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啊?
“既然小姐这么说,请恕小的无法替你解劳。”言下之意,他就是要撇清下人的身分,倒也不是刻意撇清,而是他不当下人已经好几年了。
早在多年前,他便已经擢升为管事,在他北上苏州之前,他更是跃升为总管,掌管江南十几间分铺,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已非吴下阿蒙,不再是她能够颐指气使的对象了。
“弃儿!”她气恼地喊道。
“老爷特地赐了名,我叫弃悠。”阮弃悠不疾不徐地回道。
“我告诉你,爹有意在北京设间分铺,你信不信我会要爹把你调上北京?”最好是能把他丢得愈远愈好,远到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省得她一见到他便一肚子火。
“那么,小的还得感谢三小姐的提拔。”他笑得很狂妄。
哼!她以为他爱来吗?倘若不是老爷特地来信催他南下,他才不想再见到她;倘若她不是老爷的千金,别想他会特地绕过来探视。
“你可以滚了吧?”气死她了!爹如果不赶紧撵他走,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活活气死。
“呀,我方才没说我要在这儿等老爷吗?”他轻呀了一声,仿若替自个儿的失责感到抱歉。
“你……”
“三小姐,他是……”
她正恼着,突闻身旁有人发问,她不禁光火地瞪去。
“干你们屁事?两人吵完了还不快滚?想再扰我的清静吗?”
“但是……”
两人不知所措地睇着她犹如母夜叉般的嘴脸,不若方才美若天仙的媚态。
“来福,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送客?”没见着她快吐血了吗?
“是。”
不一会儿,随即看到一抹身影从前院铺子的小径跑回来,一手拎着一个地再往外头狂奔而去。
刹那间,凉亭中就只剩下她和他。
她别过眼,强逼自个儿漠视他,努力说服自个儿别再同他一般见识,但……
“真不愧是三小姐,你的作法就是一般富贵千金会干的蠢事。”阮弃悠冷声说道。
她抬眼探去,果真见着他敛起笑的淡漠嘴脸,心里更火。
“你!”
“幼稚、不长进、丢人!”冷冷抛下这些话,他仿若没事般地从她身旁走过,好似当她不存在。
“阮弃儿!”她不禁放声大吼。
可恶!她要报仇,非要报仇不可!
第二章
“爹!”
“就这么办吧,你尽管把布坊的生意交给弃悠,知晓吗?”傅林挥了挥手,接过阮弃悠必恭必敬递上的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爹?”
“摇光,弃悠是个人才,你应该很清楚,再者,你若把事分给他做,就毋需再找管事了,是不?弃悠的能力可是能以一抵十的。”傅林呷了口茶,不禁赞道:“弃悠,想不到你连泡茶的功夫都精进不少。”
“没的事,只是比较晓得老爷的喜好罢了。”阮弃悠笑得温文尔雅,若不仔细瞧,真会以为他是出自于名门的公子呢。
“你这小子,说起话来就是这般贴心。”
“是老爷教得好。”
“摇光,你要多同弃悠学习,瞧!爹都不用开口,他便知道爹想要什么,真是贴心啊。”傅林几乎把他当成自个儿的儿子看待。
“弃悠在老爷的身边待久了,自然贴心。”他依旧笑得真诚。
“唉,真不傀我将你视为己出。”傅林忍不住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对他真是满意极了,几乎想将他纳为义子。
“这全得感谢老爷的提拔……”
听听!这还真不是普通的贴心啊,不过简单的三两句话,便把爹给逗得喜笑颜开,好似她这个女儿只会忤逆他似的。
瞧他必恭必敬地站在爹的身侧,不知道的人一瞧,说不准还会以为他是爹在外头的私生子哩。
哼!他笑得极为真诚,仿佛能够侍奉爹是多么无上的恩泽,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
她岂会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傅摇光淡漠地瞪着皮肤更加黝黑的阮弃悠,漾着怒火的双眼好似快要喷火,将他燃烧吞噬。
诚如爹所说,她该是最清楚的。
不单单是他的办事能力,还包括他阿谀奉承的能力,全都是一等一的,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是不?
然而,爹所见着的全都是表面功夫,哪天数他给卖了,爹还被蒙在鼓里呢!
爹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当年会捡他回来,八成就是被他的甜嘴给骗的!如今爹的年岁渐大,耳根子又更软了,哪会不听信他的说法?
不过……他是奸宦谗臣哪,爹怎会瞧不出来?难不成真是年岁一大,爹便变得昏庸?
