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充满的依旧是那种味道,不仅是‘药’水和鲜‘花’的夹杂,更是劫后余生和生离死别所对比出来的人情味。病人常常都是趟着进来了,有的走着出去,有的人却被推着出去。
徐子皓刚进脑科的住院部,就听见了一个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路过病房时,正好见到护士将白布盖上,男子满脸胡渣,给人以硬汉角‘色’的他此刻却是泪如雨下。他依旧拉着‘床’上那个人的手,似乎想要保留那迅速流失的体温。
人迟早会死,每个人都承认这个事实,却又在这一刻降临时变得极度不愿意接受。当然,这只是针对活着的人,死亡的苦难,只有活人有机会承受。
徐子皓只是简单的忘了一眼就继续往里面走,不愿意思绪在这里停留太就,只觉得,或许对巩田胜来说,现在的结局应该算是十分幸运了。
来到病房,巩田胜依旧趟在病‘床’上显得病怏怏的。过了这么多天,原来守在这的警察已经全都撤走,或者是变成了便衣。
谁也不知道杀手会不会再次光临,但警察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在这守着。既然这是医院,杀手再次来这枪杀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能保证会不会在人熟睡的时候偷偷跑来拔个氧气管什么的。
晨光公司在这方面还做得很体谅员工,或者说体谅公司里的领导,从保安部调来两名保安天天在这守着。但如果没有这么做,恐怕巩家也会自己出钱请两个保镖过来。
每天来探望的朋友络绎不绝,在这个独立的特护病房里,已经摆满了各种‘花’篮和保健品。可能是多年的朋友,可能是出于人情关系,似乎巩总的顺利康复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但到了夜里,病房里就只有一个‘女’人天天在这守着。她穿着打扮简单而得体,但因为没化妆,脸上的蜡黄和憔悴让人一览无遗。
到了这个时候,巩田胜的4个情人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真是她们薄情寡义还是摄于原配的威严。但从表面上看,只有原配在这里照顾他。她刚剥好香蕉,之后放在嘴里。但似乎又忘记了什么一样,又掰了一小块放到巩田胜嘴里,之后又拿着纸巾帮他擦擦嘴。
徐子皓刚进‘门’恰巧看到这一幕,如果是别人看来,似乎会觉得有些许感动甚至羡慕。但徐子皓第一眼是看到了‘女’人的眼神,从里面没读出关心的意思,是种很‘交’杂的情愫,似温纯,似人道,似同情,似讽刺。
两名保安以为徐子皓跟大多数来探望的人一样,加上他所演出来的关切表情和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甚至连‘女’人都给骗过了,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用目光迎接这位自己不认识的“朋友”。
徐子皓跟她客气了一下,把东西往礼品堆里随意一放,微笑地看着巩田胜:“巩总,恢复得怎么样,你这身板应该‘挺’硬朗的嘛。”
直到此刻,巩田胜也没想通到底是谁想要杀他。如果以徐子皓这样的商业对手为标准,那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如果要更深一层的仇,似乎又想不到还会有谁。
这个世界很怪,有的人要杀一个人的理由有时在常人看来没办法形成理由,这是心理学里面很难分析的一点,徐子皓进医院之后也是短暂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只一下就觉得脑袋有些人。
有的人会冲到自己崇拜了很久的明星家里,敲敲‘门’,之后一枪把自己的偶像打死,之后冲他的尸体上吐口谈,淡淡说一句:“你变了。”
有的人会用车子在别人身上来回碾压,还会下车确定死绝了没有,如果没死,还会继续压直到确定对方死了。而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别人挡在了他的车前,被他驾驶的车子撞了一下。
或许是对方的错吧,谁让他没有买车呢,谁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车前呢,谁让他一撞就倒呢。仇恨这东西,来得其实也‘挺’容易的。
巩田胜想到徐子皓在西虎堂的身份,也曾有过怀疑是他派来的人,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他竟然还会来到医院。不管出于害怕还是震惊,总之他的身体在见到徐子皓的时候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面对问话,巩田胜并没有说话,只是紧闭着双‘唇’,默默看着着他,整个病房里的气氛显得比原先还要沉寂。
“他脑袋被击伤,有时候反应慢一些,有时候听不清楚别人说什么,你别介意。”‘女’人打着圆场,虽然在她看来,徐子皓可以说还只是个小朋友,充其量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但是她还是凭着多年处事的经验做到对谁都显得得体。
“或许巩总贵人多忘事,现在已经把我给忘了吧。”徐子皓挥挥手,反倒是觉得自己的到来把他吓到了,希望挥散这种紧张的气氛。
“没有,只是没想到徐总还会来看我,真让人意外。”巩田胜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连他自己也意识到刚才表现得太过警惕。随即又想明白,像徐子皓这样的,想动手杀自己又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医院来亲自行凶?或许刚才他担心的也不是徐子皓会行凶,而是本能的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诡异,竟还会来“看望”自己。
‘女’人更是诧异,用很短的时间就在徐子皓身上上下打量了两遍,那个疑问甚至想要冲破她的身体问出来:“徐……总?”
