?”罗松溪道。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我们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
“兰斯洛特跟我讲过,当‘重启者’进入‘方舟舱’,陷入永恒的沉睡后,‘方舟舱’需要七天的时间来跟踪‘重启者’的生命指征,并对沉睡环境进行微调,确保每一位‘重启者’在沉睡中不会发生身体机能的退化。”
“为了确保‘方舟舱’有充分的时间处理每一位‘重启者’,金顶中的传送法阵,被设定为每七天只能开启一次,每次只能传送一个人。这个设定无法更改。”
“能不能……把维罗妮卡送上去?”安东尼达斯问道。
“我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因为我知道,根据‘陨月之匙’的设定,要求位面守护者和位面共存亡,你无法到月亮上去再激发那门大炮。”
“但你是‘位面之子’,是师祖留在这个位面上的血脉和希望。如果你不能幸免于难,那能不能,让维罗妮卡,带着你的血脉,进入‘方舟舱’?”
“这件事情,我之前就考虑过了……”罗松溪道,“但维罗妮卡不肯……”
“是的,”维罗妮卡已经走了过来,简简单单地道,“他不在了,我不可能独活。”
罗松溪想起在“海神之舱”中,维罗妮卡的生命分流,心中一阵温暖。
“再说了……”维罗妮卡忽然欲言又止。
“什么?”罗松溪问道。
维罗妮卡却什么也不肯说了,罗松溪只能捕捉到她的精神世界当中,最后泄露出来的信息,像是“到晚上再说。”
……
……
晚上。
今夜是满月。
明亮的月亮上面,几乎看不到任何阴影,很难想象,这么美丽的一轮月亮,上面装着冷冰冰的一台灭世之炮。
“别看了,”维罗妮卡挽着罗松溪的手,将他从飞艇甲板上,拉回了舱室,“月亮好看还是我好看?”
大战终局的空虚,生命尽头的叹息,当然只能用最极致的欢愉来弥补。在舱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交叠的身影,他们淋漓的汗滴,他们放肆的喘息。
这是罗松溪在这一年多时间来,第一次放下所有的责任,所有的负担,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焦虑。
“不行了,不行了。”维罗妮卡用最后的力气,把罗松溪推开。
这个时候,魔法师和武者的实力差距,就彻底显现了出来。大家都是传奇阶,但罗松溪仍是龙精虎猛,维罗妮卡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
维罗妮卡把头枕在罗松溪的胸口,轻轻平复着身体里的余韵。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爬了起来,对罗松溪说,“我已经满足了,而且,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将散落一地的衣物重新穿戴整齐,拉开舱门,像一阵风一样飘出了出去。
罗松溪有点懵,不知道她这闹的是哪一出。但只过了一小会儿,舱门又被推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又闪了进来。
罗松溪以为是维罗妮卡去而复返,可抬头一看,却看到了那浓郁而妩媚的眉眼,那富有侵略性而摄人心魄的美,那眼角之下,无比诱人的一颗痣。
“伊薇兰?”
他用被子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有些莫名地唤道。
“我……”
伊薇兰明显喝了不少酒,脸颊显得异常地绯红。她推开门的那一下,仿佛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真正面对罗松溪的时候,变得期期艾艾了起来。
但仅仅是几秒钟之后,她大概是回想起她应有的形象和气场,站直身体,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地语气对罗松溪说:
“要不是维罗妮卡女士反复劝说,我才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但为了提亚那位面,为了未来能有彻底击败黑暗生物的希望,我必须成为最后一名‘重启者’,到月亮上的‘方舟舱’里去。”
“带着‘位面之子’的血脉。”
罗松溪方才明白过来,维罗妮卡含糊其辞的“晚上再说”“不能这么自私”,是什么意思。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想到这件事情有多荒诞不经,而是想起了在北海重工的鸳鸯楼里,那个充满遐思的夜晚,那些他已经触摸到的柔软与温存,那个进行到一半却最终停止的吻。
将那个吻停止,他到底有没有懊悔呢?如果说没有的话,那为什么在之后的无数个夜里,他都试图用梦境,将那个吻完成下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伊薇兰那装模作样的气场,忽然之间轰然倒塌。
她弯下腰,双手撑在罗松溪的床沿上,那双迷人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激越。
“去他的位面责任,我才不是将什么‘位面之子’的血脉运送到新世界去的工具人。”
“今天晚上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他妈的位面就要完蛋了,所有人都要死光了,我居然都一直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过——罗松溪,我爱你。”
“已经到末世了,再过六天,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存在了,那些所谓的规则啊道德啊,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哪怕维罗妮卡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最后问一句,罗松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罗松溪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地是伸出了双臂,一把将伊薇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需要回答,到了这个时候,到了这个一切即将终止和消失的时候,还需要去逃避自己的本心吗?
他的本心,当然就是,想要把多年前这个被中止的吻,把那个在梦里曾被完成了无数遍的吻,完成下去。
伊薇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无比顺从,无比激越地,帮助罗松溪,把这个吻,一起完成下去。
这个吻是如此悠长,如此难舍难分,直到伊薇兰实在忍受不住某一种疼痛,这才扬颈离开了罗松溪的唇,“啊”地尖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