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光这次的任务,是护送。
虽然衔尾蛇危机已经告一段落,曾经的汹涌波涛已经平息,但在海面之下,暗流涌动从未停止过。
各国的调查机构都想要从衔尾蛇中分一杯羹,即便他们厌恶甚至咒骂远洋控股集团,言辞凿凿将它定性为罪恶,但私底下,很多自己科研实力并不强的机构,都死死盯着远洋控股的东西红了眼。
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真的讨厌富有,而是恨富有的人不是自己。
虽然类似的言论从未被摆在明面上,但身处风暴中心的调查局,对此知之甚悉,很清楚这些机构为了获利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因此,根据嬴大洲负责牵头与A国特工局谈成的协议,从远洋控股的实验室搜查找到的衔尾蛇晶体和**实验物,都全程由调查局严密看守负责,从华府到京郊机场的这十几小时飞行路程,就由纪光率领的小队就负责,紧盯着唯恐出问题。
所有调查官严阵以待,京郊机场俨然是将要开火的森严戒备。
一旦中途出现异常,调查官都将快速反应,确保衔尾蛇晶体不会外泄。
“绝对不能出差错。”
纪光神情严肃:“商长官只用了放出去的衔尾蛇晶体假消息,就足够摧毁远洋控股集团,世界各方现在对晶体虎视眈眈,谁都想要拿到前人栽种的桃子。”
“但这可不是桃子,是灾难的导火索。”
调查局可以确保自己不会滥用晶体,而是将所有晶体的研究,都用于应对衔尾蛇危机上。
但对于其他机构,调查局却无法像婴孩般天真的信任。
更何况,一旦这种高价值却也高灾难性的东西流出,进入黑市,那对整个世界的危害都难以估量。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飞机将会秘密降落在京郊机场,我们只需要将这批货物送回调查局总部,就算完成。后面的事务,会由罗溟队长接手,负责在总部看管货物。它们也会成为科技部门强大并确立的基石。”
纪光:“头尾都严加看守,针插不进。最薄弱的环节,就是运输过程。”
他严肃道:“如果敌人想要抢走这批货物,唯一可以下手的机会,就是运输过程。”
“拜托各位了。”
纪光颔首致意,郑重道:“这批货物,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存亡,绝不能出差错。”
调查官们神情严肃,皆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程度,无人敢怠慢。
京郊机场很快就被布置完成,武装守卫明暗交替,导.弹发.射架已经升起狙击手和侦察机从远处巡视,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水泼不进。
凶猛火力支援,足以摧毁任何妄图来劫机的敌人。
再三检查后,纪光回报嬴大洲,确定京郊机场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运输机可以从华府起飞。
嬴大洲回身向雨随行点点头。
得到飞行命令,运输机很快就在5队的护卫下升空。
“纪队长,包裹已经出发,预计七小时后穿过白令海峡,十一小时后进入国境,十三小时后抵达京郊机场。全程任务保密,只有你我双方能追踪运输机航线定位。”
嬴大洲严肃道:“衔尾蛇之后,最大一次运输任务,不仅有衔尾蛇晶体,还有部分从实验室搜查出来的**实验动物。纪队长,这次任务的重要程度,不必我多说。”
“如果任务失败,你我以死谢罪尚不足够。”
纪光点头:“嬴长官放心。”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睡觉。
即便只有十几个小时,众人却度秒如年,担忧中途出什么问题,难以克制的焦虑。
连纪光也苦笑:“上次这么紧张,还是在产房外等我儿子出生。”
等待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调查官瘫在监视屏幕前,人都快要紧张得嘤嘤嘤了。
纪光被逗笑了,扔过去一厚本书。
调查官瘫瘫如咸鱼,但动作一点不慢,出手迅如雷电,稳稳抓住书。
“嗯?”
