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春鸣的工作室很小,堆得满满当当。
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但祈行夜等人呼啦啦涌进来,就拥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一转身就能轻易碰到身后的人。
尤其是商南明一米九多的身高,在狭小房间里更显得憋屈,腿长得没有地方放。
左春鸣在听到祈行夜为夫抗议之后,幽幽看了商南明那双肌肉线条漂亮的长腿一眼,嫉妒:“……砍了。”
祈行夜控诉:“血腥!冷酷!在你弟弟面前就说这种话,不怕教坏小孩子?”
“小孩子”不可置信看向祈行夜,委屈:“我成年很久了,祈侦探。”
还通过了调查学院的考核,同期第三毕业的呢,已经不是要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孩了。
左春鸣看了眼弟弟,“啧”了一声,不耐烦。
但还是乖巧收起工作那一面。
左秋鸣:“更显得我被鄙视了啊哥哥!”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嘤。”
在南方分局以敢拼敢死闻名的左秋鸣,在自家哥哥面前,硬生生变成了幼稚园小孩。
还带着.奶.嘴那种。
“……我都怀疑在我哥心目中,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左秋鸣抹了把脸,沧桑向搭档吐槽。
提前一步去找阿泰下落的搭档乐不可支:“祈侦探这么有趣吗?早知道我和你换换,我去接待商长官,你来找阿泰了。”
左秋鸣:“这叫有趣??!”
这叫折磨吧!
听着电话里一如既往传来的忙音,祈行夜平静挂断电话。
阿泰的电话,始终无法打通。
不仅是秦伟伟给他的那个号码。
连同祈行夜让情报分析部朋友帮忙查找的,所有能与阿泰联系上的电话、邮箱、地址,甚至是中间联络人,统统无法链接到阿泰身上。
仿佛这个人就此消失了一般。
所有虚拟的方式被验证行不通,只剩下最直观的,简单但有效的原始方式。
“小左,我需要找一个人。”
祈行夜将左春鸣从厨房拽到角落中。
不等对方开口,他主动:“加钱。”
左春鸣满意点点头:“祈老板说话真好听。找谁?叫什么名字,在哪待过,有什么信息能给我?”
作为情报中间人,左春鸣所拥有的,是完全不同于高端或技术圈子可以想象的方式。
他唯一拥有的,只有:人。
但最重要的也是人。
“只要你想找的这个人在云省生活过,我总能翻出点蛛丝马迹来。”
左春鸣笑得自信:“时间问题而已。”
“但我没有时间了。”
祈行夜眉头紧蹙:“加钱,加,只要能找到这个人,要多少随便你开。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结婚!”
左春鸣:“!!!”
他惊恐,连忙抱住自己:“疯子!我要你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人。”
祈行夜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隐去有可能与污染挂钩的敏.感信息,交给了左春鸣。
当左春鸣转身准备去安排的时候,又被祈行夜拽住袖子。
他疑惑转头。
就看到祈行夜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小左,一定,一定要帮我找到这个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非常重要,哪怕只是晚一秒……影响的,都可能是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如果秦伟伟的猜测属实,阿泰所身处的异常事关污染,那后果,不可想象。
左春鸣错愕。
半晌,他笑了:“祈老
板,不要小看我啊。”
“我可是云省这个行当里最好的。”
他拍了拍胸膛,当被祈行夜郑重托付的时候,那张瘦弱阴郁的面容,迸发出强有力的生机:“我可是左春鸣,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收了你的钱,就一定帮你办妥。不然,提头来见。”
左春鸣转身下楼。
祈行夜站在窗边,垂眸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诶?我哥怎么走了?”
左秋鸣奇怪凑过来:“他干嘛去了?等着我去找他……”
刚有动作,就立即被祈行夜攥住手腕,一步都迈不动。
左秋鸣没想到祈行夜的力气如此之大,他在调查官中已然是中上等的水准,却连挣脱的可能性都无。
他错愕转身:“祈侦探?”
