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山一般的压下来。
祈行夜瞬间反应挥出去的长刀,竟然转眼间就被黑暗削断,一分为二,掉落在地面声音清脆。
也惊醒了菲利普斯。
“祈行夜!”
他大惊,连忙折身冲回来想要帮忙。
但黑暗延伸得太迅速,菲利普斯只来得及看到一抹一晃而过的光亮,青年修长的轮廓勾勒在光中。
再眨眼,已经消失不见。
全都被黑暗覆盖。
那不知名的庞大怪物在扑向祈行夜的同时,也把菲利普斯的路堵得严实。
他就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看不到摸不着,一切被黑暗所隐匿。
祈行夜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如一座山峰向自己压倒而来。
黑暗中没有光亮,被剥夺了全部视觉感知,无法看到敌人究竟身在何处。
被摆在台上的祭品。
祈行夜迅速反应,干脆放弃了全部视觉感知,他紧闭双眼,让自己的意识下沉,完全借由擦身而过的风声、身体的感知而行事,放开理智对自己的掌控,将身体还给战斗本能。
他快速矮身,就地一滚,灵巧躲避过向自己袭来的攻击,随即一口气不停的反手伸向战术背带,抽出两把长刀。
手掌紧握住刀柄的瞬间,祈行夜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暗。
不仅是此刻他的敌人,也是他永恒的盟友,予他助力与庇护。
怪物凭借黑暗隐匿身形存在,祈行夜也同样以黑暗为障眼法,呼吸频率与空气共振,将自己融身其中。
他是一滴水,融入海洋。
失去了目标的怪物一时间茫然,愣在了原地四下张望。
而就在被它忽略的身前,祈行夜却蓄力待发,突破时机出现的那一刹那,迅速出击,迎头而上。
风从耳边吹过,发丝拂动。
空气中每一缕风的走向,每一次腥臭或潮湿水汽味道的变化,每一度温度的不同,都成为了祈行夜在舍弃视觉之后的帮手,忠心为他提供战局每一秒变化的动向。
祈行夜伸出手,从空气中划过时顺风而行,长腿毫不犹豫蹬地借力而上。
怪物在向他攻击而来。
祈行夜却仅凭借着风与气息,准确判断了怪物的全部动向,猜出它的身形轮廓。
在他跃身而起将要坠下的瞬间,乘风下落,下一秒,稳稳踩住黑暗中的某个物体。
……怪物身躯的一部分。
祈行夜猛地用力,借势再起,长刀毫不犹豫挥向那一团坚硬物体的最中央。
他能够感觉得到,刀尖在坚硬如铠甲的表皮上滑行许久,终于嵌入一点凹陷,发出“咔嗒”一声轻微声响,像是找到了铠甲与铠甲之间的连接缝隙。
他毫不犹豫,立刻顺着那缝隙重重刺下去。
“噗呲……”
轻微的声音响起。
刀刃传回来的触觉,是深入血肉,劈开身躯,在阻力中持续向前,深深刺进怪物身躯中。
怪物在颤抖,整个地下空间也跟着一起剧烈颤抖起来。
攻击的伤害激怒了怪物,它发出低沉怒吼,挥掌向祈行夜。
厉风呼啸而过,生化服在那怪物面前像纸一样脆弱,一照面就已经被撕得粉碎,风擦过脸颊时火辣辣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鼻尖萦绕血腥气味。
祈行夜却连停顿都没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而是趁势向上,不等怪物再蓄力出击,他手中另一柄长刀已经挥出,直指怪物。
他脚踏着怪物,一步一上,刀刀见伤,可怖庞大的怪物本身反而成了他杀死怪物的工具,借力打力。
眨眼间,就已经从怪物单方面攻击碾压的不利局势,硬生生扭转成对峙,再迅速转变为自己的上风局。
血肉被剥离骨骼断裂的声音,不断从祈行夜刀下传来。
顺风局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胜利,祈行夜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依旧眉头紧皱,长刀试探着怪物的致命处。
