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祈行夜终于将李龟龟劝住了哭嚎,将他拽进客厅安顿下来,并言明这位是“家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女鬼双臂抱胸坐在对面,脸色极臭:“道士?现在的道士都这么窝囊了?”
她上下打量了李龟龟两眼,嫌弃:“当年还有老道长跑来和我对轰呢,那才算是道士吧。你?哪来的烂泥。”
大壮女士又不甘示弱的补了一句:“当然,当年还是我赢了。”
李龟龟抽泣的声音更大了。
他面如死灰,整个人摇摇欲坠,都快抽成一堆黑白线条了。
李龟龟:果然是厉鬼,好狠!从精神到肉.体打击我两次,两次!
祈行夜无奈挡在李龟龟和女鬼中间,制止了女鬼对可怜龟龟的继续伤害。
“这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四舍五入,你们两个就是朋友,再四舍五入,你们其实是一个人——你怎么舍得伤害自己?”
女鬼翻了个白眼:“他哪里比得上我?这么丑。”
刚刚打开阴阳眼的李龟龟:“…………”
他哭得更大声了。
祈行夜就像焦头烂额的幼儿园老师,哄完这个哄哪个,这个刚安抚下来,那边的一句话又让这个哭了起来。
他沧桑捂脸:“朋友太多也是种烦恼。”
唉……
等李龟龟终于被安抚下来,才抽抽提提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算命同行遇害的事情,对李龟龟是个不小的打击,让他在家中消沉数日都没有出摊,直到今天,想着祈行夜作为他的朋友大概会担心他,所以才散步过来,看望祈行夜顺便报个平安。
敲门无人回应,加上门没有关,他就试探着推门,想着祈行夜可能是在家但没有听见。
谁知道脚还没落地,阴风袭来,万鬼齐哭。
李龟龟遭遇了此生最恐怖的厉鬼,差点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了。
祈行夜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就是3队或者明荔枝出门时没关好门,女鬼又坚守看家的承诺,把李龟龟当成来偷家的小偷了,冲着吓死去的。
他同情拍了拍李龟龟:“辛苦你了。”
柳大壮的恐怖,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不过,你最近没出摊吗?”
祈行夜眨眨眼:“没注意诶,最近休息在家太快乐了,没顾得上看你。”
李龟龟控诉:“!!!你都不关心我的吗,说好的是朋友呢?”
祈行夜语重心长:“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总是撒娇。”
“……我没有!”
正好李龟龟在这里,祈行夜也就顺便问起了降头术的事。
“怎么了,你被人下降头了吗?”
李龟龟立刻紧张起来:“有什么感觉,到哪一阶段了?你等等我去找我师父……”
被祈行夜拽了回来:“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李龟龟这才松了口气,和他简单说起了降头术。
降头师一般分为黑衣和白衣两类,分营杀人救人,是极阴之法,往往损阴德,无来生,被国内绝大多数修行正道者所不齿,归为邪门歪道。
有人将降头术用在生活中,丢失物品,祝福,合人缘,都会请白衣降头师帮忙。
但更多人将其用在敛财和报复上,穷凶极恶。
“你还认识降头师?祈老板你朋友范围这么广了吗?”
李龟龟忧心忡忡:“我虽然没接触过那些人,但也听老一辈说起过他们的厉害难缠,你……祈老板你那位朋友是知根知底的那种吗,不会骗你过去害你吧?”
祈行夜摩挲下颔:“应该不会。”
秦伟伟诸多朋友在外,如果消息来源是他,那应该不会出错。亲生的老师,总没必要专门害他……吧?
