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老板再次喊了遍“岑八”的名字,岑安才意识自己已经被迫改名了。
他有理由怀疑——
老板是在报那句“小朋友”的仇……
嘈杂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散,女主管在台下找了圈,最终看到了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岑安。
女主管白无常似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操着尖刻的嗓音朝门口喊:“岑八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上台!”
女主管话音刚落,会客厅内不管是npc还是玩家,全部投来打量的视线。
同时被这么多人注视,岑安当即后背发凉,仿佛木偶一样僵在原地。
他在心里咆哮——
为什么找我不找钟阎啊?!
对了!
钟阎!
岑安想到了救星,眼睛顿时一亮,飞快在会客厅寻找钟阎的身影。
所幸钟阎就站在会客厅后方,离得不远,岑安苦着张脸,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
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蓦地让钟阎想起那声令他心情复杂到难以描述的“哥哥”,他呼吸微滞,下一秒漆黑深沉的眉眼掠过抹不易觉察的无奈。
算了。
既然答应了,那就帮帮他吧。
钟阎站直身体,笔直的长腿径自朝演讲台方向走去。
临近演讲台时,钟阎脚步站定,冷漠的眼神直视台上的老板和女主管,语气中带了几分明显的不爽。
“凭什么我和岑八都是恒星级主播,新员工代表是他而不是我?”
钟阎英俊的面孔适时展现出不忿,言辞变得更加激烈了点。
“贵公司难道就是这样崇尚公平的吗?”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质问——
岑安愣了,老板和女主管愣了,会客厅内的其他员工们也全愣了。
尤其是和他们同批进来的玩家听到这话更是心思各异。
那位误打误撞侥幸通过面试,从而签了彗星级主播合同的低级玩家就不说了。
其余两位——
一个是穿着黑色登山服的青年,另一位是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们站在香槟塔旁边,默契地对视了眼。
简单用眼神交流了下自己的想法,这两位来自无限世界同一工会的玩家很快就从钟阎那句话中作出了一致判断。
——这两个名义上的恒星级主播,关系不和!
小胡子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极轻地笑了声,目光在会客厅门口逡巡了片刻,终于看清了那位玩家的长相。
模糊光线下的是张清透干净的脸,不过和他想象中的怨愤不同。
真是奇怪——
门口的玩家面对旁人的挑衅,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开心?
小胡子观察得非常细微。
事实上,愣了半晌后反应过来的岑安差点忍不住要为钟阎鼓掌。
好演技啊!
救命恩人
啊!
眼看钟阎把气氛都烘托到位了,岑安赶紧对演讲台上的老板说:
“老板,我知道咱们公司一向最崇尚公平的,也知道您特别特别器重我,要不这样吧,为了不让您难做,我自愿放弃上台发言的资格,让给这位同、同事!您看怎么样?”
老板:“……”
谁TM器重你了?
老板深深盯着岑安看了两眼,数秒后目光转向钟阎,那颗大到瘆人的脑袋微微垂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钟九,上台吧。”
钟阎没有丝毫迟疑。
上台后,面对会客厅一众古怪的视线,他没有半点怯场,而是十分自然地从老板手里拽出话筒,但似乎又觉得恶心,下一秒又把话筒重新丢回给老板。
老板:“……”
老板干瘪的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好几下,他已经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举办这个周年庆了……
不过又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时机总算要成熟了,老板铁青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不少。
他用眼神示意女主管,女主管会意,踩着高跟鞋离开会客厅。
厅内响起了钟阎发言的声音,女主管顶着张狭长尖锐的脸从侧门出去,很快来到电梯口,按住朝下的按键。
叮——
电梯门开。
裹挟着潮湿腥臭的冷风扑鼻而来,电梯里并非空荡荡,还有个清洁工装扮的人。
女主管皱起了尖细的眉,“胡二十八,李四的尸体在保龄球馆,快去处理干净。”
胡二十八闷不做声,提着清扫工具默默从电梯出来。
女主管捂着鼻子,嫌弃地让到旁边,等胡二十八离开后,她这才板着脸进了电梯,按下“-2”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关合,仅剩最后一丝缝隙时,忽地有人冲过来,口里还喊着:“欸欸欸,等等等等。”
咯噔一声。
下一瞬,电梯被按停,门又缓缓张开。
而电梯内的女主管没站稳,身体猛地一颤,脸上刚补的粉不受控制往下掉了几块,露出被厚粉遮住的青灰色的皮肤。
女主管眼神带刀,狠狠剜向挤进电梯的岑安。
岑安只当自己没看到,扯起嘴角露出个友善的笑容,“主管,你这是要去哪儿?”
女主管不想和他搭话,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粉扑自顾自地补妆。
岑安眯了眯眼睛,借着假装回头的间隙瞄了眼电梯内的按键。
“-2”的数字闪着鲜红的光。
女主管这时候去地下室是想干嘛?
岑安压下心底的困惑,本想装傻跟女主管一同下“-2”,不过女主管识破了他的想法,一边补妆一边抬手抽空按了“2”。
女主管:“这么早就要回宿舍休息了?”
岑安:“?”
好个先发制人!
