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直到这时钟阎才有空分出心神想到岑安。
虽然奇怪为什么他会完好无损地从兰斯顿夫人房间出来,并且表现得自己是去做客一般,但每个人都有秘密。
岑安有,他也不例外。
这样一个神秘的少年、势均力敌的对手——
完完全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钟阎简单清理完手上的伤口,正犹豫要不要去隔壁找岑安聊聊时,刘明华忽然拉住他,问道:“阎哥,那几幅画像有什么特殊线索吗?”
事关通关活命,钟阎没有隐瞒。
他暂时按下去找岑安的想法,复盘了7、9、13、15、19五幅画像内容,前五幅每幅画像的内容都可以和女仆日记对应上,唯独最后一幅还没来得及摘下画框就出现了变故。
不过——
第20幅画像明显被人摘下来看过。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可钟阎不敢保证岑安会和他共享信息。
退一步说,即便岑安同意共享,自己也无法判断他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
毕竟信任这个词仅仅是说起来容易。
看来自己仍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趟。
钟阎沉默地阖上眼。
刘明华见他似乎累了就没再打扰他,带着傅强离开了202。
房门被带上,房间内重回寂静。
钟阎心神沉入系统,简单刷了会儿弹幕后,将系统调回到当前的副本信息。
自从他探索了五幅画像的内容以及完成特殊任务后,副本探索度已经来到79%,只差最后的1%就能达到通关的最低要求。
不过以他的性格,以80%的探索度通关就好比考试拿了倒一。
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
同一时间。
隔壁201房内。
202每响起一次巨响,岑安就揉一遍头发,等隔壁完全平静下来,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乱糟糟的一团顶在头上。
他活了二十年,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嘴里的“乖孩子、好学生”,别说坑人了,他连只蚂蚁都没坑过。
作死值虽然是好东西。
但他也不想看到钟阎因此丧命。
岑安心烦意乱地长叹口气,但没等他这口气叹完,系统忽然幽幽开口,语气听起来十分的阴阳怪气。
[恭喜宿主呢,钟阎利用你的法子成功完成了特殊任务,检测到钟阎对宿主的感激和持续增加的好奇心,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4点。]
听着脑海中系统酸溜溜的声音,岑安狠狠沉默了。
薅了他500点作死值。
还附赠2点好感度?!
——
当晚七点晚餐时间,兰斯顿夫人意外地没有出现在餐厅。
按照公爵的说法,是由于兰斯顿夫人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手指受了点伤。
听到这解释岑安若有所思。
莉娜死亡时管家的说法是她去朋友家玩了短时间回不来。
而兰斯顿夫人的手指大概率是被钟阎弄伤,但公爵的说法却是因为做家务。
这样看来——
副本为了使逻辑自洽,会给每个受伤或死亡的npc一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
晚餐结束。
趁女仆收拾餐桌,岑安悄悄揣着从206房间拿的镜子去了地下室厨房。
地下室始终弥漫着潮湿霉烂的味道。
角落处的厨房亮着盏昏黄森冷的灯,岑安忍着难闻的气味走进厨房。
厨房的地板上布满了油腻的血污,靠近门后的位置有个脏兮兮的麻袋,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只动物的长角刺穿了麻袋露了出来。
看起来像鹿。
这应该就是玩家们每天的食物来源了。
另一边,一把巨大的剁肉刀横陈在案桌上,刀刃上沾着血迹和肉碎,案桌上还胡乱丢着一大坨没剁完的骨架。
还没走近,就能闻到阵阵浓烈的血腥味。
岑安捂住鼻子隔绝那股血腥味,径直往厨房里间走。
厨房里间是独属于女仆的房间。
破旧的木门没有关严,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房间内黑黢黢一片,一股类似于肉类腐烂时的酸腐臭味扑鼻而来。
岑安差点被熏吐了。
他强忍着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推门进去。
门开的刹那,厨房内昏暗的光线涌入,照清了房间内的布置。
和客房区差不多——
房间内有张破烂的木板床,床边是个写字台,靠近门的位置是个衣柜。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写字台上没有镜子。
见状,岑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女仆如此痛恨兰斯顿夫人,自然不可能将代表她的镜子放在自己的房间内。
既然这样的话。
那自己就做好人帮她一把。
岑安拉开衣柜的门,霎时间一股仿佛烂肉发酵二十年的臭味犹如当头一棒,把他当场熏了个趔趄。
只见柜子里放的不是衣服,而是摆着一个个动物的头颅,堆得满满当当。
有的已经风干得只剩下皱巴巴的皮,有的正在腐烂,皮毛和肉黏在一起。
岑安总算明白女仆房间臭味的源头是从哪来的了。
他强忍着臭味从兜里掏出镜子,然后视死如归地将镜子放到了某个风干的鹿头后面,做完这一切他用最快速度关上柜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但岑安不知道的是——
他从厨房冲出来的狼狈身影恰好被刘明华看了个正着。
刘明华很有思想觉悟。
上次的副本他就是抱着钟阎大腿才通的关,这回他不想再做弱鸡了,尤其是看到钟阎游走在危险边缘独自搜集通关线索,好几回还冒了生命危险。
