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销售?
嗯。
做得怎样?
现在我们俩负责学校团购订单的。
哦,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们?
您如果方便的话帮我们通融一下关键环节,那就真是大大地把我们往上拉了一把了,我们俩现在人微言轻,要是能拿下您手里的单子,下面的省重点,市重点高中还有其他的初中小学,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几千人的学校一下子要搞团购,也不是我这个校长可以一句话定下来的呀。
您把这笔单子的另一头直接拴到“一粒猛牛”公司的上层去不就行了么?您只要在会议上说学校要与“一粒猛牛”集团搞一次长期合作,到时候我们去公司里弄一个文件下来就可以了。要是这笔单子能够谈得下来,我们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到时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张进国没有答复,他的沉默一向没有下文,即是意味着让这件事情过去,就当没有讲也没有听,这使姚南与小白都开始灰心。不料师娘却开口催促道,你好歹也去试一下啊,当初荣伯在世时帮我们家不少忙,现在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不违法乱纪。
他微微地皱着眉,有些为难。
爸,你就帮帮小白哥哥还有小南哥哥嘛,你不是每天也催我喝牛奶的么?
张进国愣了愣,点头说,那行,我去试一下,不过我不推动结果变化,我只帮你们引一下这个路子。
嗯嗯,我们只需要您引进门就可以了。小白欣喜地叫了出来。姚南却暗地里踩了他一脚,他纠正道,能进门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会努力争取。
小白埋下脑袋认真吃饭,他十分郁闷:为什么同样的话从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呢?他又担心起一件他一直很忧虑的事情:一般求人办事都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小白家确实与张进国有过渊源,但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有所表示,张老师敷衍了事,只能不了了之,草草收场。他保持着这个疑惑一直到午餐结束都没有敢问,张进国洗了把脸就赶去开会,他们俩也起身离开,快到楼下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却看见张黎慢腾腾地在后面走着。
怎么了?干嘛不和你爸一起走?小白好奇地问道。
她噘着嘴巴,不愉快地问,小白哥哥,你们送我东西是不是就为了请我爸帮忙的?
小白无言以对,扭头看姚南,姚南盯着她的眼睛,说,当然不是,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东西送给你,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送东西给我?
为什么要有理由?今天小南哥哥要来你家作客,给你带件礼物总是应该的吧?别多想了,去上学吧。
张黎这才放心,抱着书包跑得远远的。小白看她走远了,才担忧地问道,我们刚才一直没有提给张老师的好处,你说他能真的帮我们把这事情说下来么?
谁说没提好处的?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笨,我不是对他说了么,“如果这事情能谈成,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你还听不出来么?我这是打了一个白条,到时候具体该填多少咱再商议。
小白恍然大悟,叹为观止。那些很难启齿的内容被姚南隐蔽的字眼表达之后变得极其简单明朗,现在他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剩下的事情就是回去安静地等待消息了。然而这一切又让他感到忧伤———原来人际关系如此隐晦,每一句话都可以这样慢慢品味出背后的涵义。不过,无论如何,事情毕竟应了他那句积极向上的格言:车到山前自然直。
第八章 女老板不等于老板娘
努努是在情人节下午回学校的,年后她与小白再也没有见过面,临登机时她哭哭啼啼地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脑地将他骂了一通,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登机飞走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委屈过,她在飞机上不停地把玩着原本要作为情人节礼物送给他的卡西欧手表,盘算着要算好距离,从八万英尺的高空扔下去砸死他,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杀的。
小白只是郁闷了一小会儿,姚南带来的消息立即将这份抑郁的情绪冲刷得无影无踪,他欣喜地说,我们的单子基本确定下来了,只不过要确立一个奖学金,奖励学校里品学兼优的贫困生。
多少钱的奖学金?
