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牲口的事,老头子我坚决不赞成,没有了黄牛,明年拿什么干活?就算是卖了又能抵多少钱?”老村长忽然开口道。
村民们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言语,办公室随即变得一阵沉默。
林宇瀚刚好从和孩子们从外面回来,他看着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严肃,心里便猜了个七八分,便遣散了孩子们,静静地在门外听着他们讨论的一切,可是办公室一直静悄悄的,他的心也随着沉了下来。
正当村民们和老村长无计可施时,忽然学校唯一与外界联系的座机电话,在村长的桌子上刺耳地响了起来,村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起电话,几秒钟后便对着电话一个劲地点着头,眉头和额上的皱纹也慢慢舒展开了。
挂上电话时,老村长苍老的脸上竟然泛着一丝兴奋的红润,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投向他,不明白片刻之间,刚才还愁眉不展的老村长,为何接了一通电话后变了一个人样。
“解决了!解决了!”老村长喃喃道,人忽然像一台虚脱了的机器一样,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
“村长,你没事吧!”村民们紧张着,不知道村长说的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老村长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玉泉镇里考虑到鸽子洞村的贫困情况,便向市里反映了此情况,市里又向省里反映,经过层层汇报与实际调查,最后省里将鸽子洞村定为特殊情况,特批了二十名学生,生活费一律减半,书本费和其它所有费用一律全免,而且一免就是三年。
这个消息对于鸽子洞村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喜事,所以当老村长将这个消息公布时,整个办公室顿时沸腾了起来。老村长望着激动的村民,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第一次笑得那么的放松、那么满足。
光书本费和生活费,就省了一大半的费用了,其它的费用,各家有娃的自己掏点,宇瀚那小子的哥哥捐的那些钱,除去学校修补用了一些费用外,其余的一直都计在村小学的公款了,这次刚好拿些出来,就当成是给每个孩子们一份补贴,相信孩子们这三年也不用愁吃穿了。
解决了孩子们读书问题的老村长,又在身上掏着烟,转头看到林宇瀚正靠在办公室的门上嘲弄地看着自己,老村长竟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朝林宇瀚挥了挥拳头,似乎在说‘你小子欠揍’,后者表示收到,然后慢慢地走到了老村长的面前,两个男人都朝对方的胸口挥了一拳头,当然,不是真挥,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是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他们两人的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前面,已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那些孩子们走上求学的路上了,而老村长也不用再因为女儿倩倩的离家,而对鸽子洞村的村民心怀歉疚了。
林宇瀚正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时,忽然感觉身体好像腾空般,他不解地望着老村长,不过老村长的表情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这究竟是怎么啦?”林宇瀚大喊着,手在空中使劲地抓着,不过换来的却是一片哄笑声,他猛朝下看,才发现自己和老村长正被人抬起来了当‘球儿’抛着呢!
“老头子,您还扛得住吧?”林宇瀚调皮地朝老村长扮了扮鬼脸。
“我老头子还好,不过再这样抛几下,准会散架。”好在老村长人老骨头未老,尽然也脸不红气不喘地调侃道。
“村长,村里谁不知道您这老骨头可硬朗着呢!就算是村里那台老把式拖拉机散架了,您这身体也未必会散架。”不知谁对老村长调侃了一句,村民都哄笑了起来,于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更加热闹。
而在办公室外,一个黑衣女人看着这一幕后,掩面而逃。
“倩倩,是倩倩!”老村长眼尖,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仔细看过后,立即开口叫道。
村民们停止了的动作,将他放到了地面上,他站稳后迅速地跑向办公门口,不过已经发现门外没有任何人影。
“倩倩--,真的是你吗?”老村长茫然道。
开学的前几天,市里和镇上特别派了人员前来,在老村长的陪同下,人们对孩子们的家庭一一作了慰问和调查。
“梁村长,我来之前,市领导一再嘱咐,决不可以让鸽子洞的任何一个小孩子失学,另外让我转告您,有关教育方面,马上会有一些新的政策下来,是专门针对贫困村镇的,考虑到你们村的情况,所以会率先在新政策出炉之前便开始实施。”市里派来的陈秘书语重心长地老村长说道。
“陈秘书啊!是老头子我没有能耐,不能率村民们致富,还要拖累国家,您得替我感谢各位领导啊!”市里如此的照顾,让他深感不安。
“老村长,这是国家的政策,也是趋势,所以您不必有什么顾虑,学生您尽管培养,其它的以后您就不用如此操心了。”
“感谢领导们的关心,我代表整个鸽子洞村的村民表示感谢!”