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不是什么书。
而是一整本目录。
“那边提前把要押送的包裹全都列好了,等下飞机降落,需要先清点清楚再出发。”
纪光扬了扬下颔,笑道:“那么心烦,不如先看看这次的押送品都有什么。”
调查局几年前就出过一次事故。
情报部专员负责运送污染事件中的被害人尸体。
再寻常不过的任务,尸体已经检测过没有被污染,只要运送回情报部统一处理善后,焚毁尸体,防止后续再起变故。
已经尽可能的严密,却还是在那次运送过程中出了岔子。
专员只检查了尸体就装车离开,却没有发现,裹尸袋已经被污染,成了变化类污染物。
夜半行车,人易困乏。开着劲爆音乐提神的专员没有注意到,车厢后面的装尸袋哗啦啦作响,已经死去的尸骸竟然倏地坐起身,直愣愣看向前方。
灵车司机最怕的不是安静,而是不应该出现的响动。
专员也是。
污染物偷袭之下,专员惊愕反抗,争执中车辆一头撞向路边护栏,开进了冬日冰冷的河水中。
等车子被打捞起来时,专员早已经死亡。
在那之后,调查局添了新规定,对尸骸的管理近乎苛刻,常让刚毕业的新人不解。
而一应危险物品的运送,也都从专员变成了调查官。
押送任务并非毫无风险。
这也成了调查局众人的共识。
“这次押送的,可不止几具尸体那么简单。提前看好自己要负责的都是什么,对我们也有好处。”
纪光笑道:“忙起来,总比你在那一直焦心要强。”
调查官两眼无神,长长叹息:“队长你是知道我的,我宁可去战场上痛痛快快打架,也不爱这些磨耐心的任务。”
太折磨人了!
他烦躁的哗啦啦翻着厚如砖头的目录,眼神却逐渐凝重。
“……嗯?”
“队长!”
调查官忽然坐直身躯,愕然道:“怎么这次送来的,还有活的人??”
他反复确认:“是活的,会说话会动会疼的那种??活的,人?”
不是死尸,也不是活着的实验室小白鼠,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围其他人被惊到,也纷纷看来,连忙翻阅起目录仔细查看备注说明。
“卧槽!还真是!”
旁边调查官目露震惊:“在远洋控股的实验室里被找到的,被注射了衔尾蛇晶体,修改过基因链,进行**实验的……人类。”
看清备注说明,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狠心无情如科研院院长明言,也不会丧心病狂的使用人类进行**注射实验,甚至编辑基因。
修改生命根源,那是神的领域。
纵使最傲慢的人类,也尚且无法染指。
纪光蹙眉,翻看着那厚厚一沓实验记录,有些不忍。
档案照片上的“包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和他儿子纪牧然差不多大。
却一副营养不良的瘦骨嶙峋,眼下青黑,从未见过阳光的皮肤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散。
全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朝气。
“连个名字都没有……”
纪光轻声叹息:“A09算是什么名字?”
没有姓名,也就没有人期许他像个人一样活着,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更像是一件实验室里冰冷没有生命的仪器,一个编码出厂。
A09“出生”在实验室里,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实验室的研究员们。
从衔尾蛇晶体被成功提取出的那天起,远洋控股的研究员们就有了这样一个设想:衔尾蛇,能否与人类融合?
尼尔·汉克最常询问下属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将怎样改变世界,为人类指引未来?
于是研究员们在经历过漫长的医药研究,看过数不清的生离死别后,他们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不能带着人类,再向进化迈出一大步呢?
人类的血肉之躯,太脆弱了。
受冷受热会死,受伤流血会死,不食不水会死,被污染还会死。
可污染物……无论怎样也杀不死的污染物,却拥有比人类强大坚韧太多的“生命力”。
如果将人类与污染物之间取其精华相融合,那人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这是之前从未有人设想过的大胆想法。
可是当第一个原始人直立行走,他的种群看他,也同样疯狂不可理喻。
实验室现场搜查出的实验组长笔记上写着:[没有人有过这么疯狂大胆的想法,我们都囿于自己的想法和狭窄世界,看不到外面的宇宙之大。好在我们不必非要画地为牢。]
[我们有能力也有资源,将设想的未来变成现实。我现在不知道这个猜想将为我们带来的,是好还是坏。但向前走,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原地抱怨要好,不是吗?]
