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华府。
年轻男孩们笑骂着追逐,跑上地铁,旁若无人的谈论着喜欢的女孩和球队,哈哈大笑。
下班后疲惫的成年人在地铁上或站或坐,昏昏欲睡,偶尔有人被这边的声响惊动,带着笑意温和投来一眼,像是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苏珊抱着公文包,干脆拿下耳机,笑着注视那些半大孩子,似乎飘回了十年前。
她的傻男友那时也总是这样,总是需要兄弟们出谋划策,商量怎么兼职打工给她买礼物,苦恼于应该给她买什么,再一群男孩挤挤簇蔟羞赧挤到她面前,男友红透了脸从书包里掏出礼物,忐忑的望向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想着,笑意不自觉爬上面容,甚至驱散了一日繁忙后的疲惫。
“真有活力,不是吗?”
旁边忽然传来感叹声。
苏珊惊讶看去,就看到满头花白银发的老妇人坐在自己旁边,眼神慈爱。
老妇人察觉她的目光,温和看她,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我的孩子。
苏珊笑道:“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和我现在相比,那些孩子真是太有活力了。”
老妇人摆摆手,笑得慈祥:“在我眼里,你也是孩子,同样很有活力。”
苏珊笑得羞涩,抬起手掌示意自己的戒指:“不算是孩子啦,我已经订婚了。”
“哦!”
老妇人一脸惊喜,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苏珊的手:“恭喜你!我的孩子。真是太好了,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苏珊点点头,年轻漂亮的脸庞上飞起红晕,笑起来时眼睛里有星星。
“是的,我们从刚会爬时就在一起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正式恋爱十年,上周刚刚举行的订婚仪式。”
说起男友,苏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快乐从眼眸里流淌,止也止不住。
老妇人也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喜悦,笑起来时面容慈祥,像是在认真听着儿孙讲话分享的奶奶。
交谈间,地铁关门,开始运行。
从地底穿行而过时的风声,被从地铁车厢的缝隙里挤压进入,尖锐呼啸,带着丝丝不易被察觉的腥臭气味,逐渐浓郁。
嗅觉灵敏的人已经皱起了眉,掩住口鼻不断向四周张望,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谁在地铁上厕所了?”
旁边人无奈:“女士,这可是华府地铁,您还没习惯吗?”
地铁建立年限太久,深邃黑暗的洞穴成为了老鼠的乐园,又常常会被压死在车轮下,逐渐在轨道附近的角落里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不仅老鼠。流浪猫狗,甚至流浪汉,死在地铁隧道里变成尸腐臭味的一部分,也已经见怪不怪,成为了地铁“惊喜”日常。
“欢迎来到华府!尸体,尸体的派对!”
缩在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流浪汉举起酒瓶,哈哈大笑。
有人翻着白眼嘀嘀咕咕在抱怨,有人干脆调大了耳机声音隔绝不感兴趣的吵闹,继续睡去。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一切很快恢复正常。
苏珊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旁边的吵闹声没有干扰到她,她还在热情的与老妇人闲聊:“对不住,我的话太多了,我还没从订婚的喜悦里反应过来……您这是要去哪?在哪一站下车?真希望能和您多聊一会。”
“我要在公园站下车,我和我女儿约好一起吃晚饭,她刚刚还打电话来说已经炖上了汤,烤好了面包。她是全华府最棒的面包师。”
老妇人笑得温和:“我喜欢听你说话,孩子。要不这样?你来我家,拿一些面包走,一定要试试我女儿的手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苏珊惊喜,连连道谢。
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过对面的车玻璃,大脑却慢慢觉得,有哪里奇怪。
玻璃中的自己……是不是,在哭?