祈行夜侧眸,没有笑意的眉眼锋利如刀。
但下一秒,笑意重新覆盖,又变成了左秋鸣更熟悉的那张笑眯眯亲和的俊容。
“你哥出门买菜了,怕你跟他一起出去迷路,让你留在这。”
祈行夜推着左秋鸣往房间里走,说谎也不漏半分破绽:“你和荔枝一起吃糖等着——要看动画片吗?要玩具吗?”
左秋鸣:“???”
“我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
他抗议,但祈行夜:“嗯嗯嗯,对!”
左秋鸣:……明明被肯定,但更憋气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在南方分局素有“狂战士”诨号的左秋鸣,在自己亲哥家,不得不沦落到陪明荔枝的程度。
明荔枝还同情递过来一桶爆米花:“吃吗?正好配电影。”
左秋鸣抗拒:“我不……”
咔嚓,咔嚓……嗯?还挺好吃,再拿几个。好吃,再拿。
反复循环。
他愉快的和明荔枝达成一致,一起坐在电视前看电影,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见了寻常那副调查官的冷厉。
但祈行夜的障眼法瞒不过商南明。
他双臂抱于胸前,斜倚在窗边,平静等待祈行夜安排好一切,才向他扬了扬下颔,起身走过来:“怎么?”
祈行夜将阿泰联系不上的事和他说明,抿了抿唇,又道:“不用担心,有小左在。在这方面,他是最好的。”
不论是调查局还是寻常的私人侦探,甚至是3队,都更加依赖于技术调查,以计算机作为切入点,查找一个人在网络和电子信息上留下的蛛丝马迹。
但这对云省来说,并不起作用。
十万大山。
只要进入,就等同于进入没有电子信息和探测的真空地带。
就算是将调查局全员调派过来,将一环连一环的山脉河海团团围住,也不会有结果。
这片红土地,更加古朴苍劲,拥有原始带来的生命力。
以及对技术的障碍。
比起技术,这里更加通行的,是人。
是左春鸣。
一如左春鸣之前所言,他会知道云省大学闹鬼事件,是因为小商户的日常闲聊。
他本就是众生中的一员,在老旧居民区一片号称“包打听”,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谁家昨晚打孩子了,谁家酱油买贵了,谁家要离婚谁家有人过世……人们对他不设防,消息以他为中点进行流通。
而左春鸣的工作,就是从这繁杂庞大的信息洪流中,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情报,进行贩售。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抓出轨的丈夫和打游戏不回家的儿子,但偶尔,也会有像祈行夜这样的“大主顾”,被情报中间人们称为大单。
“不愧是我左哥,又开张了?”
转角处雨棚下的
黑瘦男人笑嘻嘻迎上来:“这回是要干嘛?寻人,寻物?”
“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叫阿泰,三年前入境后一直躲在云省。”
左春鸣伸手,与黑瘦男人握手时,手掌下滑过去一个厚厚红包:“我要找到他,立刻。”
黑瘦男人捏了捏厚度,满意点点头,收进口袋里:“行,找人嘛,吃饭的看家本事了,左哥你放心。照片也在里面吗?”
“没有照片。”
黑瘦男人动作一滞:“啊……?”
“怎么要找的还是个人物啊?那画像有没有,涂鸦都行。”
“也没有。”
男人:“……那外貌描述呢?或者是基本信息也行,职业啊,居住地址啊,家人啊,在哪上过学上过班。”
左春鸣:“什么都没有。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名字。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要拿到他现在的位置。不论死活。”
黑瘦男人脸皮抽了抽,在抑制骂人的冲动。
他为难:“左哥,你这……什么都没有,我不好找啊。”
左春鸣笑了下:“我分你一杯羹,可没说这碗饭容易吃。如果轻易就办到了,我找你干什么?你是最好的,不是吗?”
他不在意的转身离开,还顺手拎了个男人水果摊上的菠萝:“家里有小朋友,甜甜嘴。”
黑瘦男人神情复杂。
但还是被左春鸣那一句激得火气上头,转身往铺子里走:“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当然是最好的,还有谁能比得上我?”