[污染来了,但它不一定是末日。大洪水之后,人们从诺亚方舟里走出来——他们看到了彩虹。]
而A09,就是实验室的“彩虹”。
他是被人为受.精和养育的孩子,从一颗.受.精.卵.开始到呱呱坠地,全程都由实验室上百名研究员们密切操控,将衔尾蛇晶体编码进DNA序列里,小心翼翼的修改编辑基因链,避免免疫排斥反应对A09的伤害。
最后,当研究员刨开母体的肚子,抱出了浑身是血的A09,这群全身心倾注于研究的科学疯子们,第一次为生命的悸动而感动到哭泣。
他们在笔记上写着:[2010.01.01,神诞生了。]
[新纪元,就从今日开始。我们的事业,也从今日开始正式起步。]
对生命的感动,并没有妨碍这群研究员们对A09的研究。
十三年间,在A09身上,进行了迄今为止人类所能设想到的一切实验。
就在A09生日的那天,研究员才准许他不必进行手术实验。
但也仅此而已了。
资料中记录着,五岁时的A09向研究员哀求,问自己能不能在生日的那天不必喝下苦涩药剂。
却被研究员冷酷拒绝了。
[衔尾蛇晶体和人类进行融合,是具有可行性的。A09表现出了生命的情感迹象,没有人教导他,但他仍保留了天然的情绪。他明白了生日的意义。]
这是研究员对那小小孩子表现出“人性”一面,唯一的评价:[可笑。一个实验室出生的实验体,谈什么生日?只不过一个出厂日期罢了。]
纪光的手掌骤然收紧,抓皱了文件纸。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但绷紧的下颔线还是泄露了他的愤怒。
调查官注意到了队长的情绪起伏,担忧想要上前,但被旁边搭档拽住了袖子摇头。
搭档无声口型:纪队长,是有家人的,他是个父亲。
一个亲手感受过生命诞生的人,怎么能忍受其他人如此践踏轻视生命?
纪光是调查官中少有的结了婚的人。
大多数调查官都不会选择谈恋爱和结婚,他们甚至会恐惧与调查官之外的人产生亲密关系。
——死得太多了。
早年,调查学院还没有建立,调查官的死亡率居高不下。
年轻人们看多了殉职调查官的女友或妻子找到京郊农家乐,为死去的爱人哀声痛哭,那悲恸的哭声刻骨铭心,成了许多人最初对于死亡和调查官的印象。
不可磨灭的深刻。
他们不想有一天,被自己扔下的家人爱人,也像这样寻到总部门前,被自己的死亡所伤害和束缚。
明明是被自己爱着的人,为什么反而要被自己以死亡伤害呢?
那些花一样明媚漂亮的生命还有如此漫长的未来,她们要怎样度过余生。
所以,调查官们越发克制自己的情感,发誓绝不让自己所爱着的人,遭受那样的痛苦。
有人调侃过,调查官是和尚庙。
——从踏上这条职业之路起,就要断情绝爱,忘记前尘往事。就算是有喜欢的人,为了对方着想,也要分手道别。
纪光与妻子青梅竹马,从刚会走路起就在一起长大,水到渠成的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纪光的搭档……死在了他的怀里。
死时,还紧紧抓着纪光的手,不肯闭眼。
是纪光哽咽着向搭档渐渐冰冷的身躯发誓,自己会永远做生命的守卫者,不让任何污染物能越过调查官以身躯铸成的长城,他绝不抛弃生命独活。
然后,才终于能为搭档阖上了眼睛,扶灵下葬。
纪光本想要与已经订婚的妻子分手,让自己爱着的人可以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好好生活,不必遭受调查官的痛苦。
但妻子是个暴脾气,抓着纪光一顿揍。
揍得这位功勋无数的调查官抱头乱窜,连声求饶,从街头抓到街尾,硬是把当时来找纪光的其他长官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群刀山火海里淌涉过的战士,在纪光妻子面前莫名气短,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妻子指着纪光大骂,气打不一处来:我要是会害怕,早在十几年前就不会爱你了,你现在说这些?你他妈的侮辱谁呢?!
说罢一拽纪光的衣领,当着所有长官调查官的面,就这么狂暴的.亲.了上去。
咬得纪光嘴巴都出了血,那身笔挺飒爽的制服都差点被撕烂了。
纪光捂着满嘴血,傻乎乎的笑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就这么被妻子叼回了窝里。
十几年婚姻,纪光对妻儿只有满腔的爱意和愧疚,为不能时时陪在妻儿身边而愧疚不已。
虽然过于繁忙的工作让他难以回家团聚,亲手抱一抱自己的儿子,陪他牙牙学语到翩翩少年郎的成长,但纪光对生命,无比珍惜。
此时看到远洋控股的实验室,竟然如此颠覆践踏生命,把活生生的人当做了可以把玩在手里的玩物,小白鼠一样使用,纪光就觉得怒意充盈胸臆。
五岁?
一个五岁稚儿,可怜到只是渴求在生日那天不用吃“药”,怎么也不能满足!