祈行夜迟疑了一下。
李龟龟惊恐:“所以真有可能?你这是个什么朋友啊,也太危险了。”
祈行夜望天:“也说不好……”
为求保险,他还是提前给西南地区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询问最近当地有无特殊事件,同时将秦伟伟写给他的人名电话,拜托给了情报分析部的朋友,让对方私下底帮自己查查。
对方虽然奇怪这是什么案子怎么没听说过,但因为是祈行夜拜托他的,还是查了档案。
“祈哥,你让我查的这个人,资料很有趣。怎么说呢……”
他犹豫了一下措辞,道:“这个叫阿泰的人,前科累累,说是罪大恶极也不为过。”
出乎祈行夜意料的,秦伟伟这位朋友,并非降头师中的白衣。
而是黑衣。
阿泰是西南边境人,但自小随父母通商去往邻国,比起在国内的时间,他更多人生是在T国度过。
没有接受过正经教育,更倾向于父母家庭的教育,以及在经商途中零零散散学到的知识。
似乎是众生中的一员,没有被注意到的价值。
——直到十五岁那年,阿泰手刃父母。
惊叫声打破夜色,邻居们闻声赶来时,就看到瘦小黝黑的阿泰手持尖刀,站在门廊昏黄晃动的灯光下,鲜血迸溅了他满身,顺着衣角滴答落下。
而他父母尚带着余温的尸体,就倒在他脚边。
死不瞑目。
T国警察带走了他,但很快传来消息,说是他在狱中逃脱,是个降头师杀死了不少狱卒,带他离开。
人们这才恍然发现,竟然不知在何时,阿泰认了黑衣降头师做师父,学起了邪术。
没过多久,阿泰父母的尸体失窃。
据说,是阿泰带走了两具尸体,将他们做成了人鬼傀儡为自己驱使。
有了血亲尸骨助力,阿泰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这让他很快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令人畏惧的降头师。
就连T国警察听说这件事之后,也不愿意再更多追究阿泰,生怕他报复回来对自己和家人下降头。
这只是阿泰第一次出现在官方的视野内。
很快,杀人,取婴,制鬼,生财……阿泰的名声越来越大,不管是想要发财请小鬼还是杀人报仇,总有人愿意奔着他的名头而去。
就连国内边境,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将他的画像挂在内网,时刻警惕,不允许他入境。
情报分析部的朋友看着滑不到底的案底,不由咋舌:“祈哥,你是在哪知道这么个人的,他又犯案子了?和污染有关?”
祈行夜也被对方细细列出的长长一串罪名惊在了当场,端在手中的水杯半晌都没有送到嘴边。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去抓他的。”
是去帮他的。
情报人员:“?”
挂了电话后,祈行夜立刻给秦伟伟打了过去,询问为什么要让自己帮助这位阿泰。
不对。
是——“伟伟!你到底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号人物?”
祈行夜震惊:“我以为你只是朋友比较多,没想到你真是什么人都认识啊。”
上至王公贵族士禄大夫,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
“就算你说你认识玉皇大帝,我都觉得不惊讶了。”他诚恳。
秦伟伟:“…………”
“你这话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祈行夜,你相信,书面上你所看到的,就是一切的真相吗?”
秦伟
伟平淡问:“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不使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只遵循其他人判断的人了?”
祈行夜愣了一下。
“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找,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祈侦探。”
秦伟伟:“挂了,我这忙着招生呢。”
“忙着骗学生来民俗系?”
祈行夜谴责,指指点点:“伟伟你不要坑人家。”
秦伟伟:“呵呵听不见,信号不好,喂?喂?”
电话挂断,只剩“嘟嘟嘟”声音。
祈行夜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时间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从未见过祈行夜这一面的李龟龟战战兢兢,小心往女鬼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祈老板这是怎么了?”
女鬼:“?”
她纳闷打量李龟龟:“你现在倒是不怕我了?”
“不笑的祈老板,比鬼还可怕。”
李龟龟诚恳:“还是在你身边更有安全感,大仙娘娘。”
女鬼:“!!!”
脑海中烟花齐放。
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对李龟龟恭敬的称呼和神态很是受用,立刻骄傲挺了挺胸膛,得意瞥了眼祈行夜:看,你不拜我,有得是人排着队求着拜,不识货的后生!
