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无可抵挡的席卷之势、悍然炸裂的祝福系的魔法溅射到宫殿内、在周边一带燃起了金黄色的星星火焰,看着就很有一种大战过后的震撼感。
而位于“火场”的正中间,伏躺着一个浑身黑色的巨虫,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且其肉身更是难以再维持、如同遇火的蜡烛似的正在不断地消融。
从即将消失的虫型阴影的身上,传出了酒井彦虚弱的、带着一丝哭嗓的声音:『吾……不想消失啊……不想被……人们所遗忘……』
它还犹自不甘地哀怨道:『吾还要……更多的记忆作为食粮……更多、更多的圣物、更多的力量……』
陶阳一边听着,一边眉头越皱越深——怎么同样作为土地神,你这心境觉悟跟人家玛丽小姐相比就差得那么远呢?
于是他忍不住站出来说道:“你既然能拥有自己的神社,那就证明你在过去也是受过众人尊崇的神明。可你自称善神,如今行的却尽是掠夺之事,不觉得有愧于这个名头吗?再看看你自己变成的样子,对得起‘善神’的名号吗?最后扪心问问自己,真没觉得有愧于那些被你夺走了记忆的人吗?”
酒井彦似乎是被一连串的问责给问住了,顿时陷入了沉默,也许也是在思考着陶阳所说的话。
直到他幻化出的巨虫的身躯完全消融,最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只不过他身体不再凝实,而是变为随时都会消散的虚影,心脏的部分则是亮着一小团金光,似乎是其维续存在的根本。
不用猜,众人都知道那是圣杯碎片。
只见酒井彦神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自嘲笑道:『是啊,吾是因为心怀扭曲的欲望,才变成了这般丑陋的模样,真是……何其愚蠢、又和其可笑……』
或许是因为酒井彦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就长久地收取人们不愿意接受而想要遗忘的痛苦记忆,于是逐渐积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才导致他的内心也受到了邪念的污染;
又或者是对自己数百年的奉献与辛劳、换来的却是被人类所抛弃和遗忘,使得自身的存在即将完全消失,那种消亡的愤恨与不甘,以圣杯碎片的力量为媒介,最终导致了酒井彦的堕落。
再或者还有着其他更为复杂的缘由,不过这却不是陶阳等人目前所能了解的了。
而酒井彦,也没有对此进行长篇大论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能长话短说。
于是他先是对着眼前的陶阳等人惭愧地低下头,语气真挚地说道:『吾……做错了啊!被魔鬼一般的力量所诱惑住了心神,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里,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忍不住放纵自我……在此感谢各位,是汝等让吾终于清醒了过来,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之后他转头看向了甄矜祈,脸色的愧疚之色更为浓重,叹道:『这位小姑娘,吾为吾方才的行为感到十分抱歉。可以的话,吾很想将从汝那里夺取的记忆还给汝,但是……』
一句“但是”,听得甄矜祈的心都提了起来:难道说……
果然便见酒井彦苦笑着说:『吾在失智暴走的时候,所有吞噬来的记忆皆转化为了用以变身的食粮,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更不要说以吾如今的残破之躯,原来的能力半分不存,已是再无办法将汝的记忆还回去。』
他边说边对着甄矜祈土下座:『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对此吾只能说……万分抱歉!』
说完,他的身体就渐渐虚化,最终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块完整的圣杯碎片。
——或许他本可以靠着圣杯的力量继续存活下去,然而却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个可能,算是对自己作为的忏悔、而自设了惩罚。
见状,陶阳默默地走了过去,将圣杯碎片捡起来收好,打算回去后交给伊丽莎白。
“喂喂,不是吧……这家伙,就这么一走了之吗?”真田明彦显然不太能接受的模样,事实上,他对于整件事都还觉得有些一头雾水,这样的结局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陶阳则是走到了甄矜祈的身边,安慰道:“矜祈,没事吧?关于你失去的记忆……”
甄矜祈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她说:“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不妨碍我回想起过去事件的大致全貌,只是一些细节上的内容变得不太完整而已。”