苏珊一开始没有在意,但那份异样却死死抓住了她,在她的思维里生根发芽,不安感像藤蔓缠绕住了她。
她奇怪的再次看去。
但玻璃上,只有自己正常的倒影,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自己。她歪头,“她”也跟着歪头,她笑,“她”也笑。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影子罢了。
苏珊不由得轻轻摇头,笑自己傻,竟然会觉得玻璃里的自己在哭叫挣扎。
于是她转过头去,继续与老妇人交谈。
但她没有看到……车窗外的自己,在哭。
哭嚎着,尖叫着,花了漂亮的妆容,拼命伸手抓挠向玻璃窗试图拍打,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嘶吼,想要唤起车厢内苏珊的注意,向苏珊传递什么消息。
却又被从身后伸来的细细黑线一圈圈缠绕,重新拖回黑暗。
像捕捉了猎物的水草。
那一根根黑线像有自己的生命力,在车厢外阴冷的黑暗中飘摇,好像外面不是漆黑的洞窟,而是阴暗掩藏危险的海底。
一簇簇黑线从深处涌现,聚集,沿着车窗缓缓蠕动,爬行,寻找玻璃与金属之间可以进入的缝隙,灵活的钻入其中,缓慢而耐心的向内抻去,一点,一点。
填满车厢昏暗逼仄的角落。
乘客忽然觉得鞋子旁边像有什么东西擦过去,一低头,就看到一小段黑色。
他皱眉,一脚踩上去跺了跺:“该死的虫子!我讨厌春天。”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年轻妈妈皱眉,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孩,暗暗抱怨真是倒霉遇到这种脾气暴躁的家伙。
她忽然觉得有些痒。
“妈妈,这是什么?”怀里的小女孩忽然细声细气的问。
年轻妈妈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粉拳里攥着一条黑色。那黑色长虫在小女孩手里缓慢蠕动挣扎着,试图逃离。
但它实在太长了,远远比从前见过的任何虫子都要长,从小女孩的手里一直蔓延向下,缠绕在她粉色的蓬蓬裙上又落到地铁座椅的缝隙,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根源。
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年轻妈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快扔了,扔了!”
她打掉女儿的手。
黑色长虫摔落在地上,她赶紧连踩好几脚,不敢停下来确认它的生死。鞋底黏腻像是踩爆了一团浆水,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小女儿还在甜甜的冲她笑:“妈妈,我的裙子里也有。”
她小手一指,像看到有趣的事:“你的身上也有。”
年轻妈妈被骇得瞪大了眼睛,赶紧低头查看。
她扑向小女儿,翻找扔掉那些虫子的时候,手控制不住的在哆嗦。
“春天,该死的春天!”
她强忍着恶心,哆嗦着咒骂。
周围一圈人都被这边的声音吸引,有人忽然也觉得很痒,扭动着身体觉得自己身上好像也有虫子。
当他伸手进衣服里一抓,随即瞪大了眼睛:“哦!”
竟然真的是!
这片小角落里的人们顿时躁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扭曲蠕动着身体,尖叫着四处抓挠拍打,试图将爬到自己身上看到看不到的黑虫子抓下去。
稍远处的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往远处挪了挪,流浪汉向他看过来时,他无奈吐槽,现在连精神病院的人都能成群结队出现在大街上了。
一片混乱喧闹中,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旁边响起。
乘客们纷纷捂住口鼻,皱眉抬手试图扇走鼻尖挥之不去的刺鼻气味。
浓郁的腐烂气息,夹杂着阴冷,潮湿,蜘蛛老鼠洞穴里的味道。
像一具被扔在老鼠洞里的尸体腐烂发酵后,那股子直冲大脑的刺激气味。
堪比毒气,令人涕泗横流。
这股味道传播得很快,不到几秒钟就迅速充斥了整个车厢,所有的乘客都被这可怕的气味包裹,鼻涕眼泪的狼狈咳嗽,眼圈发红,眼底出血,咳得几乎要把肺吐出来。
“我的天啊到底怎么咳咳……老天,我要呼吸咳咳咳不咳咳……”
“什么东西!”
“天啊,我的眼睛,眼睛啊啊啊!”
