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守门官兵啊?
她心里明白,一旦出了城门,她被救的机率就更低了。为了留下线索,她用尽残余的力气,死命的挣扎着,好不容易才踢掉一只绣花鞋。
绣花小鞋落在地上,在雨中更显得孤伶伶。
马蹄飞踏,绑匪没发觉那只绣花鞋,依旧策马狂奔。没一会儿,就连人带马的消失在重重雨幕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午时刚过。
身穿朝服的公孙明德离开皇宫,回返家门。只是,他刚下了马,还没踏上自家台阶,就已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施展着轻功,神色慌张的奔来。
「相爷、相爷--」年轻男子喘着气。「我、我是--」
「我知道。」公孙明德轻描淡写的说道,早已认出,来人是龙门客栈的店小二。「什么事?」
「是--是掌柜的要我来找您。」年轻男子喘息着,却不敢怠慢,急急说出原因。「无双姑娘被人劫走了!」
被劫走了?
公孙明德一皱眉,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是,那娇蛮的女人,不知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但下一瞬间,他旋即发现,年轻男人的手臂上,正渗着鲜血,显然是刚刚被刀剑所伤。
他脸色一沈。
「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半刻钟。」年轻男人脸色苍白。「事情发生得突然,铁大哥今儿个刚好不在,我们又被缠住了,不能即时追上去,是大掌柜的让我脱身,赶来通报您的。」
「绑匪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东方!」
公孙明德立刻翻身上马,取下腰际铜牌,交给随行的官兵,迅速下令。「传我的号令,通知御林军,即刻发信号烟火,封锁各个城门,并派兵前往龙门客栈。」
语毕,他一扯缰绳,策马往东门而去。
骏马奔驰,不一会儿,火红色的烟火信号,在雨中冲天而上。他听见烟火信号的尖啸声,却没有回头,仍是策马往城门而去,只希望这时关上城门,还能来得及,拦下那个瞎了眼的绑匪。
真是天杀的,这火红急信,近十年来没用过一次,偏就为她用上了!
那该死的女人这回究竟又做了什么?又惹毛了谁?
大雨之中,公孙明德抿着薄唇,神情中带着骇人的严厉。他半瞇着眼,视线在大雨中,仍是明若鹰隼。
快马疾驰,溅起无数水花。没一会儿,就看见东门已近在眼前。
偌大的城门,早已关上,公孙明德拉缰急停,守城门的官兵一见是他,立刻迎上前来。
「过去一刻钟内,可有人见着无双姑娘?」他扯缰问道。
「回相爷,没有。」
「有多少人出城?」他又问。
守门的将官,急急翻出登记簿,一五一十的回答。
「过去一刻钟内,出城的只有十四位,五位农夫,三位猎户,三位商贾,还有一名大夫和两名书生。」
「没有女的?」他拧眉。
「没有。」
莫非,绑匪还没出城?
公孙明德回头,望着雨中的京城,眉头却未曾松开。
皇榜已经贴出,龙无双的身世,如今已是人人皆知。而那个绑匪,明知道她是庶出的公主,却仍敢动手绑人。
他不认为,绑匪会冒险留在城内,直觉的猜测,那绑匪会用最快的方式,带着龙无双离开京城。
「有谁是骑马的?」
「回相爷,有两人是骑马出城的,一人是商贾,一人是猎户。不过,那猎户我识得,他住在东郊十里,姓陈,是个老实人。」
「那名商贾呢?可有载货?」
「有,他载了一捆皮草,用毡子盖住了。」
皮草?
时节已入秋,气候渐寒,城里皮草正值好价钱,商人不可能把皮草运出城。
炯黑的双眸蓦地一亮。
就是这个!