他重重哼了一声,立刻就给相熟的人都发了信息过去,嘱咐对方注意寻找一个叫阿泰的中年男人。
对方疑惑为什么没有更多信息,表示为难,他顿时怒起,骂骂咧咧:“老子付你钱是让你吃干饭的吗?要是我什么都知道,还要你干什么?”
“赶紧的,明天就要!”
很快,有关于“阿泰”的悬赏消息,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很多人都在打听阿泰是谁,住在哪里,可否有人看到。哪怕是随口一问,不经意一眼,都被牢牢抓住,不肯放过。
在寻常人没有发觉的时候,云省已经动了起来,海面下暗流湍急。
一个十数年没有被发觉的名字,因为祈行夜,开始广为流传,从暗处被强制挖掘到阳光下。
“每次你来找我,听说你的委托,我都在感慨,没有成为你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左春鸣靠坐在树下长椅,随手塞了块菠萝进嘴。
他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猜测着他们之中谁会提供阿泰的消息。
其中哪些人,又会是祈行夜的朋友,与此同时也在为祈行夜而奔波忙碌。
他不由疑问:“除了我之外,你还找过其他人吗?”
祈行夜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左春鸣,毫不犹豫否决:“怎么会?我当然是要找朋友啦。”
就是朋友多了亿点而已。
祈行夜的手机嗡鸣不止,消息提醒一声叠一声,每一秒都有人在回传消息,确认或否定。
在云省铺下的天罗地网,囊括了三教九流。从民俗学界,巫蛊神婆,公家到寻常市井,没有一处疏漏。
确保只要阿泰有所动作,就会第一时间通知祈行夜。
左春鸣瞥了他手机一眼,努努嘴:“不看看?”
祈行夜笑眯眯:“不用,朋友的问候消息。”
比如秦伟伟“你个逆徒死哪去了找到阿泰了吗”这种亲切的问候。
以及更重要的,对阿泰过去三年间,在云省所有踪迹的追查,正在从每位朋友发来的消息中,逐渐浮现和清晰。
左春鸣嗤笑:“你朋友也太多了点,还是个话痨?”
“没办法。”
祈行夜耸了耸肩:“他们太爱我了。”
出乎意料的,左春鸣并没有反驳他,反而点头赞同:“祈老板确实值得很多人的爱。”
他轻笑:“包括我。”
“!!!”
祈行夜毛骨悚然,连忙紧紧抱住自己,警惕问:“你你你说什么呢!我可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你不要乱想。”
“?”
左春鸣气笑了,随手将手里的纸团砸过去:“你才是,乱想什么呢!”
“不是爱情那种东西,是……”
他顿了下,眼神复杂,良久才谨慎措辞,轻声道:“是,感谢。因为你赋予了我和其他人第二次生命,重新抉择人生的可能,所以爱你。”
“如果没有你,祈老板,我大概会变成杀人犯吧。”
左春鸣漫不经心垂眼,挑着手里的菠萝吃:“先杀了霸凌我的那些同学老师邻居。”
祈行夜挑眉,随即笑着伸手揉了把左春鸣的头发:“你不会的。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有益处的。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自己想办法过好你的人生。”
他竖起大拇指,一脸肯定:“就算杀人也没人知道是你杀的,无头悬案。”
“…………那不也是杀人犯!”