“这你放心,有我在,祈行夜就算想杀你都不可能。”
女鬼决定给自己第一个信徒一点甜头,语重心长:“不要信祈行夜的红烧肉神,来信我。信我者,得一切。”
李龟龟:……我该怎么告诉这位萨满大仙,我信三清。要,要不你和祖师爷打一架?谁赢我听谁的。
祖师爷:看看我的乖徒孙在干什么。
看完。祖师爷:……逆徒!!
祈行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这边被自己引发的混乱毫不在意。
他试着给阿泰打过去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而西南地区的朋友又恰是时候回复了他:“祈老板,你问我特殊的新闻,我问了下圈子里的朋友,还真有。”
“听说我这边一所大学后面的乱坟岗,在闹鬼。有学生晚上在宿舍看到了,闹得沸沸扬扬。”
“学校请去两个大和尚,结果当天晚上,两个大和尚全消失了。现在就是去几个,消失几个的状况,搞得原来热闹的大学城现在晚上都没有人了,大学那边还在试图找人,但现在别说没有真本事的了,就是年轻一点,自认本事不够的,都不敢轻易碰这事了。”
朋友好奇:“这算是祈老板你说的特殊新闻吗?要是还不够特殊,你和我具体说说,你要找哪一类的,我再去帮你打听。”
祈行夜问过具体的大学和地点,向朋友道了谢,只说是新接手的委托案,其他没有多言便挂断电话。
转而去询问了商南明。
“商大官人,最近忙吗?”
祈行夜悠闲靠坐在宽大的高背椅中,修长手指转着钢笔,笑眯眯问:“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出个差?”
商南明抬手向会议桌上众人做出停止手势,垂眸平静听了几秒钟电话,便毫不犹豫的点头:“不忙,嗯。好。”
“等我,我马上。”
与会人员还等着向商南明继续汇报,就见他站起身,向众人颔首致意:“会议到此为止。没结束的议题全部移交给枫映堂,由他来决定哪些由他处理,哪些呈报给我。”
助理点点头,已经向不在场的枫映堂发消息,请他过来继续主持会议。
众人不明就里。
有人犹豫问:“商长官,那您?”
商南明垂眸,看了眼祈行夜发过来的地址,随口道:“重要案件,需要出现场。”
就算疑惑还想再问,
但看商南明这副不欲多说的架势,还是将问题咽了下去,目送商南明离开。
会议室内这才开始响起嘈杂低微的议论声。
“商长官这是去什么案件了?最近有哪个案子重要到需要长官亲自出现场吗?”
“难不成又是高等级的灾难事件?还是衔尾蛇的延伸案?”
“嘶,不好说啊……但看商长官那架势,不像是去指挥污染现场,倒像是要去见小情人。”
会议室安静一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即哄堂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商长官。”
“我敢拿我项上人头做保证,像商长官那样已经理智到人类极限的,绝对不可能谈感情。商长官要是能有爱人,我头给你摘下来。”
“什幺小情人啊?商长官是把污染案当情人了吧?哈哈哈哈……”
满室气氛欢快。
走到门口的枫映堂:“?”
而商南明行动迅速,刚挂断祈行夜电话不到五分钟,挂着特殊长官车牌的重型越野车已经从总部呼啸驶出。
找人扑了个空的林不之:“?南明,你没在总部吗?”
“家里有事,出个差。”
商南明淡淡道:“有事去找枫映堂。”
林不之还想再说,却听商南明道:“秦伟伟递过来的,疑似污染在当地出现过。”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已经逐渐陌生的名字,林不之微微一愣,然后才神情复杂的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好,注意安全。”
而秦伟伟站在京城大学校园里,看着自己手中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没有动作。
走过来时听了个尾巴的教授疑惑,好奇问:“秦主任,你朋友出事了?怎么让你学生去?”