“妈妈,我不能呼吸了……”
地铁内惊慌四起。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乘客们惊慌失措,捂着口鼻咳嗽到弯下腰,蜷缩成一团。
他们浑身颤抖着,眼睛鼻子向外流淌着莫名液体,喉咙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想要张嘴求救,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就跪倒在地人事不省。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转身奔跑,试图远离出事的这一节车厢。
人们慌张奔跑,就连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乘客见状,也立刻惊恐跟随。
越来越多的人像发疯的羊群,疯狂撞击着车厢门窗,左右奔跑。
奔跑着冲到另一个车厢的人一扭头,就看到了身后车厢向自己冲来的浓重白色烟雾。他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关上连接处的车门,将烟雾关在身后。
连同身后车厢没来得及冲过来的人,也被关在了后面。
他们隔着玻璃门疯狂敲击推搡,大声指责要求关门人赶紧把门打开放他们过去。但关门人在短暂的心虚惊慌后,果断锁死车门。
他说了句抱歉,随即转身继续向前跑。
呼救声,咳嗽声,奔跑声,重物摔倒在地……
人们已经自顾不暇。
有身体虚弱的人剧烈咳嗽,直到憋气无法呼吸,翻着白眼四肢抽搐,抖动抽搐着从座椅上栽倒,摔向地面。
奔跑逃命的人没来得及看清,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一脚踩了上去。
拥挤人群难以看清地面,先是第一个人踩踏,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鲜血从口鼻喷涌,倒在地面的人瞳孔渐渐涣散。
车厢内的烟雾越来越浓,完全被这股腐臭的海洋淹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异常,抽搐着无法自控。
老妇人也逐渐出现了类似症状。
她大张着嘴巴像被抛到岸上渴水的鱼,努力想要呼吸,却只从喉咙间发出“嗬嗬”气音,连咳嗽都被憋在喉咙里的窒息。
“我的天……你还好吗?心脏病?哮喘?药,你有药吗,我,我该怎么做……”
苏珊扶住老妇人努力护住她,惊慌得手脚无措,急出了眼泪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抱住老妇人防止她抽搐自残,一边努力抬起手臂挡住摔向她们的拥挤人群,一边试图在周围寻找出路,无论是门是窗,哪怕只有一线缝隙也行。
有人试图砸开车窗,但是剧烈的咳嗽与突如其来的虚弱抽走了他所有力气,只能趴在车窗上,像将要窒息的狗,瞪大了眼睛看向窗外。
飞速驶过的阴影里,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
黑色的,杂乱无章的,扭曲着蠕动。
由远,及近。
他绝望悲呼:“上帝啊……”
在其中一个女人突然癫痫般剧烈颤抖时,车厢内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女人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她从座位上僵直着站起身,然后翻着白眼,眼珠无序快速乱转,从身体每一个孔窍向外喷射着黑色丝线,大把大把落在地面上,车厢壁上,座椅上,像是蜘蛛喷吐。
被女人吐了满身满脸的苏珊惊呆了。
车厢内也静止一瞬。
苏珊呆愣几秒,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衣服上的黑线,眼睁睁看着那些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黑线,竟然慢慢蠕动了起来,如有生命,在她身上攀爬,扭动,一圈圈缠绕裹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叮——!”
地铁到站。
提示音一如既往的响起,回荡在整个等候站台上。
在座椅上百无聊赖等车的人们纷纷起身,站台各处的人们也在向站台边缘靠拢,等待地铁靠站上车。
列车从地下通道呼啸驶来,裹挟着腥臭的风。
前排众人纷纷皱眉,厌恶后退。
“谁他妈的在车上拉屎了吗?好恶心。”
“就说不能坐地铁,呕——我快吐了。”
车厢在众人眼前缓缓停稳,也让众人有时间,透过车窗慢慢看清了车内的情况。
他们惊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站台上的人们在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就跑,踉跄仓惶,如被猛兽追赶。
“啊啊啊啊啊!!”
“9111吗?地铁,地铁啊啊啊啊卧槽啊!!”
“跑,快跑……”
激烈的枪击声和尖叫声响起,仓惶奔跑逃命的声音喧杂不清。
良好音效使得所有细微声音都被扩大到极致,投影屏上画面摇晃,紧张如心脏鼓点加速。
声音回荡在调查局总部的影像厅里。
祈行夜拿着薯片的手停在半空中,屏息看着屏幕,全神贯注,跟随着影片中的主角视线一路向前,在昏暗的地下洞穴中寻找求生出路。
忽然间,光亮透进来——
“诶祈侦探?你看到罗队长了吗?”
祈行夜猛地一惊,瞳孔紧缩:“啊啊啊啊啊啊!!”
连手里的薯片都被整个扔了出去,天女散花。
后面:“啊啊啊啊啊卧槽祈侦探你干嘛!!”
安可差点吓得灵魂都从嘴巴里飘出去。
他扶着影像厅的大门,拍拍自己胸口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抱怨:“祈侦探,你差点吓死我了。”
祈行夜转身向后看去,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在他身后说话的不是鬼,是人。
顿时长舒一口气,瘫在座椅里。
“你也差点吓死我。”
祈行夜软绵绵的无力晃了晃手臂,抱怨:“看恐怖电影的时候突然出声——人吓人吓死啊,大哥。”
安可:“诶?”
