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锦绣的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后来越闹越大,原来着火那天接了好几个大单子,现在不但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货完成还把客户上好的料子全都烧没了,这无疑对锦绣这块百年老招牌是个重大的打击。
沈翰修这几日忙的几乎没有回沈府,他母亲苏氏对于沈震华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很多事都亲力亲为。
中午的时候,卓玖玉正在院子里逗小兔子,给沈府送菜的几个伙计推着装满蔬菜小车从偏门进入,她只随意的一瞥就在人中看到了个人,那人不停的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开口。
卓玖玉点了点头。
她站在那里候着,过了会,就走来了个粗布衣打扮的家丁。
“卓掌柜。”那人直直的在她面前跪下。
卓玖玉忙扶他起来,“曲贵你这是干什么?”
“求您看看我家少爷去吧。”他激动的推开拉她起来的手,不停的给她磕头,“卓掌柜,虽少爷不说,可阿贵知道他是极想你的。”
卓玖玉被他的阵势吓了一跳。
“你先起来说话。”她扶他起来,“你慢慢说,曲靖东怎么了?”
曲贵就如是如是的说了一番,卓玖玉为难的看他。
“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
“他现在不肯喝药就是等死,唯有桌掌柜你能劝得动他,你要是说了我家少爷肯定会听的。”
卓玖玉呆呆的看了他片刻,她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最后决定同他走。
“卓掌柜,外面风大的很,得披件厚点的衣服。”
卓玖玉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见那件银色裘毛大衣挂在架上便随手取了下来披在身上,跟着曲贵的脚步偷偷的从侧门走了出去。
曲贵领着她进了弄堂,曲曲折折的走了不少路,才在一个小四合院前停下,褪漆的大门虚掩着,她推开了陈旧的门,吱嘎一声,门开了,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柱静默无语。
枯藤漫爬的花架下,曲靖东躺在一把藤椅上,朝天躺着,一摇一摇的,右脚绑着厚厚的纱布,他脸色憔悴,胡子拉杂,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
“少爷,您喝药吧。”站在藤椅边上的婢女为难的捧着药碗道。
曲靖东看都没看一眼,一挥手就打飞了药碗,那药碗正好砸在卓玖玉的跟前,碎了一地,吓了她一大跳,她尖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曲靖东听到她的声音,朝门口看去,惊喜,悲伤,苍白,种种情绪在他消瘦憔悴的脸上交加闪过。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表情不是憎恨,不是无奈,不是伤感,而是什么都表情也没有。
他看着她,最后面无表情,然后转头挣扎着站起来要离开,他颤颤巍巍的直立,推开要扶他的曲贵,自己独自努力的朝前踱着步子,整个身子因为疼痛而剧烈的颤抖,满脸是汗。
卓玖玉讶然的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靖东,你这是怎么了?”她朝他奔去。
“别过来!”曲靖东背对着她突然大喝,卓玖玉被他喝住站在原地。
曲靖东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紧闭着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语气仍就是平静的,“二少奶奶还是请回吧,恕我今天不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曲贵还不快送二少奶奶回去。”他顿了顿,大口的喘息,停了下,他继续朝前走,却不想自己强行走动又扯裂了刚接好的骨头,剧痛袭遍全身,他失控地单膝跪倒在地上。
卓玖玉看得心里痛极了,她也弯腰站在他的身边,伸手想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扶我!我自己可以的!”他避开卓玖玉扶他的手,倔强的手撑地想爬起来,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再次跪在地上,他空洞的看着自己的右脚,“你为什么要来?你知不知道,我是宁愿死,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曲贵跪在地上咚咚地磕了两下头,额头上顿时青紫了大块,他对着曲靖东哭道,“少爷,阿贵求求您了,您就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大夫说了,时间久了,腿会好的,虽然,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带兵打仗,可是像个普通人那样走路还是有可能的!”