「飞鸽传信给官道上的关卡,拦下所有可疑人士,有货皆要仔细搜查。你们几个和我来,你,把门打开,告诉随后赶来的宫清扬,进宫请皇上派军,沿着京畿往外做环状搜索。」
公孙明德指示完毕,一扯缰绳,便带着几名官兵出了城,往城外疾驰而去。
才出城没多久,他就眼尖的瞧见,泥水跟雨水中,有着一抹艳红。他停下马,鹰眼微瞇,看出那是一只沾了泥的绣花鞋。
鞋儿小巧,纵然沾了泥,红绸鞋面上的如意花样,仍旧显得华丽精致。
他认得这只鞋。
看来,他追的方向没错。
公孙明德一挥手,再度领着人马,在雨中追赶。
大雨倾盆,远处雷声隆隆。
城外官道不出一里,便有四、五条岔路分出,他删去那些不可能骑马前行的路线,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前往搜索。
两刻钟后,他身边只剩两人,而眼前的岔路又出现一条。
岔路的烂泥地上,有着明显的蹄印,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开口询问:「这条路是通往哪的?」
「回相爷,这路是通往干林村的。但是,干林村在三年前,就已经废村了。」
大雨仍旧滂沱。
这场雨已经下了大半天,泥地上的蹄印若是旧的,早就该冲刷不见了。但是眼前的蹄印,不但清晰可辨,且陷得极深,证明蹄印刚留下下久,且马上载乘的还不只一个人。
「村子离这有多远?」公孙明德起身,看着眼前岔路。前方不远处,林叶茂密,路径没多久就消失在树林里。
「大约一里半。」
「官道离下一个关卡还有多远?」
「两里。」
「你到前方关卡查看,若有任何消息,就发烟火信号;你留在这里等着,一个时辰后我若没回来,就回城里通报。」
两个官兵领命,同时应声:「是。」
公孙明德重新上马,独自策马转向小径,冒雨继续前行。
愈往前行,路径就变得愈狭隘。
蹄印被刻意掩盖,开始难以辨识,却仍瞒不过他的双目。
他仔细观察,发现这条小径,乍看之下久无人迹,但路旁枝叶与藤蔓,却留有被撞断或扯断的痕迹。
大雨之中,他靠着敏锐的直觉与观察力,如狼般搜寻着,不放过半点线索。沿路所见的枝叶,断面仍是新鲜的,甚至还流淌着树液。
看来,他就快追上了。
公孙明德停下马,雨水在阴暗的绿林间洒落,掩去了杂音和气息,他运功凝神细听,除了浙沥雨声之外,远处还有些许蛙鸣,但近处却除了雨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地方太安静了。
大雨持续下着,四周悄无声息,只有胯下骏马焦躁的前后移动,他低下头去,伸手轻拍着安抚牠。
忽地,一条长鞭从左方袭来。
长鞭破空,直击公孙明德颈项。
他甚至没有抬头,却闪电般伸手,半空拦截,便抓住了如蛇一般滑溜的乌鞭,提气透过长鞭运劲送气,再翻手一扯--
长鞭那头的人,被强大的气劲,震得虎口发麻、五内剧痛,忍不住痛哼一声。下一瞬间,一个人从树丛中,口吐鲜血的被硬拉了出来。
虽然身受重伤,那人却还不肯就范,反倒扬手一挥,从袖中射出数枚暗器,暗器边缘泛着殷蓝,显然是淬了剧毒。
公孙明德反应极快,左手拍出一掌,气劲震出,霎时之间,四周林叶飞散,暗器更是被震飞,全数打到一旁的树上,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眼看暗器也全数落空,那人脸色惊慌,急着逃窜,就想要开溜。
公孙明德手持长鞭尾,飞身下马,持鞭的手一挥,鞭柄就像是长了眼似的疾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打中对方背心。
男人再次口喷鲜血,砰的一声,狼狈的趴跌在地,急着要起身的瞬间,就感觉到背心陡然一重,整个人又重新被压回泥地上。
公孙明德踩着那人,问道:「你是谁?」
他死闭着嘴。
公孙明德面无表情,逐渐加重脚劲。
巨大的气劲,几乎要压断骨头,男人哀号出声,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每根骨头,都在公孙明德的脚下嘎嘎作响,彷佛随时就要粉碎。
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龙无双在哪?」
被踩着的男人,额上冒着冷汗,却仍旧嘴硬。
「不知道。」
公孙明德踩着他,缓缓蹲下身,用最轻柔,也最危险的声音说道。
「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在下雨天里奔波,特别还是为了一个既骄纵又任性的女人。但是很不幸的,她刚好是先帝庶出的公主,更不幸的是,当今皇上又非常疼她,绝不愿意任她被人绑走。所以,我不得不将她找回来。现在,我再问你一次,龙无双在哪里?」
那人还在嘴硬。
「不知道!」
黝黑的双眸,危险的瞇了起来。
公孙明德不再浪费唇舌,决定改换方式「说服」对方。他伸出手,握住对方的筋骨,脚下的男人立刻痛叫出声,脸色惨白得像是要昏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忽然飞来一颗银珠。
银珠入眼,公孙明德动作奇快,挥袖去挡。谁知道,那银珠碰着衣袖,立刻爆开,散出一阵阵白色烟雾。
他警觉的闭气,却感觉到一阵森冷的剑气,欺身而近。
四周白烟漫眼,他却仍侧身闪过长剑,来人却不死心,闪电般再刺回来,剑花朵朵,比大雨更密集、更冰冷,逼得他只能退开,迅速离开白雾。
公孙明德才刚退开,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就被接应的人,骑马救走,奔进重重雨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