他伸头看了看,这才看清祈行夜竟然是跑到这里来躲懒,偷偷摸鱼看电影来了。
“好啊祈侦探,你竟然在上班时间摸鱼,还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安可松开扶着大门的手,拾级而下,笑嘻嘻走过来:“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在影像厅看电影?不愧是你啊祈哥。”
他往祈行夜旁边一坐,好奇:“看的什么电影?还可以选的吗?”
祈行夜向角落里一处隐蔽柜子努努嘴,道:“诺,碟片都在那,你自己看有多少可以选的吧,那都是我朋友的珍藏。”
“后勤部的朋友告诉我的,他们偶尔趁着主管们不在,就溜过来看电影。”
他摊手:“反正影像厅一年也用不上几次,设备还这么贵,当然要想办法让它发挥点作用嘛。在这看电影的效果不比外面电影院还好?”
摸鱼嘛,当然要摸最好的鱼。
在自己手机或电脑上看电影多没意思,还不如让闲置落灰的影像厅发挥点作用,为他做做贡献。
祈行夜:“这就叫以人为本。意思就是所有东西我都能用。”
安可:“我记得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屏幕上依旧在播放着的电影剧情,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几秒钟,甚至没怎么抵抗,安可就宣布投降。
调查局总部的影像厅,用的一贯是荡尽最先进的影音设备,播放的视频甚至清晰到可以看清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线头,即便原片的成像再不清晰,都能被顶尖的设备拯救回来。
一般影像厅都是用来播放污染相关影像,为长官和负责人们做介绍,或情报分析人员辨认画面。
但相对来说,这一间的使用频率,确实不高,也就几次作战指挥的全局讲解部署时用过。
其他时间,都由后勤部负责维护看管,在角落里吃灰。
安可搓搓手,兴奋道:“没想到后勤部的兄弟脑子这么活?还有这种用法,我都没想到。”
他拉开柜子,就被里面满满一抽屉的蓝光大碟闪花了眼。
安可:“哇——后勤部也太爽了吧?好多!哦哦,还有珍藏发售版本!”
他像是一头扎进了米仓的老鼠,充满幸福。
“唉,真好,以前怎么没发现后勤部的工作这么好?我现在申请调岗还来得及吗?”
安可一脸羡慕。
祈行夜耸耸肩,又从旁边捞过一包没开封的新薯片,撕开。
“你要是真去了后勤部,估计两天就会被忙哭。再说,你家老胡也不会放人吧?等他从科研院回来的时候,要是听说你去了后勤部,估计要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为了后勤部的小命考虑,你还是老实在机动1队待着吧。”
安可脸上写满了恋恋不舍:“唉……”
但下一秒,他就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开心向祈行夜一伸手:“祈哥,分我一包薯片。”
影片重新开始。
伴随着电影里紧张音乐的,还有咔嚓咔嚓咀嚼薯片的声音。
罗溟目不斜视的从走廊经过,忽然觉得自己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嗯?”
影像厅的门,怎么开了条缝?后勤部的人这么粗心?
罗溟皱眉,走过去想要帮忙把门关好,就忽然听到从门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恐惧喊叫声。
“啊啊啊啊啊!!”
罗溟眼神一厉,迅速拔枪踹门,冲进影像厅。
不等在黑暗中看清场面,枪口已经稳稳指向声音传来之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迎战。
借助着屏幕微弱的光亮,罗溟慢慢看清不远处前方两颗凑在一起的小脑袋,以及被踹门声惊到后,那两颗小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的惊恐。
甚至牙齿间还咬着没来得及送入口的薯片。
不是祈行夜和安可又是谁。
罗溟:“…………”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只有两个看电影还能被吓到的小傻瓜之后,默默收起了枪。
“你们在这干什么?”
罗溟皱眉:“这是上班时间。”
安可像被教导主任抓了个现行的倒霉学生,紧张的连忙站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说自己没有摸鱼偷懒,是在找罗队长。
罗溟看着不打自招的小蠢蛋,冷哼:“你在找罗队长?那我看起来像谁?”
安可诚实:“像罗队长。”
话说完,他自己也沉默了。恍然大悟。
对哦!
这不就是罗队长……诶?哪里不太对?
罗溟深深皱起眉头,本打算说安可几句,但看了看旁边的祈行夜,还是作罢。
“祈侦探,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罗溟声音低沉:“你也在这找罗队长?”
祈行夜眨了眨眼睛,大方的抱走薯片让出旁边的座位,他拍了拍座位,示意罗溟过来坐。
罗溟:“?”
