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瀚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使出这招,吃了一惊,竟然傻傻地站起来被她拉着走了。
硬拖着他走出几十公尺,离开便利超商的范围,石丹琪手一松懒得再理他,径自踏着原路回自己的家。
走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哼!”那个一脸青肿的少年竟然还跟在她身后。
懒得理你!石丹琪转头继续走。
过了一会儿……
她又停下来回头看。那少年一样跟在她身后,一看她停下来,也跟着停下来,脸往旁边一撇,一副“我只是恰巧同路”的样子。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了,她走到自己住的公寓前,掏出钥匙打开一楼的铁门。身后的脚步渐渐靠近。
门开了,她继续往楼上走,来到第一段楼梯的转角,那个高傲的少年却迟疑地停在门外。
“上来啊!”她板着脸,然后也不管他有没有照着做,自己继续往上走。
不一会儿,踢踢咯咯的脚步声就慢慢响在她身后。
拿钥匙开了自家铁门,她依然不理他,径自将买回来的女性用品拿进浴室收放。
陈九瀚站在玄关,好奇地左顾右盼。
她家既旧又小。墙壁有好几处浮出水渍的黄印子,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还有壁癌。客厅里只有一张两人座的旧沙发,前面摆一张折迭的和式桌当茶几,靠墙一个大型整理柜做成电视柜,摆了一台二十吋的小电视,这样就没了。公寓虽然旧,却打扫得很干净,电视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手制的干燥花,看得出小女主人的蕙质兰心。
他又等了一下,却没有其它人迎出来。难道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的爸爸妈妈呢?一开始跟着她回来,只是被她的“胆大包天”引起好奇心,想见见她家里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如此萧条。和他家那楝温暖热闹的透天厝相比,彷佛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石丹琪收好了东西,从阴暗的浴室里走出来,看了看他。
他制服上绣的学号是国中二年级,比她小了两岁。看他长得又高又挺,却像木偶娃娃的样子,笨拙得可爱。
“过来吧!”她转头先走进客厅旁边那间小小的厨房。
正在发育的国中生,只靠那几个御饭团一定吃不饱的。她打开冰箱,拿出晚餐时从自助餐店特意包回来的一大包汤。本来这包汤是明天晚上要下面条当晚餐吃的,十+看来明天晚餐要另外想办法了。
陈九瀚终于看够了,被厨房的香味吸引,自动自发走进来,在一张折迭餐桌前坐定。
一大碗汤面打着一颗蛋和几许葱花,砰地放在他面前。石丹琪也不招呼他吃,替自己再盛了一碗,坐在他面前吃了起来。
陈九瀚丝毫不客气,拿起筷子放怀大吃。石丹琪看他吃得欢快,不禁微微一笑。
“妳叫什么名字?”他头不抬,含含糊糊地问。
石丹琪很想照样回他一句:干你屁事?又觉得自己和他计较,岂不是跟他一样幼稚了?
“石丹琪。”
“嗯。”他埋头继续吃面,没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她主动开口:“那些人为什么要找你打架?”
“不知道。”宽宽的肩膀耸了一下。
“不知道?”如此干脆的回答倒让她愕了一下。“不知道你还跟人家打得那么高兴?”
他锐利地瞄她一眼。“我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他们,他们叫我给他们钱,我说我没钱,他们说那去旁边谈,我就跟他们去谈了。”
原来是四个收保护费的混混!
神色稍缓,她软声劝道:“以后不要再和人打架了,遇到这种事,你应该跟老师报告才对。”
陈九瀚眼神一凶,看样子又想吐出“干妳屁事”这类不逊的话,石丹琪恶狠狠地抢在前头。
“你要是再没礼貌,我立刻把你赶出去!”
那张嘴顿了一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好咕哝两声回头把面吃掉。
“听到没有?”她重重强调。
“好啦好啦,烦死人了!”他不耐烦地道。
厨房又安静了一下,只有他唏哩呼噜吃面的声音。
“其实,有父母亲是很好的,就算打了架回家会被骂,你还是应该回家。”石+丹琪看着他,慢慢开口。“他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没睡觉,在等你回家喔!”
