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阑终日跟着鸢珀习琴,她天赋异禀,长进自然很快,已是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于是她和鸢珀说今日要回老君宫里一趟,便晃晃悠悠地回了兜率宫。
迎面便见阿牛哥一身星蓝衣袍,英姿勃勃。
他见更阑回来,急赶上前,切切道:“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有急事要告诉你一声。”
更阑问:“什么急事?”
阿牛哥嘿嘿道:“复芸走了好几日,我打算去太白山提亲。”
更阑顿时笑语:“看来不日就要喝你和复芸的喜酒了。”
阿牛哥舒了口气道:“我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有一身的力气,只怕她阿爹阿娘不答应呢。”
更阑道:“那你就带足些诚意去,别叫人爹娘觉得将来女儿跟着你吃苦。”
阿牛哥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了!我已让我下界的弟兄们备足了聘礼,还给复芸准备了一个惊喜,我先走了!”
阿牛哥走后,更阑去了十诫阁。
那是老君从不让她们踏足的房间,她大约也能猜到那里摆着什么。
老君是上古之神,论起来资历甚老,他的书册自然是神界最为高深玄测的,他也不让复芸他们进去,只是偶尔他会从里面挑出一两本教复芸照着修炼。以往老君在宫里她不敢去,如今宫里无人,她倒有些犹豫。并不是她胆子小,只不过也念着老君对她有恩。
她能等,可阿娘等不了。她没有在杨暕身边长大,她的父亲在天条得改之后甚至没有去寻过她们母女,之后被扔在了兜率宫,老君虽也厚待她,却未曾把她当作自己的门生。看老君的意思,复芸将来是要另有天地的,但她和阿牛哥一样,大约是不打算被他放出兜率宫去的。她要增进修为,如今只能靠这样的方式。
更阑稳了稳心神,推门而入了。
里面很暗,却极大,成堆的圣药,如山的典籍,摆得很是规整,她此刻才有所了悟,原来老君炼丹房里的几瓶丹药,都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里才是真正的藏宝阁。
许是这里封存得久了,气氛中带着隐隐诡谲,让人不由得谨慎起来。
她开始一路观览,却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一本叫万纪书的卷册。
它与其他卷册不同,其他卷册大多是竹简,而它像是用几块青铜片制成,封页镌着“万纪书”几字,体积微小,不像是书,倒像是铭文罢了。可老君为何要将它藏得如此隐秘?
更阑心下好奇,便将它拿了出来。将将打开第一片青铜页,文字便发出刺眼的光芒,激得她半个身子往后缩了一缩,随后便像是有什么灵力注入了自己的体内。
杨暕此刻在真君神殿,竟感到自己的天眼有了异动。
他立马去到不念房里查看,却找不到杨不念的踪影,不由得奇怪起来。
更阑感到脑内些许胀痛,还没弄清到底是何缘由,便有一道突兀的人影闪过,快速抢过她手中的青铜卷册放回了原位,并将她强行拉了出去。
“怎么是又是你?”
更阑的眼睛被强光刺激,适应了片刻,才渐渐看清他熟悉的轮廓,随后甩开他的手,奇道:“我也想问你,怎么又是你?”
那人眼中好似透着困惑,眸子又黑又冷,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是都天纠察大灵官,有人监守自盗,你说我难道不应该来这儿肃清法纪?”
更阑一愣,不由得腹诽了一番,垂眸施上一礼道:“哦,原来是王灵官啊。恕小奴眼拙,这倒是个奇事,亚帝他镇守北界,向来不过问南天门和三十三重天的事,您作为他老人家的首座护法,不好好跟在他身边,反倒频频往咱们这儿搅和。”
“老人家?亚帝哪里就老了?”他颇为不悦。
“那你哪只眼睛就看见我监守自盗了?”更阑反诘问。
他蹙眉一笑,并非善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救过你几次,我就是个好说话的?你若上了司法大殿还能有这般口齿,说不定司法天神还真能饶了你。跟我走吧。”
他铁了心要抓她走,更阑自然反抗,两人拉拉扯扯出门而来,叫躲在宫门口的杨不念捕捉到了他俩的身影。
他见更阑正朝门口处来,立马紧张兮兮地隐在墙根,念念有词道:“阑阑,咳……咳咳……阑阑!我写了一百首诗,专门为你写的,我……我……”
听脚步,大概更阑出来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闭起眼睛,大着胆子将手里的情诗直直递了出去,希望给她一个惊喜:“阑阑!我喜欢你!”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杨不念感到有些不对,这声音不是她。
他立马睁开眼睛,定眼一看便有如晴天霹雳,果真不是更阑……
只见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娥,十分娇羞地接过杨不念手里的诗:“谢谢……谢谢你的一番心意,你的诗……我拿回去一定好好看。”
杨不念慌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个误会,诗不是给你的,不好意思啊……”
小宫娥一下懵住了,原不知发生了什么。杨不念一看更阑已经走远,立马从她手里拿回这些情诗,赶上去拉住更阑,全然不顾她正被旁人桎梏着,满心欢喜道:“阑阑,你看,我给你写了一百首诗,咱俩找个应景儿的地儿,我念给你听啊。”
更阑十分头疼,叫他俩两头一阵拉扯,于是说道:“要不你俩商量商量。”
她终于不再被左右摇晃了,不过仍然被他俩抓着。
他俩暗暗打量了一番,终是灵官神色一缓,看了眼更阑道:“这仙娥监守自盗,本官正要拿她前去究治。”
“监守自盗?哦,不知大人是否是拿她去真君神殿审问?”杨不念突然正经起来。
“正是。”
“不知她盗了何物?”
杨不念猝不及防的一问,让他默了声。
杨不念接着道:“即便是司法天神审问疑犯,也总要讲究真赃实证,当然了,大人您就是人证。但这物证嘛……嘶……大人既然没有手握她盗窃之物,便是没有物证,这人赃没有并获,又没有何勘验之录,仅靠大人的单文孤证,到最后若查无实据,可要落一个诬陷诽谤之罪啊……”
更阑感到那人的手正渐渐松了力,于是抬眸望了望他的神情。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波澜,更猜不到他的心思,即便是许多年之后,更阑也仍想不出用怎样更贴切的言语,去形容他此刻的神情。
杨不念满意地露出笑容,立马欢欢喜喜地拉着更阑跑开,不想却被刚才那位宫娥急急忙忙地上前截道:“更阑姑娘,万楚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