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闻言转身的袭人带着烈火般的狂怒瞪着少儒,大有用眼睛杀了他之意。
“你凭什么说不能?是你自己要我走的,你我夫妻的缘分从此断绝。”丽清说完自袭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利刃,迅速的将左袍的衣袖削下一大片。白色的断袖缓缓落下,像是在为丽清喊冤,更像在哀悼他们这一场如梦般不真实的婚姻。
少儒呆滞的看着那一片缓缓落下的雪白。她走了,她真的走了,走出他的生命,也结束这一场荒谬的婚姻。他自由了,他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却不然。此刻他心中有的只是失落,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随着她无情的挥别远去了。
“笨蛋!”方才被挡在后面的语兰,此刻站出来送给少儒一巴掌。
“你——”少儒难以置信的抚着被打红的左脸颊,清脆的声音吓着了兄弟俩。
“你高兴了吧?赶走丽清姊对你有啥好处?她那么爱你,你却赶走了她。”语兰不但气得头晕,更为丽清感到不值。
“爱我?哼!她若爱我就不该欺骗我。”少儒对于她的欺骗无法释怀。
“骗你又怎样?你还不是一天到晚骗东骗西,怎么?就你自个儿能骗人,别人稍微扯点谎就不行?”上回骗说他就是少允时,差点没把她吓出病来。
“小谎?这可是漫天大谎。”少儒冷哼道。他真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还杵在这儿跟这个任性的小鬼一般见识。
“就算是漫天大谎又如何?”语兰边说边向他逼进。少儒竟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得后退三步。
“你有没有想过,女孩子为何会甘于深陷一场欺瞒的婚姻?若不是因为爱你,丽清姊犯得着这般辛苦?又是匆忙嫁人,又是百般诱惑。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能风风光光的嫁人?又有谁像丽清姊那般忍辱负重,只为了得到你的青睐?”语兰不换气的先说到此。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其实在爱情的领域里,你是个十足的傻瓜。”语兰丢下这一句话,随即离开“听雨居”,临走前还重重踹了一下房门。
“要不是语兰已经给了你一巴掌,我一定要痛揍你一顿。”少允冷冷的开口,眼神慑人。
“你真以为丽清非得靠咱们‘成王府’才查得了案?你太小看丽清身旁的人脉了。”依他所知,“清灵寨”里个个都非等闲之辈,而且她还有尹律枫这个朋友。
“我当初会想出这个计谋逼你成亲,是因为我看出丽清对你的思慕之情。你可知道,她爱你已有十年之久?”虽然这教人费疑猜。
“她——”
“你要恨我也罢。不管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恭喜你,你终于成功的赶走丽清,实践你的誓言。”少允落并下石的讽刺少儒。反正这小子欠修理,就让他悔恨一辈子算了。少允说罢,转身离开“听雨居”,只留下尚处在震惊阶段的少儒。
我做了什么?少儒深深的自责。他赶走了她,如抡家丫头说的,是个十足的笨蛋。他爱她,却自私到只看见她的欺骗,而忽视她眼底的真情。如今她已断袖离去,他要如何追回她?要怎么做才能将她挽回?蓦地,他看见她的身影、她的浅笑,却也同时看见她身旁的袭人。该死!他生气的拿起桌上的陶壶砸向墙壁。为什么她身旁总有数不清的男人?为什么那些男人总是那么了解她、爱护她,而他却是那个唯一的例外?他愈想愈生气,没多久便砸光房里的东西。
该死的女人,现在你究竟在哪里?
第八章
“这是怎么回事?”成王爷一脚踹开少允的房间,怒气冲冲的问道。
“爹,您懂不懂‘敲门’该怎么写?怎么老是用踢的?”果然是家族遗传,难怪他从小踹门踹到大?
“混帐!少跟我抬杠。”成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我问你,家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我和你娘才出门半个月,媳妇就没了?媳妇跑了还不打紧,连少儒也变得阴阳怪气、不成人样,竟然还酗起酒来。”这可说是自大唐开国以来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没办法,谁教少儒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少允回答,口气中充满了遗憾。
“真相?咱们家哪有什么秘密。”成王爷听得一头雾水。
“有啊!非但有,这秘密还大得很。”也该是让老爹知道的时候。
成王爷愈听头愈大,这少允好的不学,净学少儒那套卖弄玄虚。
“你倒是说啊!别净卖些膏药。”
“爹,您还记得吴守和将军的女儿吗?”少允试探。
“当然记得。不就是……清儿嘛?对!就叫吴丽清。”成王爷好不容易才忆起。“怎么着?这跟咱们家的秘密有何关系?”
