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入了山,山道越来越狭窄,难以骑马而行,三人只好下了马来,牵着马缓缓而行。走了好一阵,直到快要下山了,没有见到什么大虫,大家不由暗奇。好在此时山道又渐渐开始变得开阔起来,显见已经是另外一边下山的道路了。他们知道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家居住的,见到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连忙又上了马,扬鞭疾驰,好找个人家借宿一宿。便是没有人家,有个象昨晚一般的破庙也比天为幕,地为席,露天而宿强啊!
好在天帝马上便听见了他们的呼唤,前面真的出现了一户人家,虽是茅顶蒲室的半露天屋子,但在此时的三人眼中却不啻雕栏玉璧的伟舍。
三人下得马来,云东连忙上前轻叩柴扉,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才有一个约莫四十岁样貌极为平凡的男子出来应门。曹端连忙声喏道:“这位老丈请了,不知道尊讳如何称呼?”
那汉子道:“小人姓孙,行大,贵客但称小人孙大便是!“
曹端笑道:“不敢。小可等因贪赶行程,误了宿头,想借孙老伯宝地休憩一宿,还望见允!”
孙大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看几位的衣着,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吧?”
曹端知道这世道自称“举子”还是颇有方便的,就好像昨夜之事,当下毫无愧色道说道:“正是。”
孙大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进来吧!”
三人在路边的树上栓好了马,便随着孙大走了进去。四人刚走进去,便见一个女子从门内迎了上来,向着曹端等人深深敛衽。孙大笑着向曹端等人介绍道:“这位乃是小女。”
曹端见那女子一身醒目的红装,脸上施粉虽浓,却掩不住英武之气。眉目还算清朗,总体上来说,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那双秀目直接大胆地打量着曹端一行,颇给人一种桀骜难驯的感觉。他连忙笑道:“真是一位女中丈夫呢!”
那女子长眉一扬,却没有说话,孙大却笑道:“小女从小少了管教,野性难驯,倒解元见笑了。”
几人来到屋内,见内室却并不象外面看起来那般寒酸,不但一应家具颇全,而且都漆成朱色,看上去显得颇为醒目。
孙大笑道:“几位赶路辛苦一定都渴了吧?二丫,你去看看厨下有无‘爽心茶’,捧出来,给解元们品鉴品鉴!”
曹端暗忖:“渴倒是不渴,路边的泉水都灌得我快成水壶子了,就是有些饿了!”不过,既然是主人家的心意,倒也不好随口拂了,便开口道:“有劳娘子了!”
那二丫并不说话,转身进入了厨下,不一会,便传来了锅碗掉在地上的“叮当”之声。
孙大尴尬一笑,道:“小女粗手粗脚的,让各位见笑了,待小人进去看看!”
曹端笑道:“请便!”
且说孙大进了厨下,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这又是怎么了?”
二丫说道:“我要那个黑衣的!”
孙大急道:“我的奶奶!你到底要哪一个,方才那‘和骨烂’就挺不错了,难道还不和你的胃口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变了卦呢?难道你一个女孩子还能要几个男人不成?”
二丫恨恨地说道:“快别提刚才那两只两脚羊了,方才我移她们身子的时候,才知道,她们竟是******两只‘不羡羊’!”
孙大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道:“哦,那也好,看她们那粉头粉脑的样子,还真是端正。老爹总算是有了新鲜的可以尝尝了,天天弄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真有些怕报应!”
二丫恨道:“你坏事做绝,还会怕报应?我看你是玩腻了老娘,想就此甩手了吧?要不然当年老娘才10岁,你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报应?”
孙大讪道:“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啊!外面那几只两脚羊可有马,真要是跑了,就难追回了!别的咱们也不必说了,你看爹不是已经在补偿你了吗?好,你要那黑衣的,就给你那黑衣的,以后你玩腻了,咱们再换,你就是同时要三五个,爹也答应!”
二丫这才点头,道:“别废话了!快出去稳住他们,待老娘煮了茶出去!要是给他们跑了,老娘撕了你!”
孙大讪讪地笑着,走了出去。
来到堂前,孙大脸上的笑意立时变得无比憨厚,他轻轻笑道:“让几位贵客久等了,抱歉!小女因自幼丧母,小人又疏于对她的管教,便把她惯成如今这样笨手笨脚的讨嫌样,真是——”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声轻咳,连忙住口。
曹端循声望去,便见二丫正端着一壶水走了出来,那壶里隐隐冒出热气。二丫笑着抓了一把茶叶,放入杯中,又冲入热水,这才端起送到曹端面前,道:“解元请用茶!”
孙大犹自愣愣地看着二丫,被二丫冷眼一扫,连忙过去端起茶壶,又泡了两杯茶,送到朱松和云东面前,道:“两位太保请用茶!”语气之间,竟把朱松和云东二人俱都当作了曹端的仆从。
曹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正要送入口中,却看见二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下不自在起来。于是,他“腼腆”一笑,道:“娘子,你这样看着小可,小可会害羞的。你也许不知道,小可乃是一个很腼腆很内敛的人呢!你不信可以问问我这两位仆从!”
朱松暗道:“无耻!这小娘子不知道倒也罢了,你居然顺着杆子往上爬,真把我说成‘仆从’了!这还******‘很腼腆很内敛’呢!”
不想那二丫却果真退后了一步,说道:“解元说的是,奴家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要不,奴家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扑哧!”曹端刚刚吸入口中的一嘴茶水立时喷射而出,回头一眼正好瞥见朱松和云东两人比自己更是不堪,都是一手捂胸,一手不停在捶着胸口,嘴里还不停发出咳嗽之声。
孙大连忙上前向二丫使个眼色,把她往后一拉,这才转过头来,向曹端道:“小女不善言辞,引起解元误会了,还请勿怪!小女的意思是,她很欣赏官人的人品气度!”
曹端脸色这才略略回复了平静,笑道:“岂敢!娘子青眼,小可幸何如之!”
他心下却暗暗忖道:“我的乖乖!这女子还真是了不得,差点没有把我雷死!想当年,我作为一个大明星,天天被‘粉丝’包围,却也很少见到这样直白的啊!不是说这时代被‘程朱理学’侵蚀很深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活宝啊?”
想着,他拿起茶杯,又向嘴边凑去。
二丫看着曹端的样子,瞳孔开始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