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镇守三水城已近六万年,当年莫尔就是害怕有朝一日,骨木大阵镇压不住曼欲绯蘼,才让桃木灵族在湖畔之外,以狼族英豪遗骨,布下了这座百骨林。
倘若这座百骨林不启动,也仅仅只有驱散族民靠近的功效。
可一旦百骨林启动,这座阵法就不再是防御阵,而是一方诛魔大阵。
这般巧夺天工的阵法付出的代价也极为庞大,留作此林的遗骨再也入不得轮回,只能生生世世守候于此,开启阵法除了需要莫尔传给布伦的戟阵,下列入林的侍卫也必须身为当初献祭的英豪后人。
六万年风霜磨砺的先辈遗骨蕴含了无穷的灵力,融入侍卫的体内在化为荧光转入戟阵。
戟阵力量的强大,得以让布伦能够分出无数荧丝,牢牢控制住林中所有的城民,不论他们多么惊骇疯狂,失去神志,也难以挣脱束缚去自取灭亡。
然而,此法虽然能在瞬间控制全局,危险却不可估量。
倘若布伦不能在真元耗尽之前恢复本体,他也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现在曼欲绯蘼还没有彻底被释放,他尚且还能控制。
布伦看了眼湖泊的方向,那里的湖面刚才暴起了犹如实质的滔天魔力,却在此刻又淡薄下去,终究没有破水而出。
这说明,湖底的曼欲绯蘼正在有人镇压。
他此时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慕白殿下能够稳住曼欲绯蘼。
可若是他稳不住呢?
布伦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这后果,他索性拔地而起,转守为攻,举戟向皓黥,以战止惧。
湖泊岸上的林中,布伦身形在半空翻转,凶兵顺势而上,有着荧光之力的加持,勉强还能与皓黥过招。
湖泊水底的夏初,在灵阳掷地有声的宣言中嗤笑一声,腾空而起,跃至万罗盘的上方。
她左手覆上妄月,掌心擦过刀刃,妄月铮鸣着破开她的手掌,血流顺着掌心滴入万罗盘。
“十三!”
梓穆不知她为何突然作出这般举动,与此同时,却突然感到万罗盘的灵力暴增,得此良机,他迅速敛了心神,赶紧向着那阵眼处的鲜血反压过去。
夏初见其有效,唇角轻不可察的弯了一道清浅弧线,心道,还好慕白曾说过她的血可以净化万物,这事——是真的。
也正因为凤凰的破邪血脉,才让刚刚几欲临水而出,暴起滔天实质的魔力又淡薄下去。
灵阳见状面色大变,怒斥清玥道:“你这个废物,还不赶紧杀了她。”
琵琶弦攻向夏初的同时,‘敖匡’的冰色灵剑也陡然刺了过来,紫晶葫芦口套住了他的剑尖,两厢僵持下,‘敖匡’嗤笑一声:“你的美梦,好像做不成了呢。”
紫晶葫芦被他全力一压往后退却,灵阳用指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融入他握着的枝叶瞬间消弭。
慕白见他面色不见苍白,反而迅速恢复了气血,大喝一声:“不好!”
慕白左手凭空抓住紫晶葫芦,葫芦表体荧着黑光,将他的掌心灼出了一股焦味,他顾不得手掌剧痛,一手紧捏葫芦,一手向着灵阳刺去。
曼欲绯蘼的枝叶轻轻将他一挥,慕白就被弹了开去,重摔之下,他手中一松,葫芦也脱离了他的手,掌心全是水泡。
夏初打斗之中,余光看了他一眼,面露不解:“怎么了?”
“他想让这曼欲绯蘼吃了自己,助其脱困,与它合二为一。”
慕白神情冷峻,没想到灵阳见万罗盘重新替代了器灵的力量掌控阵眼,居然不惜舍身自己。
灵阳邪佞一笑:“发现的也太晚了。”
“岳泽,你以为这些年来,当真是你在布局吗?”
慕白朝他嗤笑,“从你自以为得到了曼欲绯蘼力量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被它蛊惑了心神,仔细想想你所做的一些,难道最后的目的,不是为了彻底解放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你和它合二为一,从此就能操控它了吗?从一开始你就被它所操控,这世间除了鸿魄,根本无人能够操纵曼欲绯蘼,你醒醒吧!”
灵阳双手按头,神情骤然恍惚:“不可能,不可能!是我要杀了莫尔,是我要彻底得到曼欲绯蘼。”
“那你又什么要千辛万苦放出鸿魄,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放出皓黥?”
‘敖匡’起身抹掉唇角血渍,继续在他心上扎刀,“因为你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它操控,曼欲绯蘼想要放出鸿魄,鸿魄又指派你放出皓黥,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你就是他们用完就扔的工具。”
灵阳疯了般呐喊:“不!不是!”
“狼族镇守三水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被蛊惑,为什么只有你会得到曼欲绯蘼的力量?”
‘敖匡’眸中露出不屑之色:“因为你其心不正,才会被曼欲绯蘼有机可趁,而狼族这些年每一个人都能清心明目,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莫尔父子不曾对你有过一丝半点的歹念,否则他们二人的资质,哪个不比你好?”
慕白的话,仿佛在灵阳的脑中掀开了尘封已久的一角。
当记忆被刺痛揭开,原本只露出一角的缺漏,瞬间被潮水般的画面掩盖。
他想起了莫尔亲自迎到三水城的大门,从桃木灵族长老的手中将他接过,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对他慈眉善目,温言浅笑道:“岳泽,别怕。我是你的叔父,你回家了。”
家……
他出生丧母,没过多久又丧父,在一群人的商讨中被长老送来了三水城。
彼时他的心中,尚且还不知道,什么叫‘家’。
他被莫尔一路抱进城殿中的后院,进门仰头的目光正好瞧见了院内树杈上的布伦。
当时的布伦比他身形还小,正如捧珍宝般将一只不小心从树上跌落的雏鸟,小心翼翼地放回窝里,然后手脚并用地抱着树干,对着那窝里的雏鸟和鸟蛋笑得一脸痴傻。
莫尔将他从怀中放下,他怯怯的躲在莫尔身后,扯着他衣袖道:“叔父,那是野猴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