左春鸣气呼呼抬手顺了顺被祈行夜揉乱的毛。
手臂上的疤痕蜿蜒狰狞。
左家一共四个孩子,春夏秋冬,左春鸣排第一。
他出生得太早,家里条件不好,营养不良的瘦小。
对于成年人而言,或许会心疼,抑或是事不关己。
但在孩童中……没有规则的原始斗争,谁的拳头硬,谁才是孩子王。弱的,是废物的,是会被欺负的。
很遗憾,与成年人的想法和他们眼中世界应该有的模样不同,在年幼的孩子中,恶意才最为纯粹原始,体现得淋漓尽致。
左春鸣总是会带着一身伤痕回家,看着父母匆匆拿了换洗衣物又将生活费塞给他,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弟妹,然后出门工作。
于是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数年前,祈行夜第一次到云省时,就看到瘦瘦小小的青年,在路边正与一群混混苦战。
明明体型上并不占据优势,但对方却有一股发了狠不要命的劲头,哪怕自己死在那里,也会撕扯下敌人一块肉。
令人恐惧。
混混们仓惶逃跑,青年摔倒在泥水中。
静静旁观的祈行夜才撑着伞,走进雨幕,在青年身边蹲下,微笑着问:想赚外快吗?我很喜欢你,来做我的向导。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人还能这样赚钱和生活。没有人教过我。”
左春鸣咧嘴一笑,神情讥讽:“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总是会低估知识和情报的价值。他们认为时间无用,学识无用,自己掌握的信息并不值钱。”
“不过正好,便宜了我。”
他耸耸肩,道:“要是这行当人太多,我就赚不到那么多钱,养不活家人了。”
“不要感谢我,小左,感谢你自己。就算我把相同的方法教给另外一人,对方也难以复现你走过的路。”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不过,你弟弟,他的钱不够吗?”
虽然左家孩子多,但以左秋鸣身为调查官的可观工资,想要养活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金钱,是调查局在愧疚中,唯一能为调查官提供的补偿了。
“够啊。”
左春鸣没察觉不对,随口道:“小秋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我都帮他存起来了,等他哪天想结婚想过日子了,再拿给他。我还能工作,两个妹妹还是供得起的,不需要他。”
他笑了下:“要不是怕杀了人影响小秋的工作,那些欺负过我的,可活不到现在。”
当然,以左春鸣现在的手段,也没让对方好过就是了。
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左春鸣并不知道左秋鸣具体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只以为是警察,因此多年来从不主动联系对方,想要将自己与对方彻底割裂,免得自己影响弟弟的工作。
“别人问起小秋你哥哥是做什么的,他总不能说,他哥哥没念过大学,没有正经工作,是个地痞流氓吧。”
左春鸣耸耸肩:“不好听,还是算了吧。”
祈行夜怔了下,随即看向远处街上正带着明荔枝买吃食的左秋鸣,柔和了眉眼:“不会。”
“他才不会觉得你不好听。他最喜欢你了。”
左春鸣抬起的手,悬在半空。
愣住了。
向朋友们嘱托了工作之后,祈行夜随手回复了什么,然后率先站起身四下看去,疑惑:“荔枝呢?”
刚刚还在不远处的摊子前买炸虫子的明荔枝,不知何时跑出了视线范围内。
左春鸣闻言抬头,惊愕:“我弟弟呢?!”
“完蛋,该不会被人贩子抓走了吧!”
他“噌!”的站起来,气势汹汹往商业街走去,沿途问那些商户,有没有见过自家买个东西都能买失踪的蠢弟弟。
商户们笑着称呼左哥,热情给他指了位置。
左春鸣伸头一看——两个二傻子蹲在人家榨汁机前面,正蠢兮兮仰头看着机器,等着喝橙汁呢。
活像两个三体综合征患儿。
左春鸣:“…………”
女鬼也一言难尽的问祈行夜:“你家这个兼职生,是不是小时候发烧烧坏过脑子?”
祈行夜:“我家的,亲生的,不能揍。”
他额头跳了跳,大步流星走向那两人,站在他们身后阴恻恻出声:“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不是说的很清楚,不能离开视线吗?”
“老板!”
明荔枝完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还欢呼了一声,转头看祈行夜:“鲜榨的橙子汁,我还给你点了一杯呢。你看这个机器,是不是很神奇?我们买一个放在家里好不好?”
祈行夜冷笑:“我看你倒是很神奇,要不做成标本放在家吧。”
明荔枝大惊失色:“!!!”
祈行夜一拳砸下去:“不要乱跑,谁知道阿泰藏在哪又是怎么回事,万一把你卖了呢?”