顿了顿,她又说:“更何况,我还要感谢酒井彦神,如果不是他用他的能力帮我打开了圣杯碎片在过去施加的‘记忆封印’,我估计永远都找不回自己的记忆……能回忆到这样的程度,我就已经满意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陶阳,露出了饱含着真挚感谢的笑容,又道:“谢谢你,陶阳,我觉得自从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就被改变了;原本已经停滞了的【轮盘】是的、代表时间的齿轮,再度开始了转动。”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我可能还只会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引路人’,更不用说能找回自己的记忆吧。”
陶阳看着甄矜祈脸上的笑容,似乎是真的释然的模样,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由衷地为甄矜祈能找回过去的记忆感到开心。不过看到甄矜祈将功劳归于自己的身上,让他十分不好意思,挠挠头笑道:“你说的太夸张啦……”
不远处,看着两人说着话,伊织顺平捏着下巴的胡子,露出“叔叔我都懂”的猥琐笑容,嘿嘿怪笑着低声说道:“喔喔,那两个人,气氛不错的样子嘛……”
“嘘……”结城真琴也是有些坏笑,对伊织顺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白嘟着嘴,虽然她自己搞不懂怎么回事,但就是心里面觉得不爽,想要跑过去捣乱,却被旁边的天田乾和真田明彦默契地一左一右地按住了肩膀、不得动弹。
而小白头上立着的八哥乌丸,则是鼓着身子发出了清脆的鸟鸣,像是在跟着叫好起哄。
看着宫殿内部随着酒井彦的消失而逐渐变得不安定起来,白钟直斗连忙提醒道:“小心,宫殿要崩塌了!我们得尽快从这里出……”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却见原本要剧烈震动和即将崩毁的宫殿又如烟一般消散,外面的景色也变成了森林的模样。
随即她就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为了确认而抬起了手臂看了看腕表,之后说道:“果然,影时间刚好结束了……”
之后便见结城真琴指着某一处说道:“你们看,那是……”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他们不远处有一颗百年老树,一个小小的神社就栽在如卧龙盘虬的树根上,竟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大树融为了一体。就连神社的小屋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藻,却看着让人觉得有种和谐之美。
“嘿……这个神社,挺不错的嘛。”陶阳刚刚说完,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而天田干则是将陶阳此刻内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我们刚刚是将酒井彦消灭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神社再也没有神明寄宿,而是变成了一座空壳?”
其他人听了,心里面都不禁冒起了不知道该说是难过还是寂寥的心情。然而不管他们在这里如何纠结,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了。于是最后祭拜了一下神社,便打算返回镇上。
小白悄悄地打量着其他人的脸色,发现大家都不怎么高兴的模样,猜得出大概跟刚刚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消失了有关。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可看着陶阳皱着眉头,她也觉得高兴不起来。
于是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趁着所有人都背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对着酒井彦的神社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一股细微到让人难以察觉的奇异的能量,混合着一丝圣杯碎片的气息,洒落在了神社上面——小白将她之前偷偷收走的圣杯碎屑用在了这上面。
没过多久,一个声音从众人的心间响起:『谢谢你们……』
其他人纷纷一惊,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然后又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陶阳舒展的眉间,小白也喜滋滋地开心起来,直接跑过去挽住了陶阳的臂弯。而看到陶阳扭过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小白就觉得自己刚刚做对了。
在离开的途中,他们又看到了慕名而来的两名外地游客,遇见陶阳等人便主动上前来问道:“请问,忘却神社是往这边走吗?”
“嗯,是的,你们往前继续走百来米、在一个大树下就看得到了。”结城真琴笑着解答道。
“话说你们也是来参拜的?那什么酒井彦神灵验不灵验啊?”另一个人问道。
甄矜祈翻了个白眼,现身说法:“太灵验了!绝对保证你烦恼皆无!”
看着两个人往忘却神社的方向去,白钟直斗感慨道:“酒井彦神或许不再像原来那般强大,可至少得以存续下来,而在这样的新时代,他也能迎来新的信仰……这样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