纪光还记得自己儿子五岁生日那天。
调查官的工作很忙,忙到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十八瓣用。但纪光还是会拼命赶工,将自己的工作完成,挤出时间可以在妻儿生日的时候回去,哪怕只是一分钟也好。
纪牧然五岁生日那天,带着妈妈用纪光的勋章做成的生日小王冠,守着奶油蛋糕,等了纪光一天。
渴望的眼睛往门口眼巴巴的看去,眨啊眨,最终还是没能等来他的大英雄父亲,抵不过睡意,睡了过去。
快天亮才匆匆赶回去的纪光满心愧疚,本来买给儿子的蛋糕和礼物早就摔碎在了污染现场。
他带着半身污血,两手空空,局促的站在家门口不敢敲门。
妻子推门时错愕,拽着他的衣领扯进了家门,心疼又生气:谁要你的破蛋糕了?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但纪光还是在灯下,拆了调查官的制服,用针线给儿子做了个玩偶当礼物,又为妻子做了一朵玫瑰花。
染着他的血,是红色的。
满是爱意与歉疚。
纪光摸着儿子熟睡的脸,心都化作了一团暖呼呼的,觉得就算儿子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想摘下来送给儿子。
新生命是人类的未来,是宝物。
可为什么那些实验室的人,自诩科学,就敢蔑视生命?
好脾气敦厚如纪光,也忍不住气得大骂,摔了手里的目录本。
“队长,嬴长官那边,说过这孩子的状况吗?”
调查官犹豫,不忍道:“要是在培养罐里或者冷冻箱里沉睡,对外界没有意识还好。要是,那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他们要如何与那孩子面对面?
在看过A09十三年来经历的上万次实验数据后。
“做了这么多次实验,就算是块猪肉,用了十三年也早就碎成渣了。A09……那孩子,还能拼起来吗?”
调查官叹气:“那孩子究竟是怎么熬过这十三年的?这不是十三年,是十三亿年的漫长地狱啊。”
“队长,这上面没说那孩子的近况。”
调查官希冀的看着纪光:“问问呗?”
电话另一边的雨随行:“…………”
“纪队长,只有这种小事吗?”
雨随行皱眉:“我还以为至少是导弹袭击级别的,才值得纪队长动用加密线路。”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为了一个包裹,专门在运输途中打电话。不知道过多的通讯会有泄密危险吗?
纪光试图让雨随行理解自己对那孩子的担忧情绪。
他坚持不再称其为“包裹”,或“A09”,那样就剥夺了那孩子生命的事实,只把他当做冰冷冷没有生命的物件。
但雨随行听了许久,面无表情挂断。
纪光:“雨……”
电话里只剩嘟嘟声。
雨随行忍不住扭头问5队:“1队的人是从庙里请下来的吗?一个祈行夜,一个纪光,感情是不是太充沛了点?”
5队:“啊……队长您这话,敢不敢在祈哥或者商长官面前说?”
雨随行冷笑:“呵。”
“不敢。”
5队:“…………”
与祈行夜共事过的队员,对祈行夜还算了解,靠在包裹旁边老神在在的道:“等着吧队长,不出五分钟,祈哥的电话就得打过来问。”
雨随行:“?问什么?”
队员耸肩:“纪队长在你这吃了闭门羹,但他又不是傻子,肯定会摇人来干你啊。”
商长官太公事公办的高高在上,纪光不会轻易打扰长官。但祈行夜?那可是最好的人选。
祈行夜有着堪比商南明的威势和权限,听说今年的春季总教官也是他。
到如今,那位刚入调查局时,还要被商长官的羽翼庇护的顾问侦探,早已经成长为羽翼本身。
祈行夜自己就是高到足以擎起天空的山峰。
想要求助,又不知道该找谁?不敢直接询问长官?
那就去找祈行夜吧。他一直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不论是谁。
只要需要帮助。
听到队员提起祈行夜,也被祈行夜打击过甚至间接被救过命的雨随行,顿时不自在的假咳了一声:“怎么会?”