“哪里,虽然生意上是竞争对手,但是听说巩总出了这种事,还是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徐子皓漫不经心的站着,这样看着他有一种俯视的快感。
“你是担心我还没死,所以才过来确定下,看看有没有必要再下次手吧。”巩田胜突然大笑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却又有所指。虽然这样会牵动着他的伤口带来阵痛,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可他依然那么做。连他都没感觉到这话说得跟平时对比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巩总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如果是我的话,你绝对不会还趟在这里了。我做事都是有十足把握才下手,而且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像是炫耀,又像是为自己开脱,但对方怎么理解却他无关,徐子皓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持久战还得持续好一段时间呢,别等到你还没出院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到时候会输得不甘心。”他又很挑衅的一笑。
“公司也不是缺了我一个人就不能运作。何况从现在我还能趟在这病‘床’上跟你说话,也能证明运气还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把补偿价格稍微提高一点,就会有更多的人动摇。现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吧,拆迁的进度比之前可要更快了。如果徐总是觉得我入院了就能影响到大局,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巩田胜冷哼一声,开始展现出对徐子皓到来的厌恶,虽然很少,却连他的妻子也察觉得到。
徐子皓也知道他们已经把补偿款的价位提高到了1500,这对于‘门’面来说还是亏损很大,却已经有些人家动摇。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可从来没那么想。只是真没想到你都这样了,还是能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不爽。但是我会说出来的,都是有十足把握做到的。本来就是来看看的,不过看来我继续呆在这就会影响你休息了,先告辞了。”
徐子皓作势要往外走,却又突然回头:“对了,定远那边我准备要动了,你现在躺在病‘床’上,提前通知你一下没事哦。”
巩田胜浑身一凛,这句话让他的脑袋有些充血。
在情人的住所被枪击,巩田胜的原配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在外面养人的事实被公诸于众,而且就他现在这样,经历过了生死,突然看开了很多东西。巩田胜甚至不担心他跟王小璐那段过去被人翻出来。
就算定远的工程还有什么问题,那也不是徐子皓能轻易威胁到的,现在那里的拆迁已经完成,就等着动工了。现在的巩田胜只是想着趟在‘床’上安心养病,工作的事情完全放在一边。就算退意万步讲,那个项目就算真有什么问题,责任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可是这话还是让他感觉到莫名的紧张。他在担心什么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这一刻他竟觉得有些自嘲,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到底是脆弱的时候,说话总带有那么点攻击‘性’。而他又回想起徐子皓的话,想来对方根本就不屑于对他这么下手,这在他看来反倒有些讽刺。
巩田胜思索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
再一轮的强拆即将到来,这一次的强拆力度会更大,而且有政fǔ,公安,城管等等一系列的部‘门’配合执行。从银行里拿到的新一笔贷款让晨光公司的在作出补偿时底气更足,总公司甚至也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一部分利益进一步加快工程进度,其实非要给出3000的补偿也不是不可以。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徐子皓所代表的拆迁户以及成信集团都没有赢的可能,晨光公司更不可能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
巩田胜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有的东西还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他刚想要睡下却有觉得有股杀气从某处传来,而且直觉告诉他,这杀气似乎还跟徐子皓没有关系。在惶恐不安中,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才闭上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