他很清楚污染物和人类的不同。
人类会痛,会死,会因为疼痛重伤而失去战斗力。
就算再有经验的战士也会在战斗中的某一个间隙恐惧或绝望,成为可以被利用的突破口。
但污染物……就算碾碎它们的身躯,一寸寸打碎骨头,砍断肢体,它们也不会因为伤势疼痛而停止攻击。
杀戮,吞噬。污染物的本能。
除非找到它们的核心,彻底粉碎它们让其再也无法被污染粒子修复,一场战斗才算结束。
可现在,祈行夜找不到能够杀死眼前怪物的核心。
他甚至不知道这怪物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模样。只是在凭借着战斗本能,以及对衔尾蛇的了解而在动作。
祈行夜在赌。
赌衔尾蛇的贪婪。
他就像不知疲累的机器人,不断挥刀,挥刀向前。
将体积庞大的怪物千刀万剐,耐心的一块块砍断剥离。
血肉从高处砸向地面,黏腻的碰撞声在地下空间里回荡,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
祈行夜就像硬生生挖穿了一座山,挖出一条通往地心的路。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他,就会惊恐发现,祈行夜整个人的身形都已经没入污染物,在失去了生化服保护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阻拦的与污染物近距离接触。
像是被污染物紧紧锁在身躯做成的血肉牢笼,庞大的身形将祈行夜完全覆盖。
甚至难以从那一团模糊的血肉中,找到祈行夜的所在。
忽然间,祈行夜耳朵动了动。
……他听到,自己周围黏腻的水声和咔嚓咔嚓的脆响。
像春日,万物复苏,枯草发新芽。
那些被破坏的,在被修复。
难以看清的阴影中,数不清的小小红色肉芽从怪物残破狰狞的身躯中长出,它们肆意吸吮着怪物的血肉,以此为养分来供给自己的生长与壮大,迅速从只有黄豆大小的芽,长成藤蔓。
但仍不知足,仍在继续掠夺养分并生长,如有神智般扭动与攀爬蔓延。
像是从土壤里争先恐后,密密麻麻冒出来的蘑菇。
菌丝一路向下,牢牢抓住怪物已经被祈行夜劈砍得奄奄一息的身躯,在死去的之上,建立新生。
祈行夜听到了声响。
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向上窜,他的身躯在本能拉扯着他,想要让他赶快逃离此地,向他发出示警。
但祈行夜反而勾了勾唇角,笑了。
他等待的东西,终于来了。
没有留给祈行夜太多时间,从听到异响到局势天翻地覆,不过短短瞬息,几秒钟的时间。
怪物就像被爆破拆除的大楼,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缓缓倾倒,砸向地面。
“砰——!”
血肉飞溅,腥臭难当。
祈行夜敏锐跃身向后,从怪物身上离开,避免了被怪物身躯砸中。
但不等他落地站稳,忽然觉得有什么阴冷黏腻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腕。
……像手。
像是谁从地底冒出头,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拽得趔趄。
祈行夜一个不稳晃了晃,差点也跟着一起摔向地面。
不等站稳,他已经重新架起防御姿态,却在抬头的下一秒,瞳孔紧缩。
无数“手掌”从四面八方向他伸来,怪物庞大的身躯已经彻底沦为腐土,滋养那些肉芽一般的黑色长条状怪物在它将死的身躯上生根,并且迅速抽长,生长,成形。
像是从血肉里种出的一个个人形。
它们在黑暗和血肉里摇摆着,□□着,低低喃喃着无人听得懂的话语,伸向最中间被它们包围的祈行夜。
借助着早已经滚落在远处的手电筒所投过来的光亮,祈行夜勉强看清了一点那些拽住自己的东西。
