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照片抢夺赛最终以岑安两度失败而告终。
以饭桌为界——
岑安双手撑在桌面,脸颊泛红,微微气喘,眸带愠怒地瞪着对面的钟阎。
某人却恍若不觉,眉梢高高挑起,气定神闲地整理着刚刚两人拉扯时被弄得凌乱的衣襟。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片刻,最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僵局。
咚咚咚——
有道男声在门外喊:“吴老二在家吗?”
有人来了?
岑安和钟阎对视了眼,用眼神示意对方暂时先握手言和。
岑安迅速收起新闻稿去后院找吴老二,而钟阎等了片刻后才去开门。
此时的门外,高陵水敲完门后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在他身后,吴刚拖着架老得不成样子的木板车停在土路边,雄子站在旁边负责望风。
而被高陵水剖开肚子的老太婆正半死不活地躺在板车上,她的肚皮已经瘪了回去,深深凹陷在腹腔里,肚皮被简单缝合了起来,腥臭的污血从伤口处滴滴答答地淌到板车上,再沿着车辙滴在土路上,留下长长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等了会儿,耳边响起老旧门轴拧转时发出的尖锐吱呀声,高陵水镜片后的目光倏地变得凛然,悄悄握紧掌心他用水凝结成的手术刀。
数秒后,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一张冷峻漠然的面孔映入眼底。
钟阎。
对于这种年纪轻轻的优质玩家,相较于把他放在敌对方,高陵水更愿意把他招揽在麾下,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高陵水收了手术刀,对钟阎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主动表明身份:“我是亮银公会的副会长高陵水,有兴趣合作吗?”
什么公会什么副会长,这些东西钟阎压根提不起半分兴趣,他没有作出回应,而是举起摄像机对准板车和三人连拍了几张。
高陵水不禁蹙眉。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极其不礼貌,甚至有种挑衅的意味。
不过高陵水虽然忍住了火气,雄子却忍不下去了,他的额头迟迟没有消肿,到现在仍火辣辣得疼,见钟阎非但不领水哥的情,还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这让本就厌憎钟阎的雄子差点暴起!
“草,你什么意思?!”
钟阎掀眼瞥了眼雄子,认出这是被他用石头砸跑的那个家伙。
钟阎没有理会他,而是重新看向高陵水,漠然道:“不好意思,没兴趣合作。”
高陵水推了推镜架,并不恼怒,而是试图打算继续劝说,然而这时他忽然看到屋内急匆匆走出来几人。
为首的那位一身庄稼汉打扮,黢黑的脸上堆满了被打扰了正事的不爽,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同样面色不悦的黄脸女人,而跟在最后方的则是一个长着张漂亮脸孔的男生。
镜片后的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了数秒,高陵水认出了漂亮男生的身份,顿时又起了招揽之心,不过眼下还是
先完成支线任务要紧。
高陵水暂时按下招揽他俩的说辞,
示意吴刚和雄子把木板车推过来。
然而不等两人动作,
下一秒吴老二和黄脸女人的脸上骤然溢出狂喜,飞快冲了过来。
吴老二猛地按在板车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激动万分。
“是娘是娘!”
“嗬嗬嗬终于找到你了娘!”
黄脸女人激动得用指甲不停在板车上抓挠着,神经质般咕哝着:“齐了齐了,献给山老爷的供品终于齐了……”
趁高陵水一伙人被吴老二和黄脸女人的诡异表现吸引了注意力,岑安悄悄扯了把钟阎的袖子,觉得不可思议:“真没想到第三部分内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钟阎低低嗯了声,“毕竟我幸运值有70。”
岑安:“……”
行行行,你幸运值高你牛逼!
——
五分钟后,吴老二和黄脸女人总算从激动中缓过神来,问高陵水:“你们在哪里找到我娘的?”
高陵水如实回答:“是一个叫做老何的村民从地洞里找到的,他委托我们给你送过来。”
高陵水简单向吴老二描述了下当时的情景,当然,他特意避开给他娘做了场“开膛手术”的情节,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任谁也无法接受自己亲妈被人活生生剌开肚子吧?
吴老二点点头,“这样吧,我刚熏好了肉,你帮我捎两条回去带给老何,算我谢谢他。”
说完他指使黄脸女人,“你去拿两条肉过来。”
“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黄脸女人百般不情愿,但抱怨归抱怨,她还是顺从地回后院挑了两条最小的肉回来。
当肉交到高陵水手里时,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同时在脑海响起。
看到几千积分到账,高陵水心情变得异常不错,他把肉递给吴刚,目送吴老二拎起半死不活的老太婆离开后,这才重新把视线投向钟阎和岑安。
“两位,我是真心寻求合作的,为表达诚意,我愿意先向两位分享一个线索。”
岑安和钟阎对视一眼——
这买卖也不是不能做,但先要看对方拿出的诚意是多少。
钟阎:“什么线索?”