“看电影啊,你不来吗罗队?”
祈行夜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我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像你这样每天都加班加点只知道工作的人,老的很快哦。”
安可惊恐看向祈行夜,眼神惊呆了:祈哥,这是可以说的吗!
罗溟硬生生气笑了:“我?老?”
祈行夜向他招了招手,又催促了两声:“快过来坐,精彩的部分要开始了,看见没?怪物要出来了。”
罗溟皱眉,满眼不赞同。
他本想拒绝,却被祈行夜一把拽了过来,不由分说死死按在了椅子上。不知道祈行夜哪来的力气,他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祈行夜还很大方的往他怀里塞了薯片可乐:“好东西一起分享!”
罗溟:“…………”
他想要说这是不合规矩的,擅自使用影像厅,竟然用昂贵设备看电影娱乐,甚至还带零食进来,尤其是这还是工作时间,简直叠满了不应该做的因素。
但祈行夜却言辞凿凿,说偶尔看些电影也可以让他们拓宽思路,说不定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就用得上呢。
罗溟冷哼这是强词夺理,一转头,却对上了安可一双眼泪汪汪充满渴望的高低狗狗眼,可怜巴巴让人不忍心拒绝。
罗溟:“……下不为例。”
安可欢呼一声,赶紧坐下来继续融入紧张的电影情节中。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影像厅灯光渐渐明亮。
安可眼泪汪汪:“呜呜呜男主好帅啊,死的好惨啊,别拦着我我要去给他收尸!”
祈行夜瘫在椅子里,意犹未尽:“要不再看一遍?”
安可:“看男主再死一遍吗?不——!呜呜呜祈哥你在往我心上捅刀,你是知道怎么让我疼的,狠心的祈哥。”
祈行夜嫌弃:“这是电影,不是现实,你醒醒!”
“现实中,男主也死的很惨。”
罗溟忽然冷静开口。
祈行夜:“……?”
他目光呆滞,转头看罗溟:“连罗溟你也?这电影就这么好看吗?你们一个两个都走不出来了?”
安可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个小脏狗:“可恶,一想到这是电影,都是假的,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我就好心痛。”
罗溟皱了下眉,道:“不,我没在说电影。”
“事实上,这部电影,也算是真实存在。”
祈行夜:“?”
安可惊喜:“真的吗!”
罗溟点点头:“对——男主和队员们全队死亡,无一生还。”
安可:“…………”
呜呜!你比祈哥还狠,好痛!
祈行夜意识到了什么,皱了下眉:“罗队?你是说……电影中的情节,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
他惊悚:“怎么可能!”
他们刚刚看的,是好莱坞一部都市灾难片。
电影中,男主所工作的化学所发生可怖泄露,化学所高层隐瞒不报,波及附近十数个街区。某一天男主清晨醒来,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友精神混乱,他眼睁睁看着女友在自己面前融化变成怪物,然后决定寻找真相,阻止泄露,找出救回女友让女友重新变回人类的方法。
但最后,他和队友们失败了。
在电影的最后一幕,整个泄露区域的人抬起头,看到向他们发射来的导弹点亮夜空。
A国选择炸毁整个区域。
祈行夜:“这种剧情,竟然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罗溟点头:“对。”
祈行夜:“!!!”
无数牛马在心中呼啸而过。
罗溟平静道:“各国的污染调查机构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法,相对来说,我国是其中最为低调的存在,主张在黑暗中行动,将一切埋葬于黑暗。但A国,他们与我们,是截然相反的方式。”
“他们喜欢高调宣传,喜欢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胜利。”
罗溟指了指已经暂停的屏幕:“这部电影,就是其成果之一。”
“在污染事件结束后,拍成电影。”
他道:“其中一些场景,还是污染现场的真实取景。”
罗溟皱眉,回忆着道:“不仅是场景,其中几个配角,我之前在档案中见过,他们本身就是A国污染事务特工局的高级特工。应该是为了押送污染物,才一起参与了入镜。”
祈行夜:“!!!”
他差点直接掉下椅子:“卧槽!玩这么大的?”
所以,他刚刚还在赞叹A国电影的特效做的真好,主角女友变成的怪物还有泄露区的怪物,都和真的一样。
结果根本不是特效,而是实物展示吗!