它们惨白没有血色,新长出来的身体瘦削,虽与人类看似一致,却也显得更加抽长,像是被随意拉扯的面团,没有骨头一般会在不应当的地方转弯,扭曲。
视觉违反了人类大脑的认知,无法抑制的诡异奇怪。
那些“人”缠住祈行夜的脚腕,拽住他的手臂,在他手中的长刀上用它们过分柔软没有骨头的身躯一圈圈缠绕,生生压制了长刀本应该有的锋利,瓦解他的战斗力。
向四面八方拽去的力度让祈行夜一时失去对自身的控制,像将要被五马分尸一样,被眼前这些白惨惨的怪物扯住四肢,高高举到半空中。
双脚腾空没有发力点所带来的惶惶然,群鬼围绕与对自己的不可控……
战局在快速滑向对祈行夜不利的方向。
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围绕在自己身周的那些白色长条状的人形怪物。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凸起或凹陷,能看出哪里是鼻子哪里应该是眼窝。
却像是画家在勾勒了线条后,忘记了上颜色的人物画作,只有一片白色。
一群群,一簇簇,在祈行夜眼前浮动。
污染物没能成功从祈行夜手里夺走武器。一个战士,绝对不会在战斗未结束之前抛弃自己的武器。
但也只是如此了。
祈行夜的刀再锋利,力气再大,现在却也挣不开那些过分柔软的怪物。
他尝试着稍微挥动依旧被自己紧握在手的长刀,却很快就被缠绕的怪物再次勒紧。
就算锋利刀刃割开了怪物的身躯,那些已经快速生长到足有三四米高的白色条状“人形”,也像是被一刀切开两半的蘑菇,只能看到惨白一片的截断面,却不见一滴鲜血落下。
它们也对痛觉毫无反应,不会因此而被阻止动作。
被割开的地方很快就向着被割断的两边生长,重新联结,愈合。
完好如初的光滑。
哪怕祈行夜彻底将它们斩成两段,破碎的身躯也只是落向已经被啃噬得只剩惨白巨型骸骨的怪物,重新作为其他人形怪物生长的养分。
在它的死亡之上,新的肉芽破土而出,开始了新的“生命”。
如同轮回,生生不息。
无论祈行夜尝试哪条路,都被新冒出的这些人形怪物彻底堵死。
而在他尝试所消耗的时间中,怪物已经将他淹没。
祈行夜的身形彻底落进怪物的血肉之间,四周环伺的惨白人形怪物,如同灵柩四周装饰的白花。
它们低声喃喃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仿佛是古老的送葬歌谣,推行着这艘血肉的船,将祈行夜送往死亡的彼岸。
菲利普斯惊愕。
在他的视野内,只能看到祈行夜主动走向那片黑暗,神情浑噩眼神空洞,如同被蛊惑而失神了一般,主动靠近那看不清模样的怪物。
而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笑容狰狞丑陋,等待着猎物主动送入口中。
菲利普斯迅速拔枪指向那怪物,但就算打空了整整一个弹夹,整个地下隧道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在逐渐散开的烟雾中,他也只能看到,眼前那可怖庞大的怪物,依旧完好无损。
怪物转动着巨大漆黑的眼珠,缓缓向菲利普斯看来。
被狩猎者锁定,死亡将要临近的本能恐惧。
菲利普斯浑身发冷,僵硬在原地,在那怪物的注视下一动也动不了。
他想要呼喊祈行夜的名字唤醒他的神智,想要飞奔过去将祈行夜从怪物之口拽回来。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菲利普斯难得感受到了难过与惋惜。
这样璀璨的人物,难道就要在自己眼前死亡了吗?
菲利普斯在心中疯狂呼唤着祈行夜的名字,眼不错珠的紧紧盯着他,祈祷上帝赐予自己力量,能够让自己与祈行夜的意识相连,能够……唤醒他。
不要死。
他在心中说。
不要就这样死亡……
“祈行夜的电话打不通?该不会死了吧?”
白翎羽看着始终无法接通的通讯,满脸不爽:“啧,该不会是他专门拉黑了我吧??”
