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诺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加冰的鸡尾酒,随口问调酒师:“我找金姨,她在吗?”“金姨?”调酒师一怔。“就是你们老板呀。”“哦,是阿金姐啊,你是老板什么人?”“我爸爸是她的朋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调酒师看了夙诺一眼,暗想,老板都四十多岁了,还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小姑娘长得和她挺像,是她的私生女也说不定,还是少得罪的好。“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调酒师一笑,转头对吧台一角喊道:“刀姐!”一个小姐向这边看了看,然后夸张地扭着丰腴的腰肢走过来,徐徐吐了口烟圈:“干吗?”
“这位小姐找阿金姐,你看看在不在楼上。”“在KTV包间里,陪澳门来的那些老板唱歌划拳拼酒呢。”刀姐打量了夙诺几眼,又向她身后的道森抛了个媚眼,这才嗲声嗲气地说:“跟我来吧。”尽管灯光昏暗,可夙诺还是看见道森的脸腾一下红了,不禁有些好笑。刀姐扭动着身躯,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夙诺和道森就没这么轻松了,不仅走得很吃力,而且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还没少被人吃豆腐。好不容易看到楼梯,刀姐的人影已经快消失了。两个人急忙追到第二层时,道森突然拉住夙诺的胳膊,低声说:“等一下!”“怎么了?”“这个地方有问题。”道森抬起手腕,“你看我的表。”乍看上去,道森的表与普通手表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表盘上有一圈绿色的光点。“这表是我们科技部研制的精密仪器。”道森解释说。说话间,绿色的圆点逐渐变红,手表也“嘀嘀”地尖响起来,甚至在火爆强劲的音乐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时针和秒针也转得飞快。夙诺想起那两个可怕的蜘蛛怪,颤声问:“是……是那两个怪物吗?”“不……不是,这才让我奇怪。”道森看上去很紧张,“你不知道,这些怪物像普通动物一样,常划出自己的地域界限,一旦有闯入者,就会发出气息给予警告。我们在麦克唐纳山那次就是这样。可这次的气息却远远超过上次,比那两个蜘蛛人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我能感到气息的所有者还在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是……”说着,手上的表忽然停止了嘶叫,接着“砰”一声响,手表炸开了,碎片四下飞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上面有什么东西,比那几个蜘蛛怪还要可怕?”“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啦?”刀姐站在楼梯口不满地喊道。道森应了一声,拉着夙诺几步上了楼,小声嘱咐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功亏一篑。你去找老板,我在这儿守着。”夙诺点了点头,跟着刀姐进了一间满是酒气和烟味的包间。包间里面有七八个人,男人们是清一色的臃肿身材,各搂着一个小姐或喝酒或划拳,或对着电视唱着严重歪曲的歌。刀姐刚俯下身对坐在中央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耳语两句,就被旁边一个男人淫笑着拉倒在沙发上。夙诺焦急地喊道:“金姨,金姨,我是夙诺呀!”可房间里一片嘈杂,她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她干脆抢过一个话筒,竭尽全力地大喊一声“金姨!”
