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13
西贝的暑假是一个浑浑噩噩的暑假,死在梦中,梦中活着。心尖儿渗着痛的苦汁儿。即使也有幸福如砂糖,溶不化痛的苦味。
他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什幺小艾像一把利剑,安静的时候,可以陪英雄鞍前马后风光沙场,可一旦出鞘即下杀手,伤人不分敌我。为什幺小艾像一个奇怪的盆景,远看风景秀雅沁人心脾,近看却是枝杈杂生的魔头。
西贝怀着对小艾的切齿恨,对小艾的铭心爱,头疼、心疼,嗓子疼。
如果男人为爱也有以身相许,他西贝算不算是?
随着小艾离开W市,西贝不知何去何从了,呆在家里坐立不宁。小艾在W市时,就算两人闹别扭,几天生气、互不理睬,虚度了大好时光,但他还是心定的,毕竟小艾离他还不远,只要他愿意脸皮厚点、手腕铁点,小艾就能手到人擒。
而现在,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突然飞走一只,剩下的那只拖着一根空线头,却不习惯没有同伴的空,不习惯没有拖累的空,迷失了目标。
西贝拄着头思索,仰躺着烦恼。没有小艾在附近,他轻松得没有光明,失落得没有前途。
他坚信,他还是小艾的男友甚至是她的老公。他不想理会,他和小艾今后的路是宽直还是曲暗。他横下心肠,对小艾,他要一如既往地付出爱心,不计回报,全身心地投入。
8月28日周日中午,西贝到达学院。他在忙碌中等、等中忙碌。队里通信员叫人接电话的声音响过了好几拨,也没有西贝的。晚上,也是。点名结束了,瞎聊结束了,一天结束了。西贝要等的人石沉大海。
西贝沉默,像沉默的大海。收音机传来天气预报的讯息:近期,海啸正在酝酿,台风即将来临。
一周过去了,小艾是西贝跑丢的蚂蚱、断了线的风筝。西贝焦急,忧虑,睡不好,嘴唇气泡。
他晚上呆在清静的教室。专心地写信,相思话写好了一段又一段……日子仍然像蜗牛一样爬,裹着黑暗,推着西贝麻木地过,无以打发,那个一日如隔几秋的滋味!饮食失去诱惑,日子没有颜色。他人又瘦了几斤。他的同学都不知道他怎么了?难不成是失恋了?都不问。男人多数天生不习惯互相安慰。
小艾这边的情况比西贝更糟。一边是对西贝的相思难诉,欲罢不能;一边是学业的压力,艰苦前行。
专业学习比想象的难多了。每天都有精读、泛读、听力课。几乎天天都有小测验。
在小艾看来,精读几百字的课文,她过去学过的单词词组一经展开拉长,都是学问。如果精读课前的短文听写,课堂当众读课文纠音,让小艾头疼,那么,听力课就是让小艾脑袋爆裂,耳口聋哑的拔牙课,只有每条感觉细胞还活着急不可耐地等待下课的铃声。
泛读课相对好点,课文虽长,不认识的字也多,但是不求甚解,只要提拎出个主题、要点,偶尔查查总出现在主要路段的挡路虎狼,书面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口头上,泛读老师精锐的眼光,盯住谁,不管谁愿不愿意,都得应视而立~~答或是不答全看谁的能耐、心态。小艾泛读课一直垂目,半懂不懂地听老师讲英国话,那么让人垂涎,却不想与老师对视。她不敢当众说英国话。
她曾自诩的清高、自负、自信都跪倒一片,呈现自卑、退却的无奈衰败状。
她自以为成了一个差生,学不下去,想逃课,连退学的念头都有。她一个被强配的班长,失去了模范带头作用。
但是军校的教学管理纪律非常严格。来读不容易,想走也不容易对她也不应该。她无处可逃。
而且,她躲到哪儿,西贝和学业都高高在上,对她狡黠的微笑。她灰心丧气。她垂头。她给自己打气。她不能输。
每天早晨6点起床的校歌一放,她就像只乌龟,缩头缩脑,不敢起床面对大好的朝阳。可是她是班长啊,要率先积极出操跑步走队列。要督促大家整内务。她必须得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不几日,她发现班长难当。像对付辛欣这样优点缺点都很显眼的人,让她为难。辛欣的邋遢、懒散,影响了班风。辛欣的机灵、锐利风靡30人的教室。还有辛欣的一语中的,让她心惊。而且,辛欣作为她的同桌,不知怎么身上总有烟灰味道,带着委顿的小风坐在小艾身边时,不是让小艾鼻子过敏打喷嚏就是让小艾睡虫袭头打哈欠。
小艾心想,真是要命,辛欣这丫头实在惹不起!小艾踅摸着要换个同桌,不是她走,就是辛欣走。
某一天,小艾终于忍受不了辛欣。在阶梯教室上大课(好几个同年级系队一起上的公共课),小艾正仔细听课,辛欣悄悄递过一张条子,上书:小艾,你是处女吗?