说话间电梯已经降落到二楼,电梯门开的刹那间,没等岑安反应过来,女主管忽然伸手
把他从电梯里推了出去。
岑安踉跄着退到走廊(),
?()?[(),
但被女主管碰到的地方仍冰得刺骨。
他飞快转身,可电梯门已经在缓缓关上。
光亮的金属门不断收缩,女主管尖得跟锥子似的下巴也随之变得扁窄。
透过狭小的缝隙,一双灰蒙蒙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岑安的眼睛。
女主管冷幽幽地留下一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记得准时开播,观众们很期待你的表现。”
最后的音节还没完全落下,电梯轿厢忽然再次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一根漆黑如同腿骨的古怪棍子赶在最后一刻插/入了电梯门的缝隙,把电梯给硬生生弄停了下来。
女主管抹了腻子似的、白得发光的脸皮再次狠狠抖了下,刚补好的粉跟雪花似的簌簌下落。
岑安用厄运钟舌撬开电梯门,重新钻回了电梯。
电梯恢复运转,继续往下。
岑安忽视了女主管近乎吃人的眼神,继续装没心眼子,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因为自己连续两次给女主管弄掉了粉的缘故,刚刚系统提示他成功薅到了150点的作死值。
电梯速度渐缓。
这时候再把他弄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女主管干脆放弃,板着一张臭得跟鞋底子一样的脸等电梯门开。
岑安这回也老实了,默默往女主管背后退了退。
虽然作为恒星级主播,他的权限很高,但并不代表整栋大楼对他来说都是安全的。
尤其合同也曾写了——
被剥去员工资格的人会被送去负二层。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负二层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他之所以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要跟着女主管到这负二层。
说白点,是想拿她当人肉靶子。
而且顾忌到楼道的异样,他并不想从楼道走下去。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和楼上的宽敞明亮截然不同——
负二层阴冷潮湿,没有做任何装修,裸/露在外的钢筋混凝土梁和墙面被熏得发黑,表面攀附着不知名的青绿色霉斑。
除此之外,头顶还乱糟糟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生锈铁管,里面隐约有哗啦啦的水声流动,而在铁管下方吊着为数不多的几盏电灯,有的早就坏了,以致于视线中极其阴暗昏寐。
女主管拢了拢衣领,率先走出电梯。
岑安刚想跟上,却被女主管一个眼刀劝退。
岑安立即表示:“裴主管,我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听他这样说,女主管尖瘦的脸上蓦地勾出抹阴仄仄的冷笑。
“二老板可能不太喜欢看见陌生面孔,当然,如果你愿意当他的晚餐的话,我并不介意你跟着一起过来。”
什么鬼???
这破副本还有个二老板?!
女主管说完后径自离开,留下满脸难
() 以置信的岑安还留在电梯口。
岑安眼睁睁看着女主管瘦得跟骨架子一样的背影消失在墙角(),
——
“”(),
也就是说只要避开二老板就行了。
拿定主意后,岑安拎着厄运钟舌朝女老板刚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去。
负二层远比想象中的大,而且很像迷宫,烂尾楼一样四处透着破败荒凉。
绕过几个拐角后,潮湿霉烂的空气中忽然多了点古怪的气味,有点像发酵的腊肉,透着点并不难闻的酸腐味道。
岑安轻轻翕动鼻翼,慢慢朝气味的源头靠近。
又转过两个拐角,岑安猛地顿足。
在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正冒着泡的……水池?
其实说水池不太恰当——
因为眼前的东西约莫有七八米长宽,形状很不规则,边角处有的偏圆滑,有的又凹凸不平,而且表面像抹了层油脂的皮革,看上去既油腻又很古怪。
更古怪的是,池子里面像被煮沸了一样,有猩红色的液体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
空气中发酵的酸腐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岑安疑惑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池子里的动静忽然变大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红色气泡从池底翻涌向上,渐渐铺满了整个池面。
这一幕极其诡异。
岑安在几米开外停下脚步,他往旁边看了看,正想找块石头丢进去探探底时,忽地,他在那片密密麻麻的气泡中看到了颗被泡得肿胀扭曲的人头。
岑安:“……”
他觉得还是先走为妙。
却不料自己还没转身,水池里的人头蓦地睁开了眼,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中只剩下右边还陷着一颗腐烂的眼球。
人头用仅剩的眼球打量着岑安。
顿时——
岑安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粘腻、扭曲、邪恶的东西缠上胳膊,令他瞬间暴起了无数冰冷的鸡皮疙瘩。
紧接着一阵诡异的怪笑从人头口中传出来。
“嗬嗬嗬,好像是个生……咕噜咕噜……面孔呢?”
“可惜我刚吃……咕噜咕噜……饱饭。”
“不然你这细……咕噜咕噜……皮嫩肉我肯定咕噜咕噜咕噜……”
人头在水池里沉浮不定。
那张不断张合的嘴一会儿被抛出水面,一会儿又被泡进水下,最后完全被泡进了水里,随着不断冒出的气泡不断翻滚。
而岑安除了“咕噜咕噜”的呛水声,其他啥也没听清。
他条件反射地侧起耳朵。
“啊?”
“你慢点喝、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慢点说。”
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