也就几千块钱而已,不过这样也好,奖学金确立下来,以后的单子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别的品牌想介入也就不容易了。
小白终于对姚南的战略眼光五体投地,他在投入每一分钱成本的时候都预算着将会得到怎样丰厚的回报,每一次让步都是策划着更加咄咄逼人地占领。他们赶紧着手准备起草合同,将这份订单揽入怀中,而那群所谓的元老都用内容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两头牛犊。
除此之外,我们该准备物色下一个订单了。姚南望着窗外的天空说道,鉴于与戴佳在城墙头的交谈中得来的经验,小白聪明地意识到,姚南是在看未来。
这段时间小白的心情格外地好,他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虽然在别人眼里,他仍旧和常人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拨云见日,苦尽甘来,他精英了,他也是传说中的社会精英了。
他这两天的晚饭都是最贵的方便面,在超市收银台上结账时也比平时更有面子。他还买了一只电磁炉,酱醋芥末之类的烹饪材料,还从街边熟食摊上买来一些熟食搭配在泡面上,让泡面与广告上有肉有菜的样子相差无几。他租来的房子里没有电视之类的娱乐工具,只有一台破电脑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小白吃着泡面,上着网,生活这才真正开始了。但睡眠又不是很好,总是做噩梦,根源是大街对面的一家卖衣服和鞋子的店面,每天早晨六点开始,店面门口就放着一只高音喇叭,重复着一段凄凉的话:因受到美国次贷危机波及,我公司在纽约交易所上市失败,公司上层决定,削价出售积压成品,衣服鞋子五十元处理,全部五十元,一律五十元。
这段时间所有的人都把经济危机挂在嘴边,只要需要以此为由,立马把这四个字举了出来,小白上班的路上有一个乞丐,穿得相当嚣张,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还戴一墨镜,杀手似的打扮,地面上放着一块大白布,用红色水笔写着:由于全球金融危机,韩国合作伙伴背信弃义跑路,我的企业倒闭了,请朋友们拉我一把,我一定东山再起,振兴民族企业。乍一看上去,白布上红艳艳血淋淋的,血书似的,于是人们纷纷慷慨解囊。
不过这样的场景在小白眼里,可以衬托出他如今无限的幸福,起码他还有工作,而且硕果累累,不日丰收。今天戴佳将他约了过来,她从工商局出来,戴佳准备将一家饭店盘下来,饭店面积挺大,装璜也好,但由于经营不善,总是徘徊在亏损的边缘。戴爸爸已经将价格之类的内容商榷完毕,只需要过一下手续就大功告成了。
是你爸爸经营还是你自己经营?
是我自己经营,如果是我爸经营的话,债务也会堆到饭店上来,我妈已经做过餐饮生意,她会来帮我。
老板也不是很好做哦,瞧瞧这个人,多可怜,一日不慎,大厦倾覆。小白指了指路边那个拉着二泉映月的西装乞丐,担忧地说道。
戴佳却笑了起来,说,拉倒吧,我在无锡见过他,他也这副打扮,不过他当时是说美国攻打伊拉克,把他的工厂给炸了,他还说要东山再起重新占领海外市场呢。
小白哑口无言,他最反感别人利用他的同情心,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经济发展,文化进步,这种走在时代潮头的先锋乞丐也不足为奇。
小白跟着戴佳去看了那家已经停业了的饭店,地理位置很好,内部装璜也的确凑合,但店名是八九十年代乡村饭店的经典———“好再来饭店”,而它周围的饭店则是“王府宾馆”,“帝都酒店”,它不被淘汰才怪。
你觉得我这店怎样?
是挺不错的,但是你要是就这样直接开业,恐怕没前途。
你当我傻啊,我当然不会直接搬用的,刚才在工商局已经把注册店名改掉了,现在就叫“临家”,比那个“好再来”好多了吧?
临家饭店?
嗯,不过这里还是要重新装修,稍稍复古一些的风格,我家积压的那些红木家具可以派上用场,花费不会很多。
小白对这些东西不是非常了解,也提不出具体的建议,和戴佳在楼上楼下逛了一圈,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周围的餐饮店面几乎清一色星级酒店外观,忽然出现一家复古风格的饭店,也许会吸引人们的好奇。
戴佳本来想问小白可不可以来帮她,但又生怕太唐突,只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航向,中途叫他下船,是以他的前途为代价的一次赌博,她向来不愿意让别人参与自己的冒险之旅。
姚南和小白作为“一粒猛牛”方面的代表去参加了所谓的合同签字仪式,两人合力拿着一张所谓的支票,所谓的支票其实是一块门板大小的纸板,他们将这块大纸板交到张进国手里,并亲切握手,这人模人样的场景都是供教育电视台的记者们拍摄的。那张支票上赫然写着五千元的字样,而那张签字仪式与随后的酒席所花费的人民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除了学生每天早餐的一盒牛奶之外,学校超市以及餐厅所用的饮料均为“一粒猛牛”旗下的产品,可谓硕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