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看着众人脸上或多或少的怒,知道是来者不善,费祎口中虽然是在询问,但肯定已经知晓昨夜之事,于是也不打算隐瞒,答道:“吾管教不严,以致发生如此之事,心中惶恐,正欲请诸位大人过府商议,还望诸位大人能多有赐教。”他原意是指管教吕容不严,但蒋琬却并不知是吕容带兵,听他这样说来,言下之意是想要将责任全部推给张嶷,于是高声道:“将军如此说来,便是说张嶷引兵妄杀大臣,迫使皇后自刎,都是他一人之意,与将军无关?”
李兰闻言,才晓得蒋琬等人大约还不知道吕容之事,心中稍安,苦笑道:“此刻兰若言,确实事先并不知情,诸位大人可信?”蒋琬“嘿嘿”冷笑几声,道:“若是如此,那张嶷私自调兵入城,做下这等事,便是死罪。请大将军即刻下令,将其正法,以好明正典刑。”他听到李兰将责任推给张嶷,心知要扳倒李兰是不可能的,但既然愿意把张嶷交出来顶罪,却也是再好不过。一则可以损折李兰一员心腹大将,二则可让后人引以为鉴,跟随李兰谋逆的下场,便是两边都不讨好,如此一来看日后谁还敢替李兰卖命。
这两点蒋琬能想到,李兰又怎么能想不到?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断断不会将张嶷抛出,便又放缓口气,试探道:“张将军虽然行事卤莽了些,但总归是张绍图谋不轨在先,虽然有罪,却亦用功。可否从轻处置?”蒋琬反问道:“大将军只说张绍图谋不轨,可有证据?”众人都只知道昨日朝廷下圣旨,让张绍小妹嫁于李兰,却并知其中原委。李兰只得将张绍所设连环计说出,然后道:“张将军得知消息,惟恐兰为奸人所害,动摇国本,是以不及请旨,便带兵入城。也算是事急从权,忠义可嘉。”
王允连环计不过数十年,蒋琬等人熟知典故,听后自是心中了然,知道张绍确实有害李兰之心,才招来此祸。蒋琬口中却嗤道:“谋杀将军未必便是叛逆,救护将军也不见得便是忠义可嘉。”李兰一心想与众人好言商量,将此事尽量抹平,不想蒋琬却冷嘲热讽地说出这句话来,言下之意便是自己该被杀一般,不觉有些着恼,冷笑道:“那依蒋大人之意,吾便该洗干净脖子,等着张绍来砍不成?”
蒋琬浑然不惧,又待要仗义直言,却被费祎一把拉住,抢先谓李兰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将军国之重臣,自不能轻言生死,只是张绍有罪,也需得请旨处置。张嶷不奉陛下旨意,便入城枉杀大臣,此罪一也,然则姑念彼心念大将军之安危,或可免罪。只是张绍既死,张嶷又举兵逼宫,迫使皇后自刎。谋杀国母,此等大罪,将军也准备替他赦免么?”
李兰也知张绍固然该死,却不该如此被杀,而张皇后本就不该死,更不该由吕容等人带兵逼死。此刻费祎开口询问,李兰也不禁语塞,踌躇片刻,才缓缓道:“张将军带兵前往皇宫,原意是要保护陛下安危。张绍行此之事,皇后未必不知,且张绍伏法,皇后岂可再居中宫?张将军有心恳请陛下废去皇后,并无加害之意。只是陛下误解张将军之意,才使得皇后自刎。”
这些借口说出来李兰自己尚且不能心服,何况蒋琬等人?蒋琬又是一阵冷笑,道:“大将军倒是撇得干净,这么说来张嶷便无丝毫之罪?倒是吾等身受国家重恩,又食朝廷俸禄,昨夜却只是在府中枯坐,不思忠君报国,恪尽职守,反而该当问罪了。”费祎听他这几句话又是才嘲讽李兰,心中又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李兰却是知道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如今便与王莽,董卓之流无二,不论怎么言语也都是白费唇舌,但是要拿张嶷顶罪却又做不出来,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郭淮刚才的法子上面去。费祎偷眼看李兰并不成恼羞成怒,心中稍安,又轻轻拉了拉蒋琬的衣袖,自己走到李兰面前,拜道:“下官年纪老迈,遇事昏聩,竟不知张嶷将军有功无罪,枉食朝廷俸禄。不若就请将军转奏陛下,容下官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李兰还在思考着郭淮所献之策,冷不防费祎会有此一着,面上一怔,马上又听见其他几人都接二连三的下拜,道:“请将军转奏陛下,容下官告老辞官。”只有蒋琬一个人还站着,看着跪下的众人,破口骂道:“懦夫,懦夫,怎的便都怕了他不成?”
辞官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主持蜀汉政务的梁柱,要是真的都撒手而去,那还不乱了套?李兰着实不曾想到费祎虽然没有蒋琬那般激烈的言辞,但却有这么阴损的招数。人贵有自知之明,李兰之所以要好言对蒋,费二人,便是深知自己在内政方面远不及两人,有心依仗二人治理蜀汉。现在一个对自己冷嘲热讽,一个又要告老还乡,偌大的一个朝廷,李兰又将去依靠谁来帮忙?这几年来,李兰也不是不注意搜罗人才,但蜀汉地处偏远,本来所谓的人才便不多。而李兰又一心想培养的是张绍,李丰等人,此刻自然是巴望不上,一切便还得仰仗蒋琬,费祎两人。
李兰急忙伸手去搀扶费祎,口中不住道:“大人这是怎么说话?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大人乃朝廷栋梁之臣,岂能轻易辞官?”奈何费祎打定主意,再三不肯起来,一定要辞官。将李兰弄得是哭笑不得,脑袋里面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学生罢课,工人罢工,现在居然是费祎罢官。李兰知道今日之事,必然要给二人一个交代,否则确实不能收场,于是下定决心,按着郭淮的主意,还政刘禅。心想作出这样的让步,蒋,费二人应该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