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年,执着的疯狂的想念。全然化作了这个略带疼痛的、炽热的吻。
苏无翳的唇无止境地探寻着傅轻瞳特有的气息,直到唇齿间,渐渐漫上了浓烈的血腥味。她挣扎之下咬破了他的唇,但他仍没有停止。他唇上的血全然化在了她的唇中。那样浓郁的、腥甜的味道。
有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傅轻瞳的面上滑落,渗进苏无翳的嘴里。她于那个疯狂而血腥的吻中模模糊糊地觉得,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们初识或是相处的时候,就是这样充满着血的甜腥味。还有,漫天的白雪。
血,雪。直到天荒地老的红与白。
她不可置信地闭上了眼睛。
柳重言已不忍再看,神色黯了一黯。
像是印证了脑海中一直所想的一件事,终于拂袖而去。
雅座中的两个人终于得到了呼吸。
不顾傅轻瞳的竭力反抗,苏无翳大力地按着她瘦弱的背脊,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的缝隙。好似只要他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如轻烟一般消失。
“苏无翳,你疯了。”傅轻瞳闭着眼,气喘未定。
“我是疯了,疯了四年。全都拜你所赐……”苏无翳将她抱得更紧。
傅轻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其实,我不认识你。至少,我一点都想不起你了。”
“忘了并非不是一件好事。”苏无翳合上眼,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是的,她在他的怀里了。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温柔的语调,“瞳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样低声下气般,款款的深情。
一时间的静默。
傅轻瞳那被震动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忽然缓缓地道:“再说一次我的名字,全名。”
苏无翳依言,轻吐出那三个字:“傅轻瞳。”
“你确定没有找错人么?我是柳十一。”傅轻瞳其实很是明白,他要找的便是自己。
“如果你坚持叫自己这个名字,我亦不会反对。”苏无翳微微一笑。
傅轻瞳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能不能请求你,放了王子潋。”
苏无翳一点一点将她推离开来,一双含着怒意的凤目直直地望着她:“你忘了我,却记得他?”
“我谁都不记得了,但他是丰息的四……”
“好了,够了!”苏无翳不耐地挥了挥袖,径直拉着她走向门口,掀了帘子,却见姬流觞抱着长戟正倚在墙上。
“那个素衣人走了。”姬流觞非笑似笑地看着苏无翳与乍闻此言,吃了一惊的傅轻瞳。
“好,回宫。”苏无翳面无表情地回道,却忽觉得手臂上被人拂了麻穴,稍失了力便被傅轻瞳挣脱开去。
只见她运起轻功飞速地掠下楼去,口中是抑不住的怒气:“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话音未落,人已出了烟雨楼。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总是”。
她发疯似地奔跑着,找寻着。
仅仅是裹着一袭单薄的紫衫,便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发足狂奔。傅轻瞳只觉得脸上、手臂上、腿上被迎风而起的雪花尖锐地割裂了开来,刺骨的寒冷。
茫茫的雪地上,她如同一个没有去路,没有归途的人一般,慌乱而急切地找寻着柳重言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静谧的大街上,灰黑色的一片,地上只有渐渐被雪覆盖的旧的脚印。
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鼓起她轻飘如纱的宽袖;雪花大片大片地覆落,几乎将静立不动的她化作一尊雪人,而那个“雪人”的脸颊上冻着两行冰泪。
忽然感觉到了温暖。
傅轻瞳恍若看见一个人拂去了她身上的冰雪,将一张厚毯盖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每每在屋顶上看月亮,他为她做的那样。是一个人,却又像是另一个人。
“柳五……”
终于,她笑着朝他伸出手去,只觉得天旋地转间,世上的灯火骤然吹灭。万籁惧静。
她瘫软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柳五,柳十一……”苏无翳抱着傅轻瞳的手臂僵了一僵,终于冷笑道,“傅轻瞳,原来这四年,你又爱上了别人。”
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重重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头一甜,却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满嘴满腔的血腥气。
沿着长长的街,柳重言拉紧了身上裹着的白袄。上面缀着的野兔毛,是傅轻瞳一片一片缝上去的。他抬起头,朝黑灰色的天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辆四匹黑马拉着马车从他的身边疾驰而过,赶车的男子着了一身火红的衣裳。
他停下步来,静静地看着那辆马车远去的影子。
风雪中,素衣飒飒。
车厢中,苏无翳将自己冰冷的面颊轻轻贴在傅轻瞳滚烫的脸上,仿佛耳语般地对昏迷不醒的她说:“傅轻瞳。我命令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怀中的傅轻瞳仍是昏昏沉睡。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一定会这么说。”苏无翳兀自笑了笑,喉间却有些哽咽,“可是,我除了这句话,还能怎样挽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