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四十分钟,转过最后一个墙角,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终于出现在丁戈面前。他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起来。这座宫殿里,无论装潢还是用具都只能用奢华来形容。目之所及,找不到任何现代电器,丁戈随便了看了一眼墙上的一支烛台,立即发现那绝对是欧洲中世纪皇家用品。“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年轻的吸血鬼贵族得意地问。不错,如果单纯说豪华程度的话,这里比起人类历史上任何一座伟大宫殿都毫不逊色。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是以暗红色作为主调,让人觉得异常压抑、烦躁。不仅如此,墙上巨大的壁画、墙角的雕像,无一不是以暴力和性爱为主题,使整座宫殿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血腥和色情气氛。丁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迈步穿过大厅。通往后殿的走廊里没有点灯。借着大厅的灯光,丁戈看见头顶上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身着黑衣的吸血鬼,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大睁着,仿佛暗夜里燃烧着的磷火。走廊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女人的浪笑,在这静谧中,更显得刺耳。丁戈吹了声口哨,迈步跟着黑衣长者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后殿大门洞开着,宽敞的大厅中央是一个标准大小的游泳池,只不过,泳池里是一片鲜红色的液体。在一片淡淡的充满铁腥味的雾气笼罩中,一个身材高硕壮健的长发中年男子正和五六个穿着泳装、娇艳浪荡的女吸血鬼在嬉闹调情。丁戈走到游泳池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他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就像是米开朗基罗塑造的大卫,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美。从外表上看,他跟普通人类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普通人的眼白在他这里却是鲜艳的血红色,耳朵也比人类的耳朵尖得多。“你是什么人?”中年男子放开手中的女人,抬起头看着丁戈,脸上的嬉笑转瞬间消失不见,眉宇之间隐含着远古时代强大君主独有的威严,深邃的目光中闪出狡诈邪恶的智慧。
“是我,换了具皮囊而已。”丁戈微微一笑说。
德库拉仔细看了看丁戈,又皱起鼻子使劲吸了吸气,脸上忽然绽出笑容:“原来是您。”说完看了看门口神色沮丧的手下们,轻声问道:“是不是你们做错了事,被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不关他们的事,我‘请’他们带我来找你的。”丁戈边说边自顾在泳池旁边一张华丽的椅子上舒服地坐下,“吸血鬼在地球存在了两千多年,靠吸血将自己的基因转到人类或动物身上,使之成为僵尸,进而扩大种族总体数量。我知道该隐近年来逐渐将家族的权力转交给你,为了笼络人心,你对他们适当放松管理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也要适可而止。一只成年健康的吸血鬼平均一星期就要吸食一个活人,如果不加限制,你们种族数量会急剧扩大。现在你们已经引起了很多国家政府的注意,我想你也不愿直接和人类发生冲突吧?更有甚者,现在越来越多的吸血鬼把杀人变成一种乐趣而不是生理需求,近几年来,有些地方更是出现了依靠僵尸来与人类对抗的情况,这些事情,我想你都是清楚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公益大使了?”德库拉哈哈大笑着从泳池里走上来,双手张开,立刻有人上来给他披上华丽的浴袍。
“放在平时,你求我都懒得管呢。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这次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哦,有什么事情竟能惊动你?”德库拉微微一怔,摆了摆手,让手下全都退出大厅,然后坐在丁戈对面,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要不要来杯路易十三?”
“谢谢,不过你们的‘路易十三’我可没兴趣。”丁戈知道,德库拉嘴里的“路易十三”指的是冰镇了几百年的贵族女子血液。
德库拉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然后问:“到底是什么事?”
“最近连续的红雨,你可了解多少?”
“不太多,只听他们说,似乎这种红色的液体对人类有腐蚀作用。”
“这么说,你是毫不知情了?”丁戈注视着德库拉的眼睛,缓缓地问。
“你的意思是,怀疑这场红雨是我们干的?”德库拉丝毫不回避丁戈锐利的眼神,“或者是其他神仆种族做的?”