“老村长,还有件事忘了告诉您,学校还会再安排两名老师来,而且一定会是自愿前来的,现在已经有一人报了名,开学的前一天会到,还是个大学生呢!”另外一名镇干部也开口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老头子总算不用再站在讲台上误人子弟了!”老村长握着镇干部的手自嘲地说道。
“哈哈--”老村长自我调侃引得在场的气分外和谐。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村长这几天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又让大娘多炒了两个小菜,然后拿出剩下的半坛陈年老酒,拉着林宇瀚边喝边聊着天。
“来,咱爷俩再喝一杯。”老村长不停地朝林宇瀚倒着酒。
“老头子,别顾着自己高兴,孩子喝不了多少酒,你还硬逼着他喝。”大娘也坐了下来,夺下了村长手中的杯子。
“就再喝一杯吧?臭小子今天心情也不错。”村长又抢下大娘手中的杯子,两人就这样争执不下。
林宇瀚望着两位老人孩子气的抢着酒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目光无意中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身边还放着一个大的旅行包,包里被塞得鼓鼓的。
“请问您是?”林宇瀚赶忙起身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迈开脚步朝老村长他们走了过去。
“倩倩--”村长大娘眼尖,酒杯在她的手中滑落,然后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爸,妈,女儿回来给您们请罪了。”女人突然在两位老人面前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老村长慢慢地回着头,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沉默着没有吱声,林宇瀚忽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林宇瀚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学校的后山,他在那个陡峭的岩石旁坐了下来,习惯地抽出了烟,在烟雾缭绕中,他似乎看到了憔悴的母亲和哥哥孤单的身影,还有那个让她深爱的女孩、正惊慌地看着自己的神情,快一年了,他忽然发现对家乡的思念和对亲人的热爱不断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或许,是该回去了……”
老村长的女儿梁倩倩回来了,她就是镇干部同老村长说的那个自愿报名来鸽子洞村执教的老师。在此之前或许有很多的村民不理解她,甚至还有很多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不管怎样,她回来之后,老村长家里的欢笑多了起来,村小学的欢笑也多了起来,质朴善良的村民,最终原谅了她,让她在村里给孩子们上课。
离别的情绪总是多愁的,林宇瀚这几天一有空闲时间,就一个人来到学校后山的山崖边,远远地看着这片黄沙之地,回想着这一年来在鸽子洞的点点滴滴,然后拿起笛子,吹起了那首很久未曾吹过的《梦里水乡》,歌声悠远,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漠之地,竟显得荡气回肠。
“林老师--”不知何时,梁倩倩来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倩倩姐,是我的笛声吵到你了吗?”林宇瀚梁倩倩报歉地说道。
“坦白地说,是你的笛声吸引了我,在这荒凉的大风沙之地,很难听到这样悠扬动听的笛声。”
“倩倩姐,你会吹笛子吗?”
“会一点点而已,和你的比起来,没法相提并论。”
“那正好,我手上的这根笛子跟随我多年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那可使不得,我记得我以前每次偷偷回来时,经常会听到你在这里吹笛子,那时我就在想,你一定是在思念家乡的亲人了,要不笛声里怎么会包含那么浓烈的感情呢?”
“连你也听出来了吗?的确,当初是因为任性才出走的,这一年来,我日夜思念着家乡的母亲和兄长,还有那个让我心痛的人,如今要回去了,我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林宇瀚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