曲靖东只是眼神涣散的看着曲贵,“我不能带兵打仗了,我是废人了么?”他转过脸对着卓玖玉,伸手轻柔的擦干她的眼泪,“你不要哭,你哭我也会很伤心的,你不要哭。”
卓玖玉紧咬住牙哽咽道,“好,我不哭。”
在曲贵的帮助下,扶了曲靖东回房里床上躺下,她亲自给曲靖东喂药,他虽是倔强,但终究还是松口喝了下去,过了会药性发作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时,曲贵才跟她说了曲靖东伤来的缘由,原来是朝中有人想打垮曲大人的势力,而曲大人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翰林院的学士一个又是多次立功的将军,为了拔去曲的大人的势力就先从在外的曲靖东身上下手,在发兵时故意拖延时间,造成曲靖东带的兵因缺少支援而被围困俘虏,虽后被死士拼死救了回来,却在敌营被侮辱打断了腿。
“少爷他是心里难过才恳请皇上让他出去带兵打仗的啊!”曲贵看着她道,“受了伤也不肯回府,非要住在这里,说是怕,怕某些人知道。”
卓玖玉听了心境久久难以平复了。
在床边坐了会,见天色也不早,她站起来披上外衣,“我得走了,回去晚了叫他们发现我偷偷溜出来就不好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他。”
曲贵感激的一直送她到门口,“别送了,你快进去吧,好好照顾着他。”曲贵听了不停的点头。
卓玖玉闷头匆匆往沈府赶,从沈府侧门偷偷的溜入,远远见着房间灯还是暗的,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沈元希还没回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一边走一边解着披在外面的裘衣,轻轻推开门,借着单薄的月光找到桌子点亮了灯,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许多,她站了桌边长长的舒了口气,才一转身,就僵在那里。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卓玖玉拍着胸口压惊,她努力的使自己说话语气尽量的若无其事。
斜倚在窗台上,手指逗弄着放在另一只手掌心的小兔子,神情淡漠的沈元希抬眼瞥了她一眼,“下午去哪了?”
卓玖玉咽了咽口水,她看着他,直直的站着,手足无措。
“去幽会你的老相好了?下午的时候我跟着你出门的。”他拎起小兔子的两只耳朵,悬在空中,看它拼命的挣扎,“你就真那么耐不住寂寞,一刻等不及一刻的要离开我?”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卓玖玉扑到他跟前恳切的握住他的手,“我去找靖东是因为。。。”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元希打断,“靖东,叫得好亲热啊!”他冷笑,甩开她的手,“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你完全有这个自由,我们毕竟不是真的夫妻,我不会阻拦你的,你放心,只要再忍耐三四个月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卓玖玉满眼是泪,却盈在眼眶里不肯轻易落下,“沈元希,你真的好过份!”
沈元希却走到她的面前低头捏起她的下巴,低沉的声音抑哑道,“不要这样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对我说话,”他将兔子丢进她的怀里,“安守本分的过日子吧,毕竟时间不多了,还是不要互相生厌的好。”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幕里,卓玖玉将脸埋在兔子的毛绒绒的背上,真的好委屈,好伤心,明明不是那样的,他为什么不听她解释,说那么伤人的话。
到了第二天早上,卓玖玉觉得浑身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
消失了一晚上的沈元希终于出现在她的床前,“怎么不舒服吗?”沈元希在床边坐下,摸摸她的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头有点烫。”
卓玖玉摇摇头,“可能是累了。”她指指放在桌上的小笼子,“把小兔子递给我,我要和小兔子玩。”
沈元希抓住她乱动的手塞到被子里,“最近家里事那么多,我已经够忙的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好的给我睡觉,我等会叫大夫过来看看你。”
因为他的一句她给他添乱卓玖玉眼神黯了下来,她把脸缩到被子里面去,“我睡会就好了。”
沈元希把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那你先睡会,我出去办点事。”
卓玖玉点点头,看他出了门轻轻直到门被带上她才收回目光,她看着床顶雕工精美的图案,闭上了眼睛,久久难以入睡。
过了会,秋儿在门外敲了敲,就推开门进了屋,“二少奶奶,崔大夫来了。”
卓玖玉转过脸看着跟在秋儿身后的崔大夫,她笑了笑,就要坐起来,秋儿连忙按她下来帮她压好被子,“二少奶奶,躺着就行了。”
那崔大夫抚了灰胡须笑道,“二少奶奶不必客气,二少奶奶哪里不舒服?”
卓玖玉乖乖的躺着,“头有点痛,吃东西也没胃口,。”
崔大夫将背在身上的药箱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块小绸垫子放在卓玖玉的手腕下面,两只捻在她的脉搏上。
“我是怎么了?”卓玖玉轻声问道。
崔大夫沉吟了片刻,忽地大笑,“恭喜二少奶奶,贺喜二少奶奶!”
卓玖玉一听,整颗心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