小艾展开一看,大惊,有点失色。
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女了,她的身体曾甘愿为西贝暴露,但最核心的防线还在。她算处女吗?她小心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段罪过……但为什么,辛欣要这么问呢?
她把条子悄悄地撕啊撕,撕成末末,不想回答。但辛欣眼睛笑眯眯看着她,一定要等出个答案。
小艾只好勇敢地把头凑近辛欣,伪装镇定,轻声说:你的问题很奇怪!我当然是了!快用心听课!
辛欣理解地点头,怪笑的表情,怪笑的口型,让小艾觉得看到了鬼,小艾感到自己头皮发麻,手脚发抖。小艾忍了又忍,继续听课。可是她能听到老师的说课吗?
周六上午,小艾终于找到了机会换了位置,跟另一个小丫头梅岚同桌了。
那段新生活的开始,与西贝隔离的一周。小艾苦闷,日子很慢。真是万事开头难。
每天晚自习前,小艾都会独自在校园溜达,路过电话亭,常常不由自主就进去了。碰到人多,就出来。碰到人少,就受不住电话躺在那儿的迷人样子。她脑子里显眼地浮着西贝学员队的电话号码,一个个地跳跃,她怎么暴力也拍打都拍不到脑底。这时,她只好给西贝学员队拨电话,拨一半就停下,有时拨通响一声就挂掉……或是改拨家里的电话。老妈已经很高兴地收到她两个电话了。而她,其实除了报平安,汇报新环境,学习情况,报喜不报忧以外,没有更多的话。
新来乍到,对学业的不如意,她可以有时间努力追赶。对西贝的不舍、想给西贝打电话的冲动,却似犯了瘾,让她难以招架。正如那天,在篮球场告别郝剑的跑,不受大脑控制,就是要赶着去给西贝打电话。
但是,小艾也算够强,每次打电话的念头毒瘾一样冲上来的时候,她都最终控制了行为后果。她全力转移注意力,奋不顾身地扑向学业。
她三点一线的生活日程坐标点:宿舍、食堂、教室。
郝剑倒是晚饭后,来找过她一次。扑空。
可爱的丫头田心,这么描述郝剑:小艾呀,你知道吗?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宿舍,口中念着,小艾很用功啊,宿舍都不回啊!哈哈~~他是不是在追你~~
小艾:是吗?不会的!学识悬殊啊!
说完就洗漱去了。十点熄灯哦!
小丫头田心,足球迷,文学青年,学习尖子,性格也与她的爱好相近,爽朗不失文静和细致。小艾对她彻底刮目是因为她一句:你多水灵啊。辛欣看起来比你大多了。我还以为她是你年轻的妈妈~~
小艾听言,内心HOHO,失败的新生活里总算有一抹亮色。还有,小艾与这个姑娘早晨都对着镜子贴博士伦的风景也让小艾日后难忘。
田心也问小艾有没有男朋友,话听起来是自然的关心,不带半丝探奇。小艾在她面前没有防备,就告诉她:有。但结果未知。
田心沉默一会儿。问:谁的错?小艾答:都没错……
田心不继续问了,转移话题,开始向小艾大讲特讲他们辽宁足球队的趣闻、球事。有时,小艾喜欢的另一个丫头舒恬也会打入球话中,埋怨某个球员或赞美某个球员。舒恬名如其人,跟她相处就是那个舒服、恬静。她是唱民歌的高人,毕业前是PLA工院挂了名的歌手。小艾喜欢听她唱歌,是苦闷日子里享受到的最清婉高扬的乐符。
她们小小年纪啊,花季才开始,恋爱在憧憬,一切正美好!小艾这个还不满23岁的大丫头,看着她们这么热闹、单纯,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在一群花骨朵里,小艾好像开败的花儿!她的心事如花事,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却花叶难相见,此恨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