旁边左秋鸣看得同情,刚想替明荔枝说好话开脱,就听身后气势十足一声吼——“左秋鸣!”
被大哥喊大名的恐惧,深深刻在DNA里。
左秋鸣一激灵,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下一秒就已经窜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跟着蹿了过去。
“左秋鸣!你给我站住!”
“哥,大哥!我什么也没做啊,就带着明助理买果汁。”
“你拐了祈老板家的小朋友不说,还要带他出去乱跑?你给我滚回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要是被卖了呢!”
左秋鸣:调查学院毕业,五年转为正式调查官,南方分局体术第一,素有“狂战士”之称,所到之处污染物闻风丧胆。
但在自家大哥眼里,仍是个未成年儿童。
还是会被傻乎乎拐卖的那种。
左秋鸣:“QAQ明助理你快帮我解释!”
明荔枝也是自身难保,被祈行夜揍得嘤嘤嘤。
等左春鸣终于逮到不省心的弟弟,好一顿教育之后,就拧着弟弟的耳朵气呼呼走回来。
左秋鸣是左春鸣养大的,知道饿是什么滋味
的左春鸣,就算自己连口面汤都没得喝,也依旧会给弟弟煮满满一大碗面条,面碗下还藏着肉块,养得弟弟人高马大,比他足足高出一大截,体格有他两个宽。
但身经百战的调查官,却连反抗都做不到,乖乖被自家大哥拎回来,委屈又乖巧。
祈行夜:“噗!小秋怎么看着像个肌肉兔男?”
红眼睛长耳朵可怜巴巴。
但一身肌肉。
沿途的商户看到,都纷纷善意笑着打趣兄弟两个。
“哟,左哥,这是咱弟弟?”
“弟弟不错啊,左哥好福气。”
“回来啦?左哥和弟弟多久没见过面了,今晚不吃顿好的?看看我家的肉?”
“看体型,哥哥像弟弟,但一上手?哈哈哈当大哥的果然还是你大哥。”
左春鸣冷哼一声,很是不满:“什么弟弟?一个傻的,没看住就能被拐跑。”
“我要是不在,各位也帮我看顾着他点,蠢死了,都快活不下去了。”
众人大笑着应声,让左春鸣放心。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明荔枝一脸泪珠晶莹,但哭得停不下来也不妨碍他两只小爪子抱着橙汁滋溜滋溜。
祈行夜还在旁边给他剥水果,语重心长教育他不要被拐跑。
明荔枝:“老板你放心,一般人打不过我。”
怎么说也是通过助理考核的呢,就算放在调查局还是个没眼看的弱鸡,但对付普通人还是可以的。
祈行夜冷哼:“你大哥刚问过商南明,要把你运回去,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你要真出点什么事,就等着你哥把你关在京城,这辈子别想再出来。”
虽然没有先例可循,但以祈行夜对明镜台的判断,对方绝对会把明荔枝关在京城,好吃好喝供着,不论是飞机豪宅名车名表,钱随便花,但就是不能踏出京城一步,要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明镜台做得出来这种事。
明荔枝也清楚。
他惊恐抖了抖,连忙用吃得黏糊糊的爪子拽住祈行夜,向他发誓自己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出事。
“不能让明先生得逞!”
“呵呵,看你表现。”
找家长这招,对明荔枝和左秋鸣两个都极为管用,刚刚还活蹦乱跳到处跑的人,转头就跟在了家长身边亦步亦趋,乖巧极了。
等商南明安排好工作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活像企鹅父母带着他们过于庞大的未成年幼崽,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摇摇摆摆。
幼崽一指摊位,惊喜:“快看!烤串。”
发出想吃的声音。
商南明:“…………”
什么动物世界。
他无语走过去,眼神询问祈行夜。
祈行夜摊手,表示这边已经没问题,不用担心,荔枝不会出问题。
“谁问你这个了。”
商南明叹气:“我问你怎么样。”
“我?我没问题啊。”
祈行夜眨眨眼,恍然大悟:“哦!云省大学是吧?”
