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上收起之前的嚣张,摆出一副小女孩的纯真娇态。
又来搅局!每次他在为军务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她总会找些杂七杂八的闲事来烦他。三番五次的无礼造次,足以让她被处死,他是发了什么神经竟让她奇迹似地活到现在,自找麻烦?
“对不起,那我出去了!”显然她来得很不是时候,也过分唐突。“我……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跟你谈,告辞了。!”
“等等,先别走!”与宣德对坐的那名年轻将领轻声叫住