余荼懒洋洋挑眉:“比起祈行夜死亡的猜测,这个似乎更有可能。”
白翎羽“啧”了一声:“确实。”
“祈行夜那家伙,别人越盼着他死,他活得就越快乐。他是懂得怎么气死他的敌人的。”
“要不是知道祈行夜是民俗学的,我还以为他大学是气死人专业的。”
说着,白翎羽已经轻松拎起放在几个巨大的金属箱子,跟在余荼身后走下私人飞机。
被余荼劫持的富豪不仅贡献出了私人飞机,就连落地A国后所需要的车辆,酒店……只要富豪有的,余荼都毫不客气的拿了过来。
不等她们落地,已经有私家车等在华府机场外。
但从飞机到机场外的这段路,两人还是收获了无数惊讶或热切的视线。
无他,两人实在太显眼了。
就算余荼并没有故意张扬的想法,但她那张秾艳昳丽的面容,已经美得足够惊心动魄,没有人不会被那张面容所吸引。哪怕再严苛的批评家,都要承认这张面容,即是“美”的标准。
无关乎主观感受。
只与人类发展至今的客观审美有关。
但比起余荼,更加吸引众人惊讶视线的,却是白翎羽。
不到一米六身高的女孩高高梳着马尾,黑色工字背心和靴裤简洁;利落。
撸起的军绿色外套袖子下面,还能看出大火烧伤后留下的狰狞伤疤,触目惊心。
然而这个并不十分高大的女孩手里,却拎着七八个看起来就很沉的箱子。
黑色金属箱摞起来比她本身都要高,已经将她淹没其中,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人在哪,只能看到爽利摇晃的高马尾,以及箱子,箱子,还是箱子。
反观前面的余荼,这位明明应该是女孩同伴的高挑艳丽女人,却两手空空的轻松。
对比之下,更显得女孩凄惨,简直像是被后妈虐待的灰姑娘!
已经有人不忍心上前,向白翎羽伸出手,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白翎羽:“?”
她一脸莫名其妙:“你在看不起我吗?”
“这七八百斤的东西还拎不动,那得是什么弱鸡?”
白翎羽满眼嫌弃,对方一头雾水。
甚至还试图询问需不需帮白翎羽报警。
——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了。怎么会有人舍得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拎这些连成年男性也拎不动的东西?
余荼听到声音回眸看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不由挑眉,唇边扯开一抹笑意。
“不好意思。”
她走向热心路人,熟稔切换语言:“这都是影视道具箱子,看起来沉,其实只有几斤。”
路人将信将疑。
余荼眨眨眼,红唇亲吻自己的手指潇洒飞向路人:“上帝保佑你。”
路人张了张嘴,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脸上滚烫的温度。
余荼则带着白翎羽目不斜视穿过人群,淡定离开。
“好好开你的车,不要问任何问题,也不要有任何好奇心。”
余荼向早已经等候在外的司机扬了扬下颔:“做得到的话,我保你活命。不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笑出声。
却让司机一个激灵,赶紧一脚油门冲出去:“是!”
白翎羽依旧在试图联系上祈行夜,但始终没有人接听,令她越发的暴躁。
“祈行夜!”
她咬牙切齿怒吼:“我果然还是应该先炸死他!不然被气死的就是我了啊啊!”
既然两个人中必须要死一个,那她希望是祈行夜。
司机虽然语言不通,但依旧清晰接收到了白翎羽的怒火和杀意。
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脸狰狞可怕的白翎羽之后,司机顿时神情惊恐,抖了抖一阵绝望,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下车了。
车子抖了下,偏离方向几寸。
余荼掀了掀眼睫,冰冷看向前面司机的后背。
“司机先生,好好开车。”
她唇角扯开一抹笑意,笑声低沉带着寒冷的危险:“你也不喜欢后备箱,我也不喜欢动手。让我们好好相处,好吗?”
后备箱……死人才会待的地方。
司机咽了口唾沫,惊恐的连连点头,拿出了这辈子自己最认真的态度死死握住方向盘。
——上帝啊!他结婚那天都没这么紧张。
“祈行夜就算是想要气你,也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他很清楚你我目前都在任务中,分得清轻重缓急。”
余荼眯了眯眼眸,声音冰冷:“他或许喜欢开玩笑,但绝不是会耽误正事的人。”
那位顾问侦探,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认真。
祈行夜口中有很多谎言,真假掺半让人分不清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但是余荼知道,有一句话,绝对是真的。
——祈行夜讨厌未完结案件。
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宇宙尽头,他都一定会为了那二百块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委托费,完结一起案件。
衔尾蛇对祈行夜来说,就是一起未完结案件。
“祈行夜出事了。”
余荼淡淡道:“联系商南明,看他知道什么。”
白翎羽虽然不喜欢商南明,但不情不愿还是点了头。
商南明很快回复:[地铁公园站。祈行夜追逐污染物,失联中。]
白翎羽抬头,面不改色:“队长,商南明那个蠢货也不知道祈行夜在哪。他老婆跑了。”
余荼:“…………”
她挑眉,笑问:“等见到商南明,你敢把这话当着他的面重复一遍吗?”