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金姨把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夙诺。这时坐在最外边的客人一把搂过夙诺,烟和酒混合的呛人气味喷到她脸上:“小姐真漂亮,也过来喝一杯吧,哈哈!”夙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金姨,我是夙诺呀!”金姨一怔,马上站起来,用力推开那客人,拉起夙诺仔细打量着:“真是夙诺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你爸爸有事的话,就该自己来找我,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阿姨,我爸爸被人害死了……”夙诺放声痛哭起来。金姨叹了口气,扶着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这一天终于还是出现了。”金姨倒了杯红酒递给夙诺,自己点了支烟,“你爸爸做了超越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这才引火烧身。在研究所那会儿他挺照顾我的,我也曾经劝他终止研究,可是他太固执了,不肯听我劝。”“爸爸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夙诺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黑色方块。
“哦?这是他自己设计的保险匣嘛,以前他总把一些核心材料和成果藏在里面。不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碰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拆得开。这个匣子这幺小,里面能装什么?嗯,我来试试。”“总之,拜托了。”夙诺恳切地说,“我想爸爸九泉下有知也会……”“算了,算了!别说这些,我得先找找以前的专用工具,扔在哪儿了呢?”这时一片嘈杂的尖叫混合着激烈的枪声忽然从楼梯口方向传来。随即,门被撞开,道森一边用后背顶着门,一边向外射击。他额角上头发连着头皮被撕去了一块,身上有几处伤口也在不停地淌血。“你受伤了!”夙诺惊叫一声。道森抬手将夙诺拦在身后。夙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口正站着那两个披着风衣的怪物,地上满是螯毛与绿色斑点,可见刚才经过了一番多么激烈的搏斗。然而,此刻他们却一动不动,脸也冲着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没看见眼前的怪物和举着枪的外国特工,大大咧咧地走到金姨面前,挥挥手中的麦克风,说:“老板,我要投诉,你这麦克风有问题,噪音太大。”金姨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有你们那个小姐,服务态度不好,欣赏水平更是差得要命,硬说我唱歌难听!”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道森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道森感到意识的确有些模糊,他知道那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但还是支持着说:“这位……先生,我们无意中走错了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走,不要理他!”夙诺扶住道森,狠狠瞪了丁戈一眼。“你在胡说什么!”道森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别惹怒他,他会杀了你的!”丁戈看了夙诺一眼,转身面向楼梯口的两个蜘蛛人,那两个怪物不由自主地同时退了一步。丁戈走上去,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扫,随口问道:“你们是神仆?”两个怪物显然大吃一惊,“神仆”这个词向来只在内部流传,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的。戏谑的表情陡然消失,丁戈严肃地说道:“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告诉你们族长,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的话会适得其反。”两只怪物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转身下楼,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道森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跌倒在地。丁戈看了看夙诺,冷冷地说:“还等什么?先把人抬到沙发上去!”“今天的事谁也别报警,老娘一会儿去找他们老顶 (粤语,即“老大”之意。)说理!”金姨冲门外喊了一声,转身和夙诺一前一后抱起道森平放在沙发上。好在两个蜘蛛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灯光又暗,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金姨这么一喊,立刻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反正酒吧舞厅斗殴现象屡见不鲜,今天虽然开了枪,人们也不是太在意,都以为是黑社会纠纷。
丁戈把手放在道森的头部和身体的伤口上,血随即神奇地止住了。“你能救他吗?”夙诺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几处小伤而已,死不了的。其实就算是你爸爸,只要尸体腐烂之前及时一些,也能救活……”“什么!?”夙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那得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可惜我不是医生,只会治治这种斗殴造成的擦伤。”“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医生和工具?”夙诺紧紧抓住丁戈的衣服,焦急地问道。“这个宇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了。”“丁戈,我爸爸真的不是你害死的?”“你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啦!”丁戈掰开夙诺的手。“连那两只蜘蛛怪也被你吓跑了,”夙诺声色俱厉地质问,“你杀个人难道不像踩死只蚂蚁那么容易吗?”“是很容易,”丁戈无精打采地反问,“那你是不是一见到蚂蚁就去踩呀?”夙诺为之语塞。“我也没空去干这么无聊的事。”丁戈漫不经心地说,“一不小心碰坏或踩死的不算在内,我活到现在光人就杀了两万多个,而且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你爸爸……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去杀的。”“你敢说你没觊觎我爸爸的遗物?”丁戈没回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讥讽。这时,道森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说:“丁……丁先生,您既然跟夙诺认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并把程科博士的遗物转交给美国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的……”“罗吉尔?”丁戈不紧不慢地问。“您……您怎么知道?!”道森惊得身子剧烈地一颤,疼得面孔一阵痉挛。丁戈立刻抬手抚着他的伤口,止住再次涌出的鲜血。“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丁戈斜视着夙诺,“我的上一个身体叫昆泰沙,死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在未找到新的身体之前,我一直在大西洋上飘荡。大西洋百慕大三角的天然磁场很多,总像间谍一样截下很多来自西岸大陆的秘密电报。我读了几份,好像罗吉尔为了件什么事十万火急地四下派人找我。那时我也没办法,没有躯体是不能去见他的。他到底有什么事?”
“这我不知道,罗吉尔少将只分派给我们寻找‘失落的胚胎’的任务。不过说起来……他最近似乎的确很着急的样子,命令是由总统下达的,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但好像隐约听到什么‘陨石’、‘红色液体’一类的词。”“嗯,我大致听懂了。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