雨随行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底气足点:“没听说过纪光和祈行夜关系好啊?再说祈行夜那么忙……”
话还没说完,铃声就已经响了。
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祈行夜。
雨随行:“…………”
队员幸灾乐祸:“看,我就说吧队长,纪队长摇人来干你了。”
有经验的人已经着手准备情报了,嘴犟的人还在试图抵抗。
雨随行接起电话,还不等嘴硬几句拒绝,就听自家“叛变”队员扬声喊:“祈哥!资料我给你发过去了——我们队长也不知道,你别为难他了。”
祈行夜笑眯眯应了一声:“好嘞!等你下次回京述职,请你们吃羊肉火锅。哦春天了,那请你们吃烤鸭。”
队员嘿嘿一笑。
还不等他趁机多报几个菜名,就见雨随行挂断了电话,幽幽看他:“叛徒。”
队员摸了摸鼻子:“咳,何必呢队长?就算你硬撑着不说,等祈哥找到嬴长官或者特工局那,不还是一个结果?”
他看向雨随行的眼神有些怜悯:队长还是没认清现实啊。
祈行夜,学名人形自走安全漏洞检测系统。
只要是他走过的路,就没有找不出朋友的地方。就算是与国内隐隐有分台打擂架势的A国特工局,也被祈行夜称兄道弟了几个挚友。
要不是菲利普斯意外死亡,那架势,简直是把祈行夜当成了灵魂共鸣的知己。
都这样了,还指望在祈行夜面前有不透风的墙?
“要不队长你还是许愿世界和平吧。”
队员诚恳:“这个还靠谱点。”
雨随行:“…………”
“你们究竟是我的队员,还是祈行夜的?怎么觉得你们都倒戈了呢?”
队员讪笑:“怎么会呢?队长你想多了。”
但是发资料的手是半点不停。
祈行夜很快就拿到了完整的资料。
但说是完整,也仅仅只是和纪光手里的目录册相比。
“搜查出A09的实验室,是远洋控股集团保密级别最高的一间,连带着对A09本体的保密也超高,理论上只有林不之有资格知道。”
祈行夜很快就把真正完成的实验数据给了纪光。
纪光惊讶:“不是说只有林局长……”
“哦,我有一个好老师。”
祈行夜笑眯眯,卖老师卖得毫不心虚。
他直接“狐假虎威”,以秦伟伟的名义向林不之要查阅权限。
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局长秘书好生气:敷衍!好歹你也认真骗骗我们局长……
不等生完气,林不之已经眼都不眨一下的把资料发过去了。
秘书:“……?”
你真是我们局长吗?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吗?
林不之眨眨眼,无辜:“可他是秦主任的学生,商长官的搭档。”
——你就说,哪个是我惹得起的?
秘书:“…………”
大家都各取所需很高兴,只有纪光满头雾水,搞不懂祈行夜为什么因为有个好老师,就能拿到绝密资料。
“A09,是远洋控股集团对于衔尾蛇相关计划的核心之一。”
祈行夜平静道:“可以说,远洋控股绝大部分事关未来的战略,都是围绕着A09进行展开的。”
寻常富豪追求的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已经在A09身上得到了完美实施,验证了衔尾蛇结晶在这一领域的可行性。
但尼尔·汉克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他要的,是新形态的未来人类,主导人类再一次的进化。
血肉脆弱,生老病死哀痛。
为什么只追求个体的长生呢?
你明明有了像先知摩西那样施行奇迹的能力,又为什么吝啬的为它标上高昂价格?
这是一场应该属于全人类的进化,没有人有资格独占。
即便是尼尔·汉克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毁掉自己的未来计划。
云翳清前几日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他向祈行夜说起了自己在找到尼尔·汉克时,对方说的那些话。
得知了尼尔·汉克对于衔尾蛇的期望,祈行夜只觉豁然开朗,之前那些在实验笔记里无法理顺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因为远洋控股所想要的,根本不是商业上的成功或者金钱。
钱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
正如尼尔·汉克对云翳清所说的,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商业帝国,而是在为全人类崭新的未来做准备。
——衔尾蛇靶向的,不仅仅是贪婪。
还有野心。人类对于世界永不知足的野心。
进化,迭代。
抛弃脆弱□□,利用污染,完成人类新的形态。
这是时隔数亿年,又一次的“直立行走”,“钻木取火”。
为了验证自己的计划,远洋控股集团花费大量时间金钱,人为创造污染与人类的融合体。
A09,是A系列计划中十万个胚胎中,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并且熬过了十三年实验的存在。
是衔尾蛇的希望之一。
“为了把A09谈到手,嬴大洲到现在都没睡过囵囤觉。A国不愿意放手,各国调查机构虎视眈眈。谁都知道,能被远洋控股这么重视的存在,谁得到,就是少走二十年科研路的技术飞升。”
“小纪目前处于冷冻沉睡状态中,从A国运回来的是个冷冻睡眠舱,直到他抵达科技部门才会进行解冻唤醒。”
祈行夜撑着下颔,懒洋洋笑道:“纪队长不用担心,那孩子在我们这里,不会是没有生命的实验体,在运输中也不会让他太遭罪。”
纪光愣了下:“小纪……?”