“不是吗?我知道,你们一直没有放弃重新取代人类主宰地球的念头。”
“没错,这个世界本来是属于我们神仆的。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人类都无法和神仆相比,这个种族在我们眼中不过是群繁殖能力超强的老鼠罢了。但就是这群老鼠,竟然取代了我们的位置!”德库拉把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一瞬间,眼中泛起血红的光芒,两颗长长的獠牙也从双唇之间龇了出来。他长出了口气,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应该能看到,这些老鼠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繁殖,不停地破坏本属于我们的家园。什么物理技术、化学技术、生物技术,甚至连造物主创造的生物,他们都敢肆无忌惮地改造!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星球就会被他们毁掉,这个孱弱无耻的种族不配做这个星球的主人,他们更像一群迅速滋生的病毒!”
丁戈无言地点点头。
“我们的确无时无刻不想消灭他们。但这红雨与我们无关,你知道我们对所谓的生物技术没有任何的研究,更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时,一个吸血鬼轻轻走到公爵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公爵脸色顿时一变,思考了一下,转头对丁戈说:“这事也没必要瞒你,刚刚接到消息,我们的一个孩子也被红雨感染了。”说完,他打了个响指,随即有人抬了一个被黑布密密罩住的铁笼进来。
黑布揭开,只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双目泛着红红的血光,平伸着双臂僵硬地站在铁笼中央,一见到光亮,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公爵面无表情地走到铁笼边,仔细打量着他,沉声说:“塞谬我的孩子,你还认识我吗?”
塞谬听到这个声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眼珠迟缓地转向公爵。“公……爵……”他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德库拉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我……吸了……一个被感染的……人……”塞谬挣扎着说,可话没说完,忽然痛苦地双手抱头,只见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下面,忽然涌起一个个柔软的突起,像虫子一样不停地蠕动。
“杀了我……快……”塞谬哀号道。德库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过身去,挥了挥手,平静地说:“小心处理干净一点,不要留任何隐患。”“现在你还认为这场红雨是我们做的吗?”公爵重新落座,看着丁戈问。“看来这事应该和你们家族无关。”丁戈说,“但愿幕后的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现在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东西叫做‘红体’,它是一种生物,可以说,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丁戈把头伸到德库拉的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德库拉脸色大变,连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浑然不觉。“刚才你也看到了,红雨对吸血鬼的伤害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联盟内部有什么消息,请及时通知我,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丁戈说完站起身,向公爵摆摆手,迈步走出大殿。“我说,有没有人可以送我出去?”
司科特冷眼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瞬息万变的资讯。蓦地,他伸出手指,在键盘上“叭叭”地按了几下。
“嘿,老兄,看清楚那不是钢琴。”罗吉尔端着两杯咖啡,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笑着递给司科特一杯。
“丁戈让我帮他查一个法国人。”司科特接过咖啡,轻轻啜了一口,指着屏幕说。
罗吉尔很感兴趣地凑过去,照片很不清楚,但模模糊糊地能看出是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绅士。
“这个人资料很少,照片也只有两张,全是远景,而且照相者也不是专业摄影师,拍得挺糟糕——还不如你画得好。”司科特打趣说,“从这张照片的背景来看,是一片水面,风平浪静,应该是湖。”
“丁戈总不会动用中情局的力量帮他找一个钓鱼老师吧?”
“你猜对了,这次他还是没说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你知道程科吗?”
“你说那个中国的大话王?”罗吉尔不屑地撇撇嘴。
“他是不是大话王,我看现在下论断还为时过早。的确,他在伦敦女王厅的演讲是以轰动开场,却以广遭唾弃而失败。不过据我的情报,程科结束巡讲回国后,曾交给女儿程夙诺一件十分重要的物品,随后他就死了——死因很可疑。”司科特习惯性地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轮番轻轻敲打着桌面,“我调来了程科演讲的所有录像反复研究,从他言之凿凿的语气和演讲中不经意透露出的蛛丝马迹来看,我相信他手里是掌握了什么真材实料的。他的遗物被细细调查过,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那个神秘的黑盒子。”
“你认为那个黑盒子就是他的王牌?可他面临全世界的指责时,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示人?如果他不愿意拿它出来,又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抛出自己的理论呢?”
“有两种可能。”司科特沉吟了一下说,“第一,他本打算拿出证据,却临时因为什么原因改了主意;第二,他希望能引起科学界的重视,但公开证据的条件还不成熟。”
“你认为丁戈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那和这个法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因为程科死后,我派去保护他们父女——同时寻找黑盒子——的一组人也全部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