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五十七。”
“一千六百五十八。”
“一千六百五十……嘶……。”
箭矢划破了越清满是冻疮的手,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面团儿一样皙白漂亮的脸蛋儿上滑过一丝狞色。
一旁的嬷嬷疾步上前俯身道。
“殿下,寒冻伤骨,您还是等放晴再练吧!”
越清没理她,从怀里抽出手帕将伤口一绞,继续挽起弓来。
“一千六百五十九。”
“一千六百六十。”
不远处角亭下的寒度看着那雪白手帕上晕染开来的鲜红,抬脚下了石阶,朝着越清缓步而去。
飘摇的雪花中越清的背影越来越近,寒度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站定,抱手微微俯身。
“殿下,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箭术虽需勤勉,但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寒度的声音清雅舒朗,越清有一瞬停滞,却未回头,拧眉继续放着箭矢。
寒度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想到陛下的吩咐,咬了咬牙又道。
“殿下不过输了大皇子一次,人生在世不可能只赢不输,偶尔输一次也没有多大关系!”
一旁的嬷嬷闻言,紧张的捏紧了手,下意识退了两步。
自前几日围猎归来,洗梧宫谁都不敢提到大皇子和输字,谁知这新来的伴读随侍一开口,就是戳着清殿下伤口去的。
越清闻言手一顿,箭羽脱靶射在了一旁光秃秃的杨柳树上。
她敛着怒气回头,看到子庄君那张清朗俊逸的脸,剜了他一记眼刀子。
“输一次没关系?”她冷幽幽道,“身为一国之帝姬,现在输只是少几只猎物,以后若输,少的就是江山城郡,害得就是庶民百姓,丢的就是大越雄国之威,生而为皇嗣,输……就是死。”
说着她回过身再次挽弓,轻蔑道。
“母帝说寒家长子子庄君志存鸿鹄,行知病虎立如眠鹰,是本殿下以后的一大助力,我看倒是外间虚捧过甚了!”
说着她再放一箭,箭羽穿过寒风飞雪,将那杨柳树上的箭从中贯穿,双双掉落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临王将眼神从那画上移开,稍稍回过神,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是啊,生而为皇嗣,输就是死!”如今他身在其中,终于知道了越清当初为何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般倔强的因为输了一次围猎,苦罚自己在寒冻腊月挽弓练箭。
…………
铭九打包着解林越清身上失魂症的药,一边担忧道。
“铭轩哥,你说临王要是拿了林家的方子去制香,咱们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那可是她父亲祖传的秘方!”
铭轩拿着刚刚铭九默写下来的香料配方,左右只觉得那香料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值得作为祖传秘方的精妙之处。
铭九见铭轩发着愣,没好气的大力拍了拍案几。
“铭轩哥,你到底在听我说话没有啊,我这回去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
铭轩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秘方放下。
“临王这个人看似做事毫无章法,对敌人不择手段,但他并不是毫无底线之人,反而还清高的很,从不觊觎他人财物,也不爱做那夺人所好的事情,而且你看这方子并无特别之处,于他无任何进益,即使他拿去,咱们也无需太过担心。”
铭九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
“都是那个席昭,同为家臣,没见过有他这么狂妄的。”
铭轩见他抱怨,无奈摇了摇头道。
“他席家是皇后本家,虽是家臣但也是皇亲国戚,咱们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以后见着他避开就是,别再招惹他了。”
此话一出,铭九顿时火冒三丈。
“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是他非逼问我大小姐的下落,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他,真让大小姐去他临王身边做近侍自毁身份么!”
铭轩闻言沉着眉。
“你是说,他是为了找大小姐?”说着他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疑惑,“你说临王如此排生的人,只见过大小姐一次,为何会对她如此上心?”
铭九黑着脸撇了撇嘴。
“当然是色欲熏心,看上大小姐公子打扮长得好看……,就想……。”
“胡言乱语,你真以为临王如外界说的好色淫意有断袖之癖么?我数次为他号脉,气息稳沉脉搏兼续,就算中着毒也比常人体魄强健,这样的身体必是修身养性多年所得,可见外间所述传言都是捏造的,只是人传的多,难免让人误以为真!”
铭九闻言有一瞬惊讶,好奇道。
“临王竟是修身养性多年?多年是几年?我也修身养性啊,怎么不见我身强体健!”
铭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我看你呀,就算修身养性一辈子也没用,这先天之虚已定,必是根基不稳,一推就倒!”
铭九闻言想反驳,一回头看到了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铭轩,气呼呼收了药包,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铭轩。
“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挖苦我,你看你走的时候还来不来送你!”铭九嘟囔道,推门疾步出了醉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