高陵水压低声音:“我从吴老二他娘的肚子里剖出了一张……人脸。”
——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
应老何的要求,高陵水用水刀剖开了老太婆的肚皮,在老太婆凄惨的尖叫声中,差点撑爆她肚皮的东西终于显露真容。
那是一张紧闭着眼皮的人脸。
人脸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但却嵌在一堆黏糊糊的黑泥里,像是一尊被消化掉大半的泥塑雕像?
也不知道这老太婆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吞下去的……
高陵水小心翼翼地用水刀碰了碰人脸,可下一秒无往不利的水刀竟被瞬间腐蚀,如果不是高陵水反应极快地解
除了技能,
说不定下一个被腐蚀掉的就是自己的手了。
更诡异的是——
当老何看到人脸的那一刹那,
骤然间激动得浑身发抖,竟直挺挺对着人脸跪了下去,惊呼道:“山老爷显灵了!山老爷显灵了!”
随着他不断叩拜,老何躲在三间砖瓦房里的兄弟姐妹们全都蜂拥着出来,乌泱泱十多口人激动地跪在院子里高喊山老爷,现场仿佛误入了某个□□现场。
再后来,老何毕恭毕敬地捧起黑泥中的人脸回了主屋,说是要找个合适的躯体把山老爷好好供奉起来,奇怪的是,人脸那种诡异的腐蚀性对老何竟然没有半点影响。
——
听完高陵水的描述,岑安默住了。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啃老村每家每户都供奉着山老爷的雕像?
而且听起来,被吴老二他娘吃进肚子里的“山老爷”貌似比吴老二家暗室里的更加逼真吊诡。
陷入沉思中的岑安垂着眸,无意识地绷紧了嘴角,浅红的唇瓣被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条。
过了会儿,岑安蓦地抬起眼皮,似乎是想明白了。
难怪黄脸女人在看到老太婆后一个劲儿地说献给山老爷的供品终于齐了……恐怕这就是分水岭,一旦暗室里的泥塑雕像“吃完”老太婆,或许就会蜕变或进化成“人脸”形态。
岑安心情倏然变得沉重,要真像他推测的这样,那当下的处境就变得很麻烦了——
一来要阻止吴老二把老太婆当供品,以免晚上有变故。
二来几乎可以断定“人脸”并不是山老爷的最终形态,可能只是第二形态,而最终的形态是什么不得而知。
三来不清楚整个村子到底有多少山老爷的雕像,要是每家都有,那就更棘手了。
高陵水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分享了自己目前得知的线索,他静静看着两人,等他们给出答复。
岑安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更别说合作了,要不是钟阎比较特殊,他肯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自然这个副本也不例外。
他是肯定要拒绝的,但钟阎愿不愿意和高陵水合作,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了……
似是察觉到岑安情绪的变化,钟阎悄然瞥了他一眼,见他微蹙着眉,转念一想便识破了他的心思。
认识这么长时间,岑安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再说了,和高陵水合作有什么意思,还是和岑安在一起找线索通关更有趣。
钟阎不爱占便宜也不爱欠人情,既然不打算和高陵水合作,他也不想白白欠他一条线索,便把自己目前了解到的线索说给了他听。
高陵水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他冷冷笑了声,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敛去了之前故意伪装出来的友好,但在完成公会交给他的任务之前,他并不想撕破脸皮。
“走了。”
高陵水蓦然转身离开,雄子和吴刚立即跟上,长得贼眉鼠眼的矮个男人临走前对钟阎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挑衅意味极其明显。
而就在三人离开后不久,后院忽然传来小狗剩的大声哭闹。
“吴老二要动手了!”
岑安赶紧往后院跑去,果不其然,此时的吴老二已经磨好了刀,正把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按在井盖上,而小狗剩正死命拽着他举刀的手,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了一起。
“求求你放过奶奶吧……”
吴老二不耐烦地甩着胳膊,嘴里骂个不停:“小兔崽子你给老子放手!”
黄脸女人也在一边劝:“小狗剩,这是村子几百年来的习俗,只有这样,山老爷才会一直庇护咱家,以后等爸妈老了,爸妈都不用你动手,自己亲自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小狗剩还是哭,“呜呜呜我不要……”
看到这幕,岑安再也忍不了了。
什么狗屁习俗!
什么狗屁山老爷!
真叫人作呕!
乌光一闪,厄运钟舌落在手心,岑安深吸口气,缓缓走进了院子。
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