“关系深厚。”少允直视成王爷。“因为少儒娶的媳妇就是吴丽清。”
“你……说……什……么?”成王爷吃惊到连嘴都合不拢,平日的大嗓门也飞到九霄云外。
“这……不是真的吧?”成王爷连忙拉把椅子,坐下之前还谨慎的关上房门。
“是真的。”少允回答。他老爹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但是……她不是已经死了?”至少传说她已死。
“那只是讹传。丽清当年被一个家仆救出,后来又让山贼养大。少儒所娶的余泯清,千真万确就是吴丽清。”
“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成王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吴守和大哥是拜把兄弟,成王爷虽然相信他的人格,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却苦无证据为他平反。当年为了救他,差点赔上全家。至今吴大哥虽死,吴家却还算是带罪之身,这清儿没死的消息若传出去,恐怕她没死在十年前那场大屠杀,也会死在仇家的追杀中。
“爹,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成王爷的确担心,不过不是为他自己会遭受牵累担心,而是怕吴家唯一的血脉会被吴大哥的仇家给断了。
“我没知会您就让丽清过门,万一她的身份曝光,咱们会落个窝藏人犯、知情不报的罪名。”少允愈说愈觉得自己做事实在有欠考虑。
“你当初没想到,现在才提起不嫌晚吗?”成王爷冷冷的骂道。“也罢。”他叹气。
“吴大哥含冤离开人世,幸得老天垂怜留下一女,我和他持香结拜,即使是要冒欺君罔上这个险也是应该。”他又叹一口气。“只求老天帮忙,能让吴大哥早日洗刷冤屈,还他一世英名。”
“爹,没想到人称‘紫狐’的您如此情深意重,‘玉狐’跟您比起来,果真是个小孩啊!”少允直接切入话题的重点。
“你方才所提的真相,就是指这件事?”少儒一定是觉得大家联手起来骗他,让他气不过。不过,若单单为了“被耍了”这件事,依他的性子顶多会暗记在心底改日再报仇,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搞得与酒为伴,痛苦不堪?除非……他爱上了丽清。
“少儒该不会是……爱上了吴家的小娃儿?”成王爷一语道破。
“我也是这么想。他若不爱丽清,就不会把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酒窖里的酒快让他喝光了。
“别净说些风凉话。你这做大哥的想想法子,少儒再这么喝下去不是办法。况且,丽清一个人在外头,难保不会有仇家找麻烦。”成王爷希望丽清能够苦尽甘来。
“放心,她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危险。”有袭人那一票人罩着,任谁也不敢轻举妾动。
“哦?”成王爷怀疑的看着少允,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笃定模样,这才觉得他像个长子,娶了个老婆果然有差。
“爹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丽清回来‘成王府’,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可不想再代替少儒管那些下人,那种工作他做不来。
“就靠你了。”成王爷拍拍少允的肩。没想到他这个大儿子除了砸东西之外还会别的。平日精明干练的二儿子此刻却成了酒鬼一个,这是互补有无吗?
少允看着远去的老爹,心中无限感慨。老爹靠他,他要靠谁?
“不要就是不要,你说什么都一样。”语兰故意用手捂住双耳,对少允的请求相应不理。
“语兰,你就当作是帮我的忙,帮你老公的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少允拿开语兰捂着耳朵的双手,拚命的请求。
“才怪!你又不是那只狐狸。”语兰忿忿的嘟起小嘴,一副反抗到底的模样。
“你口中的‘那只狐狸’是我弟弟,他有难我不帮谁帮?”少允头痛欲裂,这两个死对头到底要战到何时才肯罢休?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友爱兄弟?”语兰讽刺道。平日他们还不是打个半死。
“自我看见他眼中的深情开始。”少允严肃的回答。“你或许会纳闷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对于少儒而言,这是一件最值得为他高兴的事。”
“少允……”语兰备感惊奇。虽说自少允娶了她之后,性子变得较成熟,但要像此刻这般真情流露的坦白模样,还是第一遭。
“少儒从小就得天独厚。除了那张张英俊的面孔之外,更有一颗聪明的脑子。六岁便能作诗,八岁时更因为能画出先皇爱妃之娇媚而得宠。就因为如此,他的性格中除了骄傲之外还掺杂更多的自私。原因无他,若不是因为够阴险、够狠毒,怎么能在宫中是非之地立足?久而久之,便造就了他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性格。”少允用恳求的眼神看向语兰。在请求语兰谅解的同时,也间接解开自己长久以来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