白翎羽毫不犹豫:“那当然是——不敢了。”
怎么可能会敢?那可是商南明。就因为3队想抢祈行夜,就直接砍了3队一半预算的狠人。
别人都是财神爷,这位可是阎王爷。
白翎羽: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命开玩笑。
余荼向白翎羽伸手,要来了终端,绕过这个不靠谱的传声筒,自己直接与商南明对话。
商南明对3队追上这起案件,并不意外。
[徐丽丽案件,事后我重新梳理了5队递交总部的发现报告,以及总部获知的初始情报。时间对不上,存在误差。]
商南明:[差开的时间,刚好足够真正的最先发现者搜集情报,布置局面,让5队误以为是自行发现的。余荼,对此事,你有什么头绪?]
余荼挑了挑眉,单手支着头:[被你发现了,商南明。徐丽丽案件,确实是3队最先推断并截获的消息。]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更不喜欢被任何可能的危险蒙蔽。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清楚,单纯的天灾,不会蔓延二十年之久。即便是污染。]
污染粒子与碳元素等元素类似,也存在自己的衰变规律。
二十年。
不论当年作为B级灾难的污染粒子,究竟具有何种可怖的效果,遗留下如何庞大的粒子数量,如此漫长得足够一个孩童成长为战士的时间里,污染粒子都应当已经衰变到近乎于无。
就如空气中的灰尘与花粉,成为现实世界的一部分。
而不是继续蔓延污染,杀死生命,创造新的污染物。
[衔尾蛇,是**。]
余荼眼神冰冷:[污染的灾难无法持续二十年,但人类的贪婪可以。]
谁说,衔尾蛇代指的贪婪,指的是污染物?
分明是人类永不知足的野心,不断膨胀的**。
“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被创造的财富和价值。”
陆晴舟一袭考究手工西装,站在数百米之高的宽阔会议室中,面带得体微笑,向会议室内几位大佬侃侃而谈。
而在投影的屏幕上,基因链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向所有人演示人类的基因序列是如何被改造,如何被挑选和重新排列。
一项项数据,一次次实验。
所有数据和照片,实验前后的对比,最终得出的结论……在各个秘密实验室被暗无天日紧张研究后而诞生出的最后成果,都在陆晴舟身后的投影屏幕上,向与会众人展示一个超出认知的,崭新的世界。
“在进行了长达数年的持续实验后,我们有理由,也有足够的数据和案例让我们相信,新的世界——上帝曾经向我们许诺的乐园,已经准备好降临在各位眼前了。”
陆晴舟眉眼含笑,声音坚定,充满信服力:“那将是一块没有疾病,没有贫穷,没有痛苦的乐土。”
“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没有理由让宝贵的生命饱尝苦难,为生老病死所困——各位,和各位的家人们都不应该经受此等痛苦。但旧世界无法给予人类的,新的世界可以。”
“而现在在座的诸位,你们的慈悲将会化作上帝的甘霖,为人类指引通向希望和未来的道路。到那时,你们都将是新世界的开创者,是上帝——以及上帝本身。”
陆晴舟笑着,手掌紧握成拳,缓缓砸在宽大会议桌上。
“请允许我提前向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为各位的勇气,远见,以及与远洋控股集团一起携手打造新世界的智慧。”
几名坐在会议桌前的大鳄看了看投影屏幕上显示的回报比率,又看了看眼神坚定面容带笑的陆晴舟,不由得点点头。
当他们交换眼神,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赞许与笑意。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陆晴舟站在会议室门口,笑着与这些举重如轻的人物一一握手,不卑不亢的姿态恰到好处,尊敬又不失骄傲,将几人送出会议室。
还有人对刚刚的演说意犹未尽,拍了拍陆晴舟的肩膀:“陆,远洋控股是花了多少钱请到的你?要我说,老汉克这辈子花的最值的一笔钱,就是付你的工资——都会变成源源不断钞票,重新回到老汉克的口袋里。”
陆晴舟笑着微微颔首:“您谬赞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转述人,真正的功劳,当属优秀的科技,以及远洋控股的创始人,尼尔·汉克。”
虽是如此说,但陆晴舟还是恭敬收下了递过来的名片,又将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
“如果您有需要,请一定告知我——随时随地。”
直到人们走远,陆晴舟才慢慢直起身,注视着那些被昂贵西装包裹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
“陆,恭喜你,又成功让那些人愿意松开钱袋子。”
一头金发的男人笑眯眯缓步走来,抱臂斜倚在墙,悠闲的看着他,问:“这次,他们准备为了长寿梦想付出多少?”