祈行夜惊悚。
他倒是知道这部电影的导演以不喜欢特效著称,就喜欢搭建实景拍摄,甚至在这位导演之前另一部电影里,连人物死亡画面都使用的是真实情景,直接找了个本就快死的病人进行拍摄,一条过——不过也没办法拍第二次。
但他万万没想到,怪物都是真的啊!
祈行夜刚刚还能在看着恐怖情节的时候安慰自己,这都是假的是骗人的,结果……
他搓了搓手臂,忽然觉得好冷。
“用真实污染物拍摄?不会出问题吗?”
祈行夜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以后都没办法好好看电影了:“A国的那什么机构,它们知道这事吗?官方允许?”
罗溟点头:“何止是知道,这就是他们批准的。否则,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让秘密特工在电影里出镜?”
“我不喜欢自我吹嘘,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国际上来看,我国在污染防控上,都是做的最好的。不仅将污染对民众的伤害降到世界最低,同时,也是最严密封锁了污染相关消息的。至于A国。”
罗溟皱眉:“二十多年的漫长战线,有些国家已经显露出力不从心的疲乏之态,对消息的封锁也无法控制,开始了泄露。以A国为首。”
“相关的污染事件信息被普通人获取,流传在线上线下,被当做都市传说,或是阴谋论。A国的污染事务特工局为了弥补自己的工作失误,就干脆自己找人,将这些已经泄露的事件拍成电影,做成游戏,写成小说,广泛传播。”
“他们将这些真实事件再次夸张化,反而使得民众不再相信它们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获取到真实信息的,也因此被看做阴谋论者,疯子,臆想症患者。”
罗溟:“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被A国特工跟踪监视窃听灯感受,都被认为是臆想症的典型症状。但是。”
祈行夜颤巍巍问:“但是?”
“但是事实上,那些人,没有说谎,也没有臆想症。”
罗溟平静:“A国特工,确实在监视他们。比如海明威。”
祈行夜:“……草!好有效但恶毒的手段。”
罗溟不置可否:“在世界各个国家的污染机构中,有几个是偏激主战派,做法尤为激烈。A国是其中代表之一。”
“虽然A国喜欢通过自己的电影炫耀和宣传,但实际上,他们的污染工作做的并不好,让很多民众都亲眼目睹,甚至经历过污染事件,A国每年因为污染而死伤的人数,是我们的十五倍。这还仅仅是特工局愿意公布的数据。”
“但活下来的那些人,也并不清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这使得都市传说有了传播的土壤,也让其中很多人在无法接受的崩溃后,大脑代替人进行了遗忘处理,却使得他们误以为那是‘灵感’,将对于污染事件的模糊记忆书写下来,写成小说或电影。”
罗溟报了几部电影名称,道:“据我所知,这些都与A国真实发生过的污染事件有关。”
祈行夜嘶声倒吸凉气,眼神敬佩:“不愧是A国。”
太野了!完全是散养民众是吗?
“但我听徐文卿说,普通人难以接受长期接触污染物带来的影响,就算是污染相关的消息,都会对普通人带来一定的思维扭曲变异,有可能导致发疯,失控,精神错乱。就算是总部监狱负责看守污染物的人,都需要轮班,不能一直待在那里。”
祈行夜疑惑:“A国拍成电影这种方式,不会出事吗?”
罗溟欣然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之前就出过问题,有很多人在看完电影后,疯了。”
祈行夜:“…………”
沉默半晌,他还是忍不住:“这是什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
全看运气概率是吗?谁倒霉谁发疯,适应的就活下来?
这是看电影吗?这是大逃杀吧。
祈行夜觉得自己世界观都要震裂了。
安可也在一旁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他默默缩成一团,绝口不提刚刚还疯狂哭丧的电影男主。
不了不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虚拟人物。这种真实灾难……还是让给别人喜欢吧。
“叩叩。”
大门忽然被规律敲响。
几人转身抬头,就看到商南明站在门外,冷肃着眉眼向他们看来。
几人:“…………”
商南明的视线漠然偏过角度:“罗溟?”
罗溟心脏一紧,不由愧疚。
像辜负了上司的信任,本应该工作,却跑到这里偷懒躲闲。虽然不是他第一个主张要看电影的,但他应该尽管理之责,而不是和这两只一起犯错……
商南明没有说什么,罗溟已经惭愧低头反思。
祈行夜眼睛眨啊眨,试图萌混过关:“商大长官您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
商南明扬了扬下颔,平静:“上来,出事了。”
“不是我们境内。而是A国,华府。”
“严重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