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万里无云的日头,此刻渐渐落了霞光,一轮弯月在另一端若隐若现地挂上枝头,煞是好看。可叹枝头是灵千山的枝头,其他的都变成一片汪洋。更阑唤回了纪书,让她守着杨不念,保证杨不念的安全。
他们刚到杨府,就听杨府里已有争吵,气氛诡异。对于是弱水地形图是如何丢失,意见很不统一。不过大致也就两种看法。以哮天犬为首的,觉得他们之中存在内鬼,以哪吒为首的,认为搞不好是天蓬昨晚喝醉了精神状态不佳,在去西海的路上不慎落下了。
“就算是去西海的路上弄丢的,那三公主也在场吧?怎么三公主就没发现?”哮天犬话里有话,指出哪吒的想法有漏洞。
自这个话题开始,哮天犬一直将矛头指向敖茯这个西海三公主。因哮天犬觉得,西海是天庭的“狗腿”,那么西海三公主接近杨暕一定是别有用心。敖茯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却不生气,反而淡然一笑,顺着他的话说:“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也觉得我们之中应该有奸细。”说着,她便慢慢看向了姮娥。
“主人,你看,她承认了!弱水图一定就是她偷的。”哮天犬立马窜到杨暕身旁,以显示自己有多聪明。
敖茯这下不服气了,对哮天犬颇为不忿道:“诶!我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啊!地下弱水图可是我画的,我自己能偷我自己的东西啊?”
哮天犬还想反驳,却找不到什么适合攻击的理由,便有些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敖茯转过头来,对一旁的姮娥语气是客客气气,问的话却是单刀直入:“据我所知,天蓬昨晚是在与姮娥仙子畅饮吧?”
面对敖茯的怀疑,姮娥投来神色自若的眼前,脸不红,心不跳,十分镇静:“小仙昨晚的确与天蓬元帅在院中喝酒,不过不光有我,晓菁和琼妹也在场。小叙两杯之后,我们便各自回房了。那时,天蓬元帅还很清醒。”
姮娥又将眼神投向了天蓬,希望天蓬能为她作证。
天蓬立即说道:“是啊,昨晚饭后,晓菁说她多日来酿的酒好了,本帅……嘿嘿……便讨了两盅到院子里喝。恰巧又碰上了杨琼和姮娥仙子,便邀她们同饮,仙子给我面子,只与我喝了两杯罢了。”
晓菁也说:“是啊,昨天我们都在一起的。”
显然,这里的人都替姮娥作证,并且十分信任姮娥。虽然这并不代表姮娥就洗脱了嫌疑,但敖茯也不想贸然冤枉人家,更没必要撕破脸皮,便眼角微抬,转而一笑道:“哦,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好了,弱水图失窃,大可秋后算账。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治理弱水。”杨暕终于出来平息道。
敖茯顺势坐下来,端起茶杯道:“弱水图是我画的,只要有我在,有没有弱水图都一样。”
“可是也必须有龙族挖掘沟渠才行。”杨戬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侧身抱拳对天蓬笑道,“不如请天蓬元帅向天庭请一道调令龙族的圣旨。”
不想敖茯反对:“不行!”