陆晴舟挑眉:“不多,几人加起来,应该有十亿?”
他轻笑着耸耸肩:“这就是手下那些财务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金发男人赞叹:“怪不得老汉克那么信任你,陆,你确实有这个实力。真是不敢相信,要是远洋控股失去你,会是什么样。”
“但是,拿到再多,也比不上我们在东南亚失去的阵营。”
陆晴舟眼中闪过一抹厉色:“T国资本财团出事之后,我们在东南亚相当于失去了最好的基地,还丢了一批衔尾蛇晶体……”
“别担心,陆。”
金发男人笑着拍了拍陆晴舟的肩膀:“以你的头脑,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不是吗?况且,一切依旧还是按照计划在推行,没有变化。”
“衔尾蛇,已经进入计划最终阶段了。很快,很快……我们就能一睹她美丽的身影了。”
金发男人眼神狂热,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这么多年在全球各地布局,不间断的实验和反复验证,我们总算等来了这一天。”
陆晴舟挑眉,不置可否。
金发男人说起这段时间远洋控股内发生的变动,抱怨起老汉克最近总是发火,令众人叫苦不迭。
陆晴舟表面微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侧首,眼眸沉沉看向窗外明媚的湛蓝天空。
衔尾蛇……会成功推行吗?
在与调查局相遇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在经历过几次挫败之后,可能是从前商南明和祈行夜留下的阴影,也或许是其他原因,他莫名觉得,心中发颤,有些迟疑。
像踩不到地面的虚无感。
陆晴舟抿了抿唇。
即便站在阳光下,那双眼睛,仍旧是无法被照亮的阴沉。
“哦,对了,陆。”
金发男人忽然想到什么:“你看新闻了吗?”
陆晴舟挑了挑眉:“嗯?哪个网红又离婚了,还是哪个歌手又被拍了照片?”
金发男人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你是懂新闻的,陆。”
“不过我说的并不是那些。共事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那过于正经不知道放松的性格吗?我不会用那些娱乐新闻打扰你的时间。”
“是地铁站袭击。”
他轻描淡写,笑道:“官方定性为恐怖.袭击,但事实上,是污染物作祟,在地铁站杀了几百号人。从那个地点看,应该是我们哪一个实验室泄露出去的污染物?”
陆晴舟瞬间睁大了眼眸。
金发男人连忙抬手示意:“别担心,陆,出事之后我就已经吩咐人去解决,不会有人知道那里的污染物来源于我们。”
陆晴舟皱眉,眼神不赞同:“你应该更谨慎些的。这是生意人的基础。”
金发男人摊手:“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注意。不过这次也不是我的错啊,陆,你真是个严格的上司。明明就是下面实验室的失误?”
“放心,这次案件已经被转交给了特工局,但他们什么都不会发现的——那些废物。”
他轻笑着耸耸肩,毫不在意:“每次看到特工局被我们耍得团团转,我都替那些纳税人心疼,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钱都被花在那些废物身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A国梦。”
“相信我,特工局那些人不会发现这与衔尾蛇的关系。”
金发男人笑得轻松,眼神却充满杀意:“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离开那里了。”
陆晴舟并未因金发男人的安慰而放松,依旧眉头紧锁,但并不再多言语,只是点点头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便告辞离开。
走出宏伟高大的大厦,早有安保车队停在门外,看到他立即恭敬开门。
陆晴舟没有在意安保对他说了什么,匆匆上车,随即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先生,调查局的人,现在在A国。”
陆晴舟严肃,微微躬身低头的尊敬。
即便那人在电话另一侧,并不在旁边,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
对面没有立刻出声。
陆晴舟也安静的等待指令。
一时间,电话中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良久,对面才低沉道:“说。”
“下面的实验室出了纰漏,污染物在地铁站大肆屠杀,引起了特工局的注意。”
陆晴舟皱眉:“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这起案件与衔尾蛇联系在一起的。但是,特工局将这起案件告知了调查局。调查局追查衔尾蛇许久,不见结果不松口。他们一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或是已经抵达。”
而在调查局当中,有资格和动机负责这起跨国合作案件的,只有一个人。
——商南明。
如果商南明在这里,那祈行夜,以及那些难缠的机动1队调查官,也就在这里。
哪怕稍微想想,不久前刚从云省侥幸脱身的陆晴舟,都觉得眼前发黑,心底更加咒骂搞出这些事端的蠢货。
竟然敢把调查局的人吸引来,是嫌危机还不够多吗?