秦伟伟恍然回神,抬头笑了起来:“不是什么大事,让学生跑个腿也好。”
“这孽障天天坑我,总不能是免费的吧。”
他笑眯眯转身:“再说,春季招生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跑一趟。”
教授本来点了头,却在分别后越想越不对劲。
他疑惑的歪了歪头,“嘶”了一声。
招生?民俗学每年也没几个学生啊,有那么忙吗?请个假的事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教授转身。
但秦伟伟已经走远。
风吹过他灰白的鬓边,已然不复青春的秦伟伟抬头,眯起眼看向炽热太阳,他抬手,挡去眼前的光芒,却瞥见手掌上长长的伤疤。
他愣了下,良久,轻笑。
“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
我已迟暮,但我的学生,会代替我。
他比我更坚定,更有力,不曾被死亡和恐惧击垮。如果是他,一定,一定可以……
商南明赶到侦探社时,祈行夜已经收拾好东西,带着明荔枝等在门前。
远远的看到越野车靠近,祈行夜便先笑弯了眼眸。
他双手插兜,微微前倾身躯笑眯眯打招呼:“商长官来得真准时,我还以为就京城这堵车状况,你还需要几个小时呢,还准备带荔枝去旁边吃顿临行饭。”
他侧眸,遗憾看向明荔枝:“荔枝,你的卤煮焦圈是吃不上了。”
明荔枝:“老板,你不要把吃午饭说得像断头饭一样。”
祈行夜眨了眨眼:“诶?有么?那你中午吃营养剂算了。”
“!!呜哇老板不要啊,营养剂好难吃——给我买个糖葫芦也行啊QAQ。”
“哼。”
商南明站在车边,手扶车门看着谈笑的两人。
青年米色大衣垂落身侧,黑色长裤将他一双漂亮有力的长腿完美勾勒,
浅灰色衬衫整洁,被恰到好处的肌肉撑起,宽肩窄腰长腿,随意一站,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当青年动起来时,还能看到大衣下面透出来的战术背带和袖带痕迹,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睹大衣下的风景。
商南明眼眸暗了暗,屈起手指轻叩车门:“走了,上车。”
祈行夜笑嘻嘻回头,吊儿郎当向他行了个礼:“遵命——长官。”
等上车时,商南明才发觉不对。
“你身边。”
商南明皱了皱眉:“鬼?”
就在祈行夜身侧,一抹黑色,如影随形。
会被寻常人忽略,只会疑惑为什么突然变冷。
却无法逃过商南明的眼睛。
祈行夜理所当然“嗯”了一声:“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租客,柳大壮女士。”
女鬼:“…………”
她暴怒:“柳堆烟!我叫柳堆烟!”
“谁是你租客?我是你祖宗!”
祈行夜屹然不动,笑眯眯重复:“好的柳大壮女士,快叫商长官,柳大壮女士。”
——之前硬生生逼着他喊柳大壮,现在又想改口?晚了。
哼!
女鬼:“………啊啊啊啊祈行夜!”
无能狂怒。
这可苦了明荔枝。
上车之后,祈行夜依旧坐在副驾驶上,和商南明有说有笑,就算被女鬼死死盯住后背也习以为常,丝毫不受影响。
可同样坐在后排的明荔枝,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平常连鬼故事都不敢听的人,现在却要被迫和真·厉鬼坐在一起,而且彼此之间距离不足半米,只要对方想,随时都可以一伸手杀了他的程度……
明荔枝:QAQ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呜呜呜!
在上车之后,祈行夜将阿泰的事言简意赅告诉商南明,并且说他们这次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阿泰,查清楚阿泰到底遭遇了什么,需要什么帮助。
顺带解决一下大学闹鬼的事。
“很遗憾,身为民俗学,京城大学竟然没有可以研究的鬼故事。”
祈行夜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当年大学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待在小树林里看鬼故事,期待着能吸引来几个鬼。”
那是鬼吗?
那是他可爱的论文啊,可不能放过!