所以为了不再当弱鸡,他便趁这个时间来找线索。
不巧——
正好看到了岑安鬼鬼祟祟从厨房出来。
刘明华悄悄藏在角落,心想岑安这人一直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还干了好几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既然从厨房出来,那厨房肯定存在别的他不知道的线索。
或者是藏了什么东西。
更何况,阎哥好像对他也蛮上心的。
想到这,刘明华心一横,等岑安身影消失在地下室后,他立马从角落出来,偷偷钻进了厨房。
可惜他没有岑安的幸运。
他前脚刚进厨房,刚被案板上那把巨大的剁肉刀吓一大跳,女仆后脚就推着餐车回来了。
伴着餐车的车轮在地面上碾压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女仆如同小山一般沉重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厨房昏暗逼仄,一览无余,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刘明华慌不择路,一头撞进里间。
刚一进门,那股刺鼻作呕的腐臭味差点没让他窒息。
而此时女仆推着餐车回到了厨房,她嘴里发出神经质般的嘟囔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案桌前,一把抓起剁肉刀咚咚咚地剁起了肉。
听着这毛骨悚然的剁肉声。
没地方躲只好躲进床底下的刘明华顿感我命休矣。
不知过了多久,剁肉声停止。
女仆从案桌下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走到麻袋前,正准备扯开麻袋割下鹿头时,这时候她似乎听嗅到了什么味道,两只黄豆大小的眼珠咕噜噜转动着,最后转向里间。
与此同时。
躲在床下的刘明华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了。
视线昏暗,能看清的仅有从半开的门缝中漏出的一缕昏□□冷的光线。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房间内的温度好像比刚进来时低了好几度,手脚都冰冷到快要失去知觉了。
刘明华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很没出息地在喊阎哥救我。
忽然间他仿佛听到了声婴儿的笑声。
这地方哪有婴儿。
肯定是自己被吓糊涂了。
刘明华默默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好像离自己更近了点,属于婴儿那种“咯咯咯”的清脆笑声似乎就在耳边。
刘明华猛地转过头。
视线中出现一个浑身布满青白尸斑的干瘪身影,体型只有婴儿那般大小,它半蹲在地上,五官扭曲在一起,只剩下眼白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他。
然后——
“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明华瞳孔骤然放大。
“啊啊啊啊啊啊!”
“阎哥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
钟阎赶到的时候,刘明华整个人就像块猪肉被女仆摔在案桌上。
他现在的样子比待宰的死鱼好不了多少。
任他在案桌上不断挣扎,也抵不过女仆肥大臃肿的手掌。
刘明华被死死按在案桌上,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能做的只有绝望地大叫,堂堂一个大男人,叫声中居然都带上了哭腔。
“阎哥救我啊啊啊啊!”
听着他惨烈的叫声,女仆兴奋地浑身烂肉颤动,嘴里不断嘟囔着“吃肉吃肉吃肉”,那把巨大的剁肉刀被她高高举起对准了刘明华的脖子,看样子是准备给他来个尸首分离。
锋利的刀刃在光线下折射出瘆人的冷光。
就在刀口快要落在刘明华脖子上时,一个拳头大小金色秤砣飞速砸了过来。
哐当一声。
金秤砣精准砸在刀身上。
饶是女仆体型庞大也没能撑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剁肉刀当即脱手飞出,粗糙的刀把甚至还刮掉她掌心一大块肉,污黑的臭血喷涌而出。
女仆捂住手吃痛大叫。
趁这个机会,刘明华赶紧从案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钟阎腿边,看钟阎的眼神就像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顿时热泪盈眶。
“阎哥你就是我的神啊!!!”
“我要给你暖一辈子的床!!!”
这个时候还嘴贫,看来没什么事。
“不需要。”
钟阎嫌弃地扒开他的手,漠然道:“你一个人来这干什么?”
刘明华心虚回答:“我看岑安鬼鬼祟祟进去,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别的重要线索,哪知道我刚进去怪物就回来了……”
听到岑安的名字,钟阎明显挑了下眉。
“他来过?”
“你确定?”
刘明华拼命点头,“我亲眼看到的,不可能有错!”
钟阎站在厨房外,静静看着门内快要暴怒的女仆,心想如果真像刘明华说的那样,那就有意思了。
早在刚进副本的当晚他就和刘明华探索过了厨房和里间女仆的房间。
女仆那本日记就是在她床头发现的,如果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线索,那说明岑安比他更谨慎细致。
那为什么这样一个谨慎细致的人……
却总要作死挑衅鬼怪呢?
钟阎想不明白。
岑安就像被云雾遮笼,让他看不清摸不透,却难以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