“放心吧,我在云省大学找了两个认识的人,借了几张学生卡可以混进去,都安排好了。”
几人吃过晚饭之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刚巧是出发的时候。
左秋鸣不愿意带上自己哥哥,他很清楚,能被特殊长官注意到的案件,就算还没有正式定性立案,也一定非常危险。
他不想让自家大哥卷入污染战场。
哪怕一丝一毫被污染的风险,他都不想让左春鸣承担。
“我之所以做调查官,就是为了保护我大哥和家人们不会受污染的伤害。”
左秋
鸣将祈行夜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担忧道:“祈侦探,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左秋鸣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中,是祈行夜在做出决策。
众星拱月。
即便是特殊长官商南明,也不会轻易否决祈行夜的提议。
“云省大学,我哥不能去。”
左秋鸣郑重道:“有我们几个就够了,祈侦探。我哥只是个普通人,是被保护者,本来就不应该搅合进这件事里。”
祈行夜掀了掀眼睫,不动声色越过左秋鸣向他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门框下,一点影子晃动。
祈行夜唇边的笑意加深:“小左调查官,任何试图保护的行为对你哥而言,都是侮辱。他不是温室中的花,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幼年时独自顽强生长,于是当他成年,也习惯于保护身后的人,而不是接受保护。
祈行夜拍了拍左秋鸣的肩膀,越过他向房间走去。
“要带的装备都带好了吗?啊,对,还有商长官,我们是假装大学生去的,不能穿制服。”
祈行夜笑眯眯走过去,不容反抗的按住商南明的手臂,抽开他的制服腰带。
商南明顺势向后仰去,高大修长的身姿被祈行夜抵在桌角,他垂眸,平静看祈行夜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灵巧而迅速解开扣子。
“商长官这副模样,一进云省大学就露馅了。”
他不满的啧啧道:“没做过卧底工作吗?我们可是要去暗访,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
祈行夜强制剥下商南明的长官制服,又抬手去拽他的领带。
过于亲密的姿势,像是祈行夜在张开双臂抱住了商南明。
商南明顺着力道微微弯腰,抬手握住祈行夜的手腕,制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我自己来。”
祈行夜一副不信任的神情:“商长官还记得怎么做学生吗?听话是第一要务——看,现在就很不乖。”
刚一回来就听到这话的左秋鸣,顿时一个趔趄,左脚绊右脚,“当!”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他惊恐看向两人交叠的身影,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魔幻了。
而默默注视弟弟的左春鸣:“…………”
果然还是那个愚蠢又不省心的弟弟,走路都不会。唉……
左春鸣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皱纹都多长了几根。
左秋鸣则很快就发现,商南明的目光不动声色投向自己,没有惊动祈行夜的表达不满。
他果断闭紧眼睛别过头去。
呀,突然就瞎了呢。
商南明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祈行夜身上。
常年一身米色大衣的顾问侦探,也为了工作而难得换了造型,虽然仍是衬衫长裤,但故意抓乱又随意散落鬓边的发丝,肩膀披着更宽松随性的浅灰色大衣,脚下蹬着帆布鞋,还是让他看起来朝气勃勃,一瞬间从穿越生死战场的侦探,变成了还未走出象牙塔的学生。
眼神清澈干净。
“来吧商长官,别害羞,你要换的衣服我都帮你买好了。”
祈行夜笑嘻嘻凑上前,趁商南明被他的笑容晃得失神的瞬间,便敏捷利落的抽了对方腰间皮带,解了正装马甲。
商南明本能伸手去制止,祈行夜已经在达成目的之后快速抽身向后,手里晃荡着战利品皮带,得意洋洋。
“让你之前捆我,怎么样这次?抓不到了吧。”
失去了制服外套和正装马甲,商南明只剩下黑色衬衫,战术背带将他紧实漂亮的身材勾勒无疑,枪匣和匕首闪烁冷光。
就连皮质袖箍上,都插.着几把短匕首以及阻断剂。
制服掩盖调查官
的全副武装,温柔包裹。
商南明无奈,半倚在身后长桌,向祈行夜勾了勾骨节分明的手指:“拿来。”
祈行夜只扬了扬下颔,示意他看旁边。
全新整洁的衣物叠得整齐,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晚上吃饭的时候,祈行夜顺路去隔壁商场购置的新装。
虽然调查局也为他们准备了常服,但在祈行夜看来,那些衣服料子过于优良,是为长官做的准备,而不是“学生”。
阿泰情况不明,学校戒备森严。
祈行夜不希望任何一个细节出现差错,导致潜入失败。
新买的衣物没那么优良,衣料粗糙些但款式青春,正是学生这个身份和年纪会选择的。
“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祈行夜心疼:“好多钱呢。”
商南明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正想要安慰祈行夜,就听明荔枝疑惑:“啊?可是老板你不是一共才花了几百块吗,算多吗?”