商南明:“…………”
“嗯,京城大学没有鬼,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鬼也是有尊严的,谁愿意被愚蠢的大学生祈行夜当做论文标本?
后排旁听的女鬼:…………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向后退去,刚刚的骂声也都停止消失。
祈行夜安慰商南明:“没事,我已经毕业了,不需要再写论文了嘿嘿。快乐!”
女鬼重获勇气,冲过去准备继续开骂。
祈行夜摩挲下颔,沉思:“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要不要给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抓几只鬼回去?论文精准投放。”
他很满意自己的提议,点点头,兴奋道:“像我这么好还记得爱护学弟学妹们的学长,现在可不多见了。你觉得他们会喜欢我的礼物吗?”
商南明客观评价:“喜不喜欢不知道,但应该会吓死。”
“你这样的学长,确实是不多了。”
坑完老师坑学弟。
不错。
祈行夜得意洋洋:“那是。诶?去哪抓几个鬼好呢……还是从西南给他们带几个土特产鬼回去?”
论文题目他都替学弟想好了。
就叫《西南地区鬼怪传说与形成论证考》。
女鬼:“…………”
她默默闭嘴,果断向后退去,在后排乖乖坐好。
坚决避免被祈行夜抓去当论文的残忍下场。
女鬼:我以为我叫柳堆烟,但现在看,说不定我在祈行夜心里的名字叫《京城民俗传说与厉鬼生平考证》。
不了不了。
明荔枝:“?”
他战战兢兢看着身边喜怒不定的女鬼,一头雾水的同时,更吓得缩成一团,生怕女鬼一个不高兴就摁死自己。
商南明在得知阿泰其人,并确定这起事件属于西南地区之后,便立刻与南部分局负责人通了电话,打声招呼。
祈行夜奇怪:“只是怀疑阿泰与污染有关,但还没有最终确定——现在就要立案吗?”
“不。”
商南明淡淡道:“到了其他分局负责的辖区,打声招呼,总是能方便些。”
国内幅员辽阔,人口庞大。
一个调查局无法完全满足过于繁杂的需求,在污染案件分散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做到快速应答。
于是调查局干脆采用多中心模式,分为东西南北中,一个总部之外,还令设四处分局,成为四个方向的辖区中心,负责辖区内的日常调派和指挥。
除了年末时需要进京述职,其他时间,分局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对于辖区内的低等级案件,可以自行处理,不需要上报总部。
而这四处分局,也可以作为在外调查官的联络点和补给点,外勤中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危险,或补给意外中断,也可以就近求助,寻求救援。
相当于四个屯兵所和补给站,大大方便了调查官们,也最大限度保证了外勤人员的安全,及时处理求助信息。
阿泰所在的西南地区,就隶属于南部分局的管辖范围。
常驻队伍是机动8队。
“机动1队的日常任务范围,多在京城和京城周围,同时肩负着拱卫京城和总部的任务,所以你平日里看到的,多是在京城一带的案件。”
商南明道:“除非是延伸案,或是有特别需求,否则机动1队很少会出现在其他地区。当然也有,只是比起各处分局,1队并不占据主场优势。”
常年驻扎在同一地区,也有好处。
当地的驻扎调查官可以对本地情况最大限度的掌控,及时反应,并根据对当地天气地势等情况,快速作出最合理的解决判断。
辽阔的国土面积注定了各地情况差距之大,北方分局在雪山瑟瑟发抖,南方分局吹着空调喝椰汁,西部分局从沙漠里钻出来能抖出几斤沙子,东部分局还下辖海上舰队。
没有当地的向导,跨区域办案的调查官也很难做到无一错漏。
祈行夜听得两眼放光:“那我能申请调到西部吗?”
女鬼从座椅中间幽幽伸出一颗头:“去北方分局!唉呀妈呀,我老长时间没回老家了,可想死我了。祈行夜!去北方,北方!”
明荔枝:“……?”
他嗫嚅着问:“一定要选一个吗,不能就呆在京城吗?”