“昂,对啊。或者纪队长你给他取一个名字。”
祈行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道:“你不想像对待一件家具那样喊他,不是吗?”
从纪光尽量避开A09这个称呼,祈行夜已经敏锐察觉到了真相。
纪光没想到祈行夜竟然敏锐至此,连他最细微的情绪都没有漏掉。
他笑了起来:“谢谢你,祈侦探。”
祈行夜不在意摆摆手。
挂断电话后,他凑到商南明面前问:“纪光去押送衔尾蛇了?”
商南明颔首:“纪光是调查官里的大前辈,资历厚,经验足,押送衔尾蛇任务重且危险,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怎么?”
祈行夜耸耸肩:“怪不得纪光这么像爸爸。”
如果说晋南总被大家调侃是“晋妈妈”,那纪光就是爸爸级别的操心和靠谱。
简直是所有人的爸爸。
“我刚从秋白素那边回来。”
顺便解决了万国的闯祸现场。
祈行夜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刚给幼儿园稚儿开完家长会的家长,疲累的将自己软软摔进沙发里,靠在商南明身边。
商南明动了动,抬起手臂让祈行夜能依靠在他结实胸肌上,不让自己的制服金属扣子硌到他,躺得更舒服些。
“秋白素怎么样?”
他拿开电脑,垂眸看向怀里的祈行夜:“万国又给你添麻烦了。”
祈行夜痛苦面具:“万国上辈子大概是哈士奇——体内住了十只哈士奇的那种程度。”
拆天拆地拆空气。
好悬没把秋白素也折腾散架了。
从被袭击后,秋白素就一直躺在加护病床上昏迷不醒。
医生说,这是因为秋白素本身身体底子就不好,一场袭击受伤,虚耗透了所有力气。他就像长久失水的植物,需要慢慢温养。
养分不足时,植物是不会开花结果的。
秋白素也是一样。
睡眠能最大限度修复他的身体亏损,又降低他的生命活动所需。等什么时候他的身体被修复好了,就能醒来了。
祈行夜倒没觉得有什么,万国却不忍心看秋白素成天躺着。
就自告奋勇把秋白素抱到轮椅上,推他去花园晒太阳。
结果刚进花园,万国就被医院门口卖气球和棉花糖的吸引去了。
就在他转身蹲在卖气球那人面前,兴致勃勃和人讨价还价时,载着秋白素的轮椅缓缓从坡道上滑行下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在硌到一块鹅卵石后,更是一飞冲天。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轮椅冲出花丛,在纷纷扬扬的月季花瓣雨中——
噗通一声,砸进了花园的水池里。
秋白素呈大字型仰面朝下,咕噜咕噜冒着泡泡沉了底。
一众医护仓皇失措赶紧跑出来捞人时,牵着两个硕大米奇头气球回花园的万国:?
人呢?
这也是站在秋白素病房门口的祈行夜想问的:?人呢,秋白素醒了??
然后就看到医护抱着水鬼一样的秋白素,连跑带颠狂奔过走廊的情形。
祈行夜:…………?
好好醉玉颓山的病弱佳公子,怎么在万国手里,就被看护成了水鬼模样?
就连商南明听了,也忍俊不禁:“那秋白素还活着吗?”
祈行夜无奈点点头:“也只能说是还活着了。”
毕竟春天还是凉意,这个时节,北方的江河也才刚刚开化,水温比零度高不了多少。
秋白素大病未愈的身体哪经得起落水折腾?当即便发起了高烧。
这也让祈行夜又在医院多留了一会,直到医生检查结束,秋白素的烧退了,他才离开。
但还是被万国抱着哭湿了肩膀。
秋白素本来就昏迷着。
这下苏醒的日子,更加遥不可及了。
“万国大概八字克秋白素。”
祈行夜忍不住吐槽:“真担心他哪天把秋白素折腾死了。”
商南明轻笑一声,抬手落在祈行夜肩膀上:“有你这个总教官在,怕什么?他蠢,但他有个好教官。”
“两个人里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
祈行夜:“……你这么一说,感觉秋白素是什幺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