但有电话对面那人在,陆晴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依旧微微低头,等待着对方的判断和新一步的命令。
“商南明……”
对面呢喃重复,轻笑出声:“去看住他,陆晴舟。如果衔尾蛇出了问题,你也不用回来了。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失利的人,没有继续存活下去的价值。”
陆晴舟一瞬间冷汗津津,更加躬下身:“是。”
电话挂断许久后,他才敢慢慢直起身。
那张面容没有了在会议室时的笑容,只剩下严肃。
“去出事的地铁站。”
陆晴舟扬了扬下颔,冷声道:“联系特工局的约翰,看看对这起案件,他能告诉我什么。联系特工局的上级主管和国会议员,我要拿到特工局递交的所有关于此次案件的资料和报告。”
前面副驾驶的人低低应了一声,立刻陷入忙碌的电话中,着手办理。
“陆先生。”
旁人犹豫一下,问道:“拿到的信息,需要通报远洋控股吗?”
“为什么要通报?他们也配?”
陆晴舟嗤笑一声,眼带不屑:“只是生意场上必要的来往而已,拿钱办事,他们买的是我的生意,可不是我的忠诚。”
他仰头,道:“去找,调查局的所有踪迹,我要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如果还在飞机上……给我打下来。导弹设备许久没换,也该故障了。”
旁人惶恐:“是。”
车队很快汇入主干道,淹没在车流中。
正是一天中最繁忙时段之一的早高峰,但显然,今天比往日的街道更加拥堵,所有的车全都堵在大街上,一个小时也挪不出一条街道。
鸣笛声响个不停,夹杂着车里传出来的咒骂声和抱怨声,令人心烦。
陆晴舟看着车外的路况,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旁边下属查询后,道:“昨晚八点出事的地铁公园站,连同附近共十几个地铁站,全部临时封锁,对外称是调查需要。”
陆晴舟接过终端,在看到被封锁的范围后,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这个范围……很经典的调查局对污染案件做派。
以出事的地铁站为圆心,周围近乎五公里的范围内,所有需要从地下经过的交通和管道,全部暂时关停。
除了上下水和电力等基础设施无法关闭,其他甚至是地下人行通道、检修线路,甚至是银行设在地下的金库都被临时关停。
意图很明显:负责公园案的人已经很清楚污染案件的局势,掌握了一定量的情报,对污染物和粒子效果有了初步的猜测判断,因此而制止任何进入地下的人,停止所有在地下的活动,以此来防止污染物伤人。
在陆晴舟的印象中,特工局可没这么关心市民。
会这么做的……更像是来自国内的调查。
陆晴舟微微睁大了眼眸,一时间,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在哪里。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喃喃:“太快了。”
商南明那些人是长翅膀飞来的吗?
那边刚出事,就已经对地下进行了全盘封锁。
能做到这么迅速,只有一种解释:昨晚八点,刚一出事,调查局的人立刻前往华府。
一刻都没耽误。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这种严密掌控的局面。
陆晴舟忽然想起金发男人刚刚对自己说的,对于公园案已经有了对策,进入地下的人有去无回。
他连忙给对方打电话询问究竟是什么对策。
金发男人洋洋得意:“你放心吧,陆。”
“既然已经泄露出了一只污染物,那就干脆全部泄露好了。”
他笑道:“就算是上帝亲自进入地底,也别想活着回来。”
“——那里,已经是污染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