陈九瀚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这安静坐在他面前的娇小人儿,让他心里有一股怪怪的感觉流过。
“哼,我要回家了。”他大口喝完汤,放下筷子,也不理她,匆匆往外走。
“直接回家,不要再绕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扬声道。
那笨拙的少年略停了一下,哼一声继续往外走。
“还有,不要再跟人家打架了。”
铁门砰的一声关上。少年走开几步,突然回头看看那扇陈旧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习惯把这类唠叨抛诸脑后的他,却把她的叮咛装进了心里。
第二章
“同学。”
第一堂下课,“其它帮”帮主陈九湘硬着头皮,跳到她位子前。
“妳终于回来上课了啊!”石丹琪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里漾着笑意。看她表情还算和善,陈九湘拉开一张椅子,吃力地坐进去,小心翼翼摆好裹着石膏的右腿。
“那个,哈哈,同学……听说我弟前几天被妳检回家,妳还煮宵夜给他吃。不好意思啦!那小子就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怎么写,我妈叫我一回到学校一定要跟妳道谢。”
“噢。”她轻轻点头,“不客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就好了,哈哈,那……咳,我回去坐了。”陈九湘赶紧钻回自己的那群损友里。
她一回去,一阵叽哩咕噜的议论声马上响起!。“小湘,妳竟然去跟好学生帮的人输诚!”
“亏妳还是我们其它帮的帮主,叛徒!”
陈九湘不爽的低吼:“闭嘴啦!妳们以为……”喊到一半,赶快抬头看一下,发现石丹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她陪笑了一下,再缩回头压低声音,“妳们以为我想啊!我也是不得已的好不好?”
都是陈九瀚那个白痴!没事干嘛跑去人家家里大吃大喝。要吃要喝也就罢了,干嘛不选一下对象,偏偏去选石丹琪。害她堂堂其它帮帮主不得不去跟好学生帮的人低头,真想扁死他!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丹琪随那群老鼠缩在角落议论,她自己低头继续整理她的笔记。
一直以来,这就是她对于同侪社交的态度,不主动也不惹事。
跟同学走太近,就表示要常常出去喝茶聊天看电影,培养感情,而这些都要一化钱,她最缺少的就是钱。
她知道在师长同学的心中,她的形象是“文静懂事、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天知道她算什么好学生!所谓的“文静懂事”,只是不想花太多时问和别人做无谓的社交;所谓的“成绩好”,则是考虑到将来国立大学的学费比较便宜。
骨子里的她独善其身,冷眼旁观,就算有帮助别人的时候,也是出于不会太影响到她自己的生活。像前几天奉献出自己的晚餐当陈九瀚的宵夜,就让她事后后侮了好久,而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所以陈家也没什么必要向她道谢。
她整理好笔记,起身去办公室帮数学老师抱讲义。
不起眼的娇小人影默默消失在教室门外,如阴天里的一道云,要灰不灰,要白不白,完全不引人注意。
角落里,陈九湘向死党解释完原委,终于获得众人的同情,再度稳坐其它帮帮主的位子。
“陈九湘!外找!”有人喊。
“啊?谁?”
她转过头,陈九瀚那手长脚长、大脑袋的身影站在走廊上,阴沉沉地朝她瞪过来。
真是稀客啊!九瀚读的是同一所高中的附设国中,校园就在他们的马路对面,所以两人上课的地点很近。虽是如此,这姊弟俩从来没有一起上学过,原因当然出在陈九瀚那个孤僻的死德行。
“死陈九瀚,你不去上课,跑来我们学校做什么?”陈九湘跳到窗户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害她一大早就对敌人低头的罪魁祸首。
一个包包直接摔过来!陈九湘手忙脚乱的接住,差点把拐杖都弄掉了。
“啊,爱心便当!我就知道妈妈不会忘记我的小肚肚……不对,为什么是你送来,不是妈妈送来?,”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问吧,他怎么可以出校门?
“哼!”高瘦少年连回答都懒。
“我知道了,你一定又跷掉第一堂了对不对?”陈九湘怒气冲冲地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进取的弟弟啊?说出去真是丢脸!”
“还敢说别人!”陈九瀚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我又怎么了?我只是写作业懒了点,起码该上课的时候都乖乖上学。算了,懒得理你,东西送到了,快滚!”她径自跳回自己的座位。
一回眼,却见陈九瀚没有像以往一样转头就走,而是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么。
[你还不快回去上课,还想干嘛?”这对姊弟奉行的是粗暴的爱。
陈九瀚漆黑的眼往教室内扫一圈,不理她,又往走廊看去。他突然一顿,一个娇小的人影捧着满怀的数学讲义,正吃力地走向教室。
咦?是他?这时问,他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学校?
石丹琪没什么打招呼的欲望,直接当没事人,继续走进教室。
“妳在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