商南明瞥了他一眼:“没有人让你们选,还有你——祈行夜,你权属登记在总部,别想着往分局调。”
祈行夜失望:“啊……怎么这样,就不能轮班吗?”
冬天在南方分局,夏天在北方分局。
嘿嘿嘿,计划通√
商南明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冷笑:“想都不要想。”
路途遥远,一行人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开车前往。
商南明在与南方分局的蔡琰为分局长通过电话,告知了自己一方的行程,并大致敲定了合作方案之后,便给运输部打电话,调派了调查局下属的运输机。
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很快
就抵达一处机密的京郊飞机场。
运输机和一应机组人员,早早等候在那里。
祈行夜在看到那巨大到仰头都看不清全貌,足有几层楼高的运输机之后,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哦哦哦——帅!”
谁能拒绝钢铁与机械的绝对美感?
尤其是就站在它的面前,仰视着它的风采时。
祈行夜无法抗拒。
商南明车还没有停稳,祈行夜已经打开车门“嗖!”的跳了下去。
身穿印有调查局徽标的藏蓝色夹克的地勤人员,还没等看清那是什么,就看到一道残影从自己身边窜了过去。
带起的风掀飞了自己的帽子。
地勤人员笑容僵在脸上:“???”
妈妈有鬼!
祈行夜已经双臂展开扑到运输机上,像拥抱心爱的情人一般紧紧抱住运输机机身,一脸幸福的模样。
旁边的机械师见状,嘿嘿一笑,骄傲道:“帅吧?最新一代运输机,世界顶尖技术!”
祈行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帅!想和它结婚!”
机械师:“……那倒也不必。”
“主要是你得排队,轮不到你,哼。”
商南明看着自己不过停车的这一点时间,就已经和工作人员相处融洽成朋友的祈行夜,无奈摇了摇头。
他没有叫祈行夜回来工作,只自己拿起终端下车。
等在不远处的文书专员已经快步向这边跑来,利落向商南明敬了个礼:“长官!”
“商长官,我已接到命令,做好准备,机组人员和装载物资已经全数清点完毕,只等您随时下令即刻起飞!”
商南明点点头,将终端递过去,让对方确认文件。
在特殊长官的权限下,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处理好手续。
商南明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沉稳。
文书专员向商南明敬了个礼离开。
机组人员得到确认,立刻开始行动。
直到这时,商南明才向祈行夜招了招手:“走吧,要出发了。”
祈行夜恋恋不舍,抱着运输机泪洒当场,大有牛郎织女被无情的王母娘娘分开的架势。
商南明:“…………”
他无语揽住祈行夜的腰身,将他硬拽回车上:“你有一路可以和它近距离接触,不差这几分钟。”
祈行夜悲泣:“你不懂!热恋中的人一分钟都不能分开——机!我的机!我好爱你呜呜呜。”
商南明沉默了一瞬。
“……我确实懂不了。”
明荔枝从车窗探出小脑瓜:“老板!人和飞机是没有未来的,你们不合适,为了飞机的未来,你放弃吧!”
祈行夜伸手,深情:“不——小运,不要离开我小运!你们不能分开我们,我可以改性别!”
“从今天起,我的性别就是武装直升机了!”
明荔枝:“……啥?”
女鬼惊悚:“!!!”
她心有戚戚:祈行夜,是个狠人,不能随便惹啊。
——谁家正常人会性别直升机?
旁边的机组人员和地勤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爱运输机如此狂热的架势。
就连机械师都犹豫着,小小声道:“忽然觉得我对运输机的爱,输了……如果是祈侦探的话,呃,结婚这事让给他也可以。”
比他疯狂多了——不敢比不敢比。
商南明无奈叹了口气,长臂一捞将祈行夜揽进怀中,又甩到肩上扛着,不由分说扛走了祈行夜。
祈行夜:“!!来人啊!强抢良家夫男了啊!救命!”