她在三年前好不容易想尽办法将他贬到苏州去,爹居然在这当头又将他调回杭州?她是不怕他会狼子野心,吞了爹的心血,毕竟她上头还有两个能干的姐姐,可她就是受不了他老在爹的跟前逢迎拍马。
“摇光,你要多同弃悠学学,知道吗?”傅林侧眼睇着坐在一旁、直瞪着阮弃悠的宝贝女儿,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怎么着?是弃悠太久没回来,你觉得与他生疏了不成?”
“我从来没同他熟稔过。”她没好气地道。
谁同他生疏?一直都是如此,只是爹教他的笑脸给骗了。
他的笑脸只给爹和大姐、二姐瞧,向来不给她的,只有在一家子相处时,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对她笑。
就如同眼前这般,所以爹才会误以为他待她极好。
唉!爹真是年事已高,脑袋昏庸了,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哪里是忠心为主啊?说穿了,他还不是为了要巴住傅家这块大饼,要不然他老早闪人了。
“怎么会呢?你们是一块长大的,弃悠还是我唯一允许可以同你一道进出的男子呢。”傅林笑得心无城府,好似真的没发觉两人的明争暗斗。
“是哦……”她勾起唇,笑得很冷。
唉唉唉,昏庸的老爹,肯定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就算她说出口,爹也不会相信,在爹的心里,就是比较偏袒他。
“你同弃悠聊聊,我去差厨房准备晚膳。”
“爹,我同他没啥好聊的。”
不要啦!她才不要同他一起待在这里。
“怎会没有?”傅林走了两步,回头笑睇着她。“你不是说布坊忙不过来,想找个管事?有弃悠这个大总管在,哪里需要再找管事?毕竟这儿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傅摇光面有难色。
“同他聊一会儿吧,你不是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吗?”傅林说完,径自走到外头的渡廊。
傅摇光张口欲言,又无奈地闭上嘴。
唉!爹真的老了,分不出是非善恶就已经够糟了,居然连她的心思都不懂,真是教她欲哭无泪。
“怎么?把铺子搞成一团糟,在烦恼不知道要怎么交给我吗?”
身旁突地传来他戏谑的声音,她动也不动地瞪着前方,瞪着外头已点起灯火的林子。
她宁可看着花团锦簇的花园,也不想瞧他一眼。
“谁要把铺子交给你?”她冷哼一声。
他是回来帮差的,还真以为他是回来接任的……呿!她还在这儿呢,当她死了不成?
要是他有本事的话就野心大一点,去把大姐和二姐的份给抢来,老抢她的小门面,有啥好威风的?
“不过是早晚的事。”他大剌剌地在她身旁坐下。
她侧眼瞪去。“谁准你在我身旁坐下?”
三年前他要离开杭州时,尽管嚣张倒还懂得分寸,怎么如今再碰头,他竟变得肆无忌惮?
“不成吗?椅子不就是要拿来坐的?”抽出系在腰间的扇子轻搧着,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瞅着她,唇角的笑意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她。“敢情三小姐都是站着看啊?”
“你!”她气得直跺脚。
瞧!爹才刚离开,他便立即现出原形。
来人啊!快来瞧瞧啊!他说起话来竟是这般不可一世、嚣张狂傲,这才是他的本性啊奇Qisuu.сom书……呜呜,怎么旁人都瞧不见他的原形,唯有她倒霉透顶,明明不想瞧见,偏偏教她瞧见了。
他想要把众人蒙在鼓里,怎么不连她一起蒙?
“明儿个还请三小姐交出帐本,好让我对帐。”
他仿若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做下决定,好似他才是做主的老板。
“我为什么要把帐本交给你?”她不禁发噱。
反了、反了!这是什么世道?这个自外头捡回来的弃儿,现下已经快要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对!他根本就是明着在她面前嚣张,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是老爷要我对帐的。”他的理由天经地义。
“嗄?”她不由得一愣。
阮弃悠不疾不徐地抬眼睇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该不会是三小姐把帐弄得一团糟,所以不敢拿来给我瞧?”
“你在胡说什么?”
她有什么不敢的?不是她自夸,自她三年前接下布坊的生意至今,未曾让布坊赔了生意,反倒让布坊赚进白花花的银两,只是他人在苏州,没瞧见罢了。
“那么……小的拭目以待。”
“你……”可恶,他分明是存心激她!
瞧,他笑得多么奸诈!
傅摇光瞪着他可恶的笑脸,好似正等着看她笑话一样,心底便升起一股无明火,然而现下却不是发怒的时候。
年关前,因为生意好得不得了,她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所以七八本帐本还丢在一旁,睬都不睬一眼,如今要对帐,不是摆明要她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