祈行夜:“…………”
他阴恻恻转头:“不算多吗?委托费一次才二百块,能给商长官花这么多,我已经很爱他了!”
明荔枝还想再说。
祈行夜微笑:“想回京城吗?”
明荔枝果断闭嘴。
商南明唇边的笑意微不可察。
在祈行夜转身重新看向他时,已经又恢复成寻常的平淡模样:“出去。”
祈行夜疑惑:“嗯?”
商南明已经落在衬衫扣子上的手指微僵,他无奈示意:“换衣服,避让一下。”
“哦!”
祈行夜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商长官是害羞了吗?都是男的,怕什么,你有的我也有——要看吗?”
说着他就抬手要伸向自己。
被商南明眼疾手快按住。
“不用。”
商南明冷静:“不用脱。”
祈行夜向他保证自己不脱,却向后退开两步,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大有一副要欣赏的架势。
商南明皱眉。
祈行夜眨眨眼,抬手做出邀请的手势:“脱呗,等什么呢?再过一会就要迟到了。”
他控诉:“商长官今天怎么回事?要是任务失败,全是商长官的错。”
商南明明白了。
想让祈行夜自觉明白什么叫“**空间”,让出换衣区域,是不可能了。
以祈行夜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他恨不得凑过来起哄,最好调戏得商南明感到害羞不好意思,他才最高兴。
怎么会主动避开?
商南明无奈:“那你闭上眼睛。”
“商……”
“嗯?”
商南明平静问:“还有什么问题?”
听出商南明话语下无声的威胁,祈行夜乖乖闭上眼睛。
“唉行吧,那你快点……慢点也无所谓。”
商南明刚解开两颗扣子,猛然向祈行夜看去。
猝不及防之下,祈行夜没来得及闭紧眼睛,被商南明抓了个正着。
“……祈行夜。”
“我没看!”
商南明生生气笑了。
他大跨步走过去,解开的领带缠绕在手掌上,站在祈行夜面前停下脚步,扬了扬下颔:“闭上眼睛。”
祈行夜乖乖闭眼。
反正他一会就睁开,商南明也没办法管他,嘿嘿~
但下一秒,祈行夜就察觉微凉如水的绸缎拂过肌肤,轻轻落在自己眼眸上。
商南明温热的指腹不经意间与肌肤触碰,带起一阵酥麻。
祈行夜颤了颤,连忙抬手要制止
,却被早有预料的商南明一把握住手腕:“别动。”
商南明抬手,轻轻用领带系在祈行夜眼前,蒙住双眼。
以他的姿势,更像是将祈行夜整个人圈在怀里。两人的距离,近到商南明能感觉到祈行夜呼吸的气流和温度,都透过衬衫,落在了他的胸膛。
那双冰冷的眼眸,是少见的专注与温柔。
左秋鸣危险本能的拎起明荔枝退出房间,坚决不给长官弄死他的借口——人要有眼色,比如在长官和搭档亲密交流的时候,闲杂人等就不要当电灯泡了。
明荔枝:“?”