蹬腿,蹬
腿,拼命蹬腿。
商南明整齐拢到脑后的头发都被祈行夜蹂.躏.得凌乱,发丝散落在眉眼间,冲淡了那份肃杀凌厉,反而更添痞气风流。
他被祈行夜挣扎得烦,干脆一巴掌拍在祈行夜屁股上:“安静。”
“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屁股。
祈行夜顿时蔫巴巴搭在商南明肩膀上,可怜兮兮两行热泪:“商大王这是要抓民男去当压寨夫人吗?”
商南明冷哼:“抓去卖了。”
大有一副抢婚的架势。
看得两边众人惊掉了下巴。
从未接触过祈行夜的众人,根本没想过调查局内竟然还会有这么……活泼的性格。
尤其是在那位远近闻名的冷面阎王身边。
“这位,是商长官祖宗?”
有人犹豫着,小声问:“都这么大胆冒犯了,怎么商长官还不生气?”
旁边知情的人无奈:“这可是商长官搭档,亲的!听说还是商长官亲自向林局长求来的,为了他,商长官花费了不少代价呢。”
就算生气,也不能把亲搭档拉下去嘎了吧?只能忍了。
谁让亲搭档呢。
只有在总部待过的运输部专员:“…………”
他想想以前特殊长官的威严恐怖,再看看眼前这个抱着狂蹬乱踹的搭档还一脸无奈却包容的商南明,就觉得一阵魔幻,大脑都要割裂开了。
专员:怎么突然变成两个脑子了?哦,是我裂开了啊:)
商南明面无表情抽下自己腰间皮带,将祈行夜捆手捆脚扔回副驾驶,确定他不再能影响自己动作之后,才向旁边的运输部专员扬了扬下颔。
“打开机舱。”
专员一激灵:“是!”
越野车很快缓缓驶入运输机机腹,舱门重新合拢,阻隔外界风景。
因为在西南地区执行任务,仍需要战术越野车支援,因此调查官的跨区域出差往往不是人过去就行,而是需要连同自己的搭档装备和交通工具,一并运送过去。
恰好有一批要从科研院运抵南方分局的补给物资,所以商南明下达命令,在运输机上给自己一行人留了个位置,使得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不需要等待。
此时向车窗外望去,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崭新车辆战机,枪械弹药,以及一箱箱堆得整齐的物资。
祈行夜屏息惊叹:“哇!”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到飞机内部,甚至是飞机内壁上的武器装置,和以往的客机出行是全然不同的体验。
新奇而震撼,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只是,如果能亲手摸摸就好了。
祈行夜遗憾,将被捆的手腕伸到商南明眼前:“商长官,你忍心让我的初次运输机运送体验留下遗憾吗?要不打个商量,帮我解开?”
商南明冷酷无情拒绝了他:“不。松开你,你就乱跑。”
撒手没。
祈行夜眉头微蹙,眼泪说来就来,一双丹凤眼泪光盈盈动人:“商君~你不爱我了吗?说好的你最爱我,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呢?你骗了我。”
旁边机组人员惊悚瞪大眼睛:“!!!”
卧槽,劲爆!
商南明:“………我没说过。”
他看向祈行夜,本想制止,却在与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对视的瞬间,愣在原地。
仿佛被那一眼看进心底深处,狠狠撞击。
眼泪是比理性更坚硬的存在。
商南明眉眼微动,随即,无奈点头:“等飞机起飞稳定之后,就松开你。”
祈行夜欢呼:“好耶!”
小运运~我来啦,亲亲~
商南明摇了摇头。
机组人员走过来固定车辆,做好起飞前准备,又为几人系好机上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这才向商南明敬了个礼离开。
飞行员接到指令,塔台开始调度。
身形庞大的运输机很快开始滑行,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飞上蓝天。
祈行夜兴奋看向舷窗外,欢呼声热烈。
太阳灿烂,朗照晴空。
云层之上。
当祈行夜注视天空时,也有人,长长久久的注视着他。
没能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