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来人正是陶青山,看着这雨势,一时半会难以停歇,他说道:“在下要求不高,能避雨就够。”他衣衫全湿,就连包裹也早就湿了,问了些人,才赶来这间客舍,想着洗洗,也好将衣服晾晾,竟然客满,自己的运气并不如何好。
掌柜抱歉之余,又道:“小哥如不嫌弃,柴房收拾一下,倒是可以勉强住下。”这种情况,陶青山那还嫌弃。
掌柜却不客气,照例收了房钱。
一旁的言方英嘀咕道:“掌柜真黑,让人住柴房,也不减免些。”
陶青山笑道:“有个落脚处已经不错了。”
言方英目送陶青山随店伙计进了柴房,这才收回视线。
正好被坐在桌子边的胡直正看见,笑道:“嘿,你又犯花痴了。”
言方英笑骂道:“你才花痴,净知道取笑我。我爹都快愁死了,你还不帮着想办法。”
胡直正说道:“我有什么好办法?不如,我们冒雨赶往桐城了。”
言方英又看看门外的不停漂落的雨滴,说道:“冒雨赶路,耗费似乎更大了。嗨嗨,这可怎么办。”
店伙计将柴房稍稍收拾出一些空间,支下两块木板,铺上铺盖,就成了一张临时的床铺。
陶青山关上木门,脱掉已经湿透的衣衫,擦干身体,从的包裹里取出稍干的换好,又出了门找了盆子将换下的衣物洗净,在后院寻个晾衣服的棚子,将衣服挂起来。
这客舍就是房间少了点,其他方面还不错。
大堂里摆了四五张桌子,已经有人就着几个小菜喝着酒,说着闲话。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严家班的,或杂役,或乐师,或戏子。
一个个表情苦涩。
有人说:“你说我们这样整天东奔西跑受累不说,误了事还要赔人家,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有人说:“这里也没几个人,不然,在这店里搭台唱唱也好歹有个进账。”
“要不然,我们冒雨赶路,前面十几里外有个小镇子,去哪里碰碰运气如何?”
“又没人请,贸然过去,绕远不说,搞不好碰到其他戏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还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严家班也曾是大戏班,在桐城附近也算有名。奈何这几年桐城里的戏班增加了好几个,还有的出了新剧,配上新颖的曲子,并且新近所开的几家妓院,也引进了不少有姿色的弹唱、歌舞的妓者,吸引了不少平时爱看戏的过去。这使得严家班的生意却来越差。
每当这时,当家的严步新就感叹,自己没能及时发觉这些情况,并予以正确应对,才使得班子境况越发恶化。
二楼的严步新听着几人的议论,轻声说道:“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是时候尽全力打造我们的名角了。”
正因境况不好,严步新拼命接这些东奔西走的堂会,更少了精力搞创作、谋发展,更多的只是疲于奔命。这三天的大雨,让他想了很多,他下定决心,戏班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需要更好的传承下去。
胡直正听到师父如此说,赞道:“正该如此。”
严步新道:“难度不小。但必须去做。”
至于如何去做,忍痛花银子就会有效果?不见得呢。
“如果姚大家能给我们一个新剧本就好了。”严方英看到陶青山晾完衣服,见那家伙呆进柴房不再出来,再等感觉无趣,听到父亲和得意弟子说话,这又插了一句。
胡直正笑道:“师妹又做梦了。姚大家的剧本固然好,有他的新剧,加上我们的实力,严家班一定会重新繁盛,可是,你注意了,这里有个转折,他的剧本咱们能拿到?那得多少银子?再说了,他的产出似乎并不高。”
“他讲求的本本精品,产出自然少了。不过,事在人为嘛。”严方英说道。
“嘿,只听过对方的名头,连人都不识得,住哪里也不清楚,事在人为说得好,你怎么为?”胡直正笑着打击这个年方十三岁的师妹。
严步新止住二人的笑闹,“希望天气早点放晴,赶回去把这一单了了,我们下力气培养我们的角儿。”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少年,郑重说道:“你们俩要努力。”
这个时代,可供人们消遣娱乐的项目不多,喝酒吹牛经常是没事时候打发时间的首选节目。
晚饭时候,众人又一次聚集在一楼的大厅里。各色熟悉的人围坐一起,点些菜食,有些则要了酒,一个个推杯换盏,聊的不亦乐乎。
陶青山独坐一旁,等小二端上自己要的酒菜,偶尔也会抿一口。
这些年跟着师父陈道进,喝酒也是学会了。
只是他喝的少些,也是这酒口感不佳。
胡直正见严方英又一次看着陶青山痴痴笑,用胳膊碰了她一下,说道:“你也不害臊。”
严方英道:“为甚么害臊?”
胡直正说:“这么多人,你注意点影响啊。”
同桌的众人哄笑起来,想来这种情况他们是常见的。
靠门口的桌子上有三人,已住了三天的严步新、胡直正等人没见过,看身边凳子上靠着的雨衣,应该是下午才进店的。此时正喝着酒说着话,有一人声音稍大,立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听那人说道:“说话客气点。你可曾见过,怎就说我是瞎乱说?”
一人忙打圆场,“闲聊而已,不必较真。”
另一人举起酒杯,笑道:“兄弟别生气,在下道歉,自罚一杯。”说罢站起身一饮而尽。
那人声音又低了下来,“你是不知道,我正从哪里过来的,那个村子我还是熟悉一点,几十人的村子全烧没了,成了一片废墟。”
“这个事情啊,我两个是信的,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问题是,这次我看到了太医院的医师,偷听到他们说的村子就是烧没了的那个村,你说如果只是村子被屠,出现的不应该是牙门的人么?”
“说的不错,可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是么?”
众人早已停下自己桌子上的闲聊,想听听对方说些什么,可对方这会却偏将声音压的更低。
偷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戏班一众人又回归自己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