他一头雾水正准备发问,就被左秋鸣一把捂住嘴巴拖走。
明荔枝惊恐呜呜呜:老板!有人要绑架我。
房间里只剩下祈行夜和商南明两人。
“好了。”
商南明放下手掌,垂眼看向贴近怀中的祈行夜:“不许自己摘下来。”
祈行夜微蹙着眉,动了动,像不舒服但乖巧听话的狗狗。
商南明柔和了眉眼,心脏也跟着一同软化:“你……”
不等说完,祈行夜就猛地伸手,狂揉商南明的头发,将本来梳拢向后的整齐发型揉的凌乱散落。
少了他看不惯的老气横秋的稳重。
反倒多了几分年少肆意的张狂倜傥。
“早就想说了,商长官最不像学生的应该是这张脸才对。”
祈行夜笑嘻嘻的大胆上手,捏住商南明的脸颊晃了晃:“帮你回忆下学生时代,不用谢。”
商南明:“…………”
他额角跳了跳,深呼吸一口气。
祈行夜放下手时,还顺便拍了拍商南明线条紧实漂亮的腰侧,赞叹着吹了声口哨:“没想到长官也没有放松训练,身材和外勤一样好。”
“啧啧,就说伟伟中年发福全是他自己的错,他还不信。林不之都没有!”
动作自然得像是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亲密。
然后就被商南明擒拿式反剪了双手,抽下祈行夜自己的皮带将他捆了个结实。
祈行夜:“???”
商南明冷哼:“对你的自制力不抱期待,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敢肯定,如果不绑上祈行夜双手,他一定半途又偷偷解开领带。
此时的商南明,深深感受到了有狗家庭的苦恼。
狗狗不懂什么叫边界感,但狗狗爱你,只想永远扑在你身上——换衣服的时候也一样。
商南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一回身,就看到祈行夜已经用不知何时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切断了皮带,拽下蒙住眼睛的领带向他看来。
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商南明,祈行夜大失所望:“啊……”
“你穿衣服这么快的吗?以前怎么没发现。”
商南明冷笑,利落抖开外套,衣角在空中划过凌厉弧度,随后披在他身上,扣好纽扣。
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的严肃长官。
即便没有长官制服在身,甚至发丝散落,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肃杀冷酷,却是无法改变的。
那是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掌控,不论是华服还是乞丐装扮,也无法掩盖。
“想都别想。”
商南明一眼看出祈行夜在想什么,冷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收回去。”
祈行夜长吁短叹:“唉,没风情的商南明,潜入学校的乐趣忽然大打折扣。”
他不紧不慢的重新将自己的腰带穿好,一边看着商南明思索:“不行啊商长官,你这看起来是学生?是暗访调查组吧,没等进学校呢校长就得出来迎你。”
“你等着。”
祈行夜转身去了楼下。
几分钟后,拎着书包上来:“诺,你背上试试。”
商南明依言照做。
祈行夜绕着他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商南明皱眉:“还是不对吗?”
“不。”
祈行夜轻笑:“我只是在想,商长官在大学校园时,这副模样究竟会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就算是青春扮相,商南明这副模样,也是校园男神啊。
沉稳,干净,纯粹而专注。
祈行夜啧啧:“没能亲眼看到商长官的大学时代,真是遗憾。好家伙,把你往图书馆一放,多少人得被吸引得逃课去看你?”
这样他就能趁机替课赚钱了。嘿嘿嘿,计划通√
商南明抬手,抚平衣摆皱褶。
他侧眸看向祈行夜,轻声问:“那你呢?”
祈行夜没反应过来:“嗯?”
“你会来看我吗?”
商南明的眼眸专注,只倒映出祈行夜一人的身影:“足够吸引你吗?”
祈行夜愣了下。
他笑眯眯走过去,抬手搭在商南明肩膀:“当然,我们可以靠这个扩大替课需求,一起赚钱,二八分成——我拿大头。”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商业头脑?”
祈行夜得意洋洋。
商南明弯了弯唇角:“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