敖茯搁下手中的茶,甚为郑重地站起来:“如果天庭在治理弱水后过河拆桥,你的性命堪忧。所以我们一定要握有和天庭抗衡的筹码,不能让天庭下旨。”
“那还有谁请得动龙族去挖渠沟渠呢?”杨暕问。
敖茯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让杨暕和自己走一趟。
走了一路,杨暕这才明白,原来敖茯是来求东海四公主敖霓私自调兵。杨暕见到敖霓,先是对敖霓之前的不敬表达了歉意,敖霓却并不放在心上,只问他们寻她至此所为何事。敖茯说明来意,希望敖霓不看僧面看佛面,调令龙族挖掘沟渠。不料敖霓对敖茯的态度大不如从前,说她不该来找自己。天旨下了旨,如若发现她的踪迹一定要严惩不贷,这道旨是和调兵挖渠的旨一起下的,所以他们求她调兵一事也求得晚了些。
“天庭已经下旨调兵?”敖茯不禁疑惑,天庭居然先她一步调了四海的兵。
敖霓抿了抿嘴,缓缓叹了口气道:“不错,拂晓之时天庭便差人送了弱水地下图来,命龙族按照这弱水图挖掘沟渠。”
“天庭怎么会有水下地形图?天庭的人根本下不了弱水。”敖茯大惊。
敖霓皱着眉又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蹊跷,但是我们龙族也没办法抗旨啊。你还是快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看来敖霓还是有心偏袒她的。
如此一来,敖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谢别敖霓。其实自从她决定和杨暕在一起的那刻就知道,杨暕和天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作为杨暕未来的妻子,和玉帝王母的博弈也才刚刚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敖茯和杨暕回去之后,沉默了许久。心想弱水图非一日之功,天庭并未着人勘察水下地形,又哪来的人力和时间去完成这样一幅浩大的工程图?细细想来,东海得到的那幅弱水地下图正应该是自己画的那幅,她便更加笃定是姮娥偷走了她的画。杨琼哪吒等是天庭的死对头,没有理由偷画,晓菁昨晚睡在自己房里,更没有这个可能,而天蓬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那么只剩下姮娥。但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完成偷画的一系列动作再从天庭回来的呢?莫非,外头有人接应她。
隔壁一声大喊,饭点到了,晓菁让大家去前厅用饭。
饭中,敖茯扯了扯杨暕耳朵,小声让杨暕晚一些到亭中等她,想要告诉杨暕她此前推测,并想提醒杨暕,天庭得到了治水的先机,接下来势必会对他有所行动,他要小心。
有的时候,你以为晚的是时间,但其实是时机。姮娥就很会把握时机。她察觉到了敖茯对她的怀疑,便趁敖茯未来之前找到杨暕先发制人,以至于敖茯如约到亭中时,只见姮娥站在杨暕身侧,听姮娥对杨戬说道:“大约三公主,是想向天庭赎罪吧。”
杨暕不明:“赎罪?”
敖茯也好奇,她要赎什么罪?便退了几步躲在柱子后,没有打扰他们,继续听姮娥怎么讲。
姮娥浅浅一笑:“三公主自小在西海长大,西海常年受天庭的恩惠,她却不顾后果与你在一起,对西海与天庭自然是有愧疚的。再说弱水图本来也是三公主画的,她愿意献给谁那是她的权利。她救过你的命,你应该多体谅她。”
敖茯算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丢的弱水图就是她贼喊捉贼呗。姮娥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委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明话术,比之她父王兄长的那些美姬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暕!”她哪里忍得住,直直走向杨戬,面无表情地问他,“你相信她说的么?”
杨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姮娥,说:“你今天去找东海四公主,是不是希望她能代你将功补过?”
敖茯摇了摇头,忽然笑了:“我说过了,找霓姐姐帮忙,是因为害怕天庭过河拆桥在治理弱水后杀了你,所以才要和天庭抢占治水的功劳。如果你能就此得到三界的敬重,将来天庭就算不赦免你,至少也不会对你发难,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姮娥突然对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龙三公主另目相看。出身龙宫的敖茯,政治嗅觉果然很不一般,知道天庭必然不会冒着失去民心的风险为难杨暕。但谁知杨暕竟对敖茯的见解大不为意,愤然道:“杨暕从来不需要谁的赦免!只想好好的为天下苍生做些实事。”
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杨暕在四重天的时候,被王母煽动得痛哭流涕,就差一死以谢天下了,现在倒在自己这里硬气得离谱。
姮娥深晓杨暕的心结转变,当初是她从弱水中救下杨暕,告诉他他母亲没有错,爱欲不能混为一谈的,便一派知心地安抚杨暕:“好了,你忘记我给你说的了?三公主对你有恩,你应该多体谅她。况且我觉得三公主去东海,也是大义之举,东海手握浮沉珠,对控制弱水,也有很有帮助的。”
嗯。一个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女人就这样树立在杨暕面前。
杨暕这才将态度软了下来,将手搭上敖茯肩膀,柔声道:“是我错怪你了,你一心为我着想,我不该怀疑你。”
姮娥一言,他便怀疑自己,姮娥一劝,他便对自己温和真切。她定定看着杨暕,只觉得实在很别扭。本来要对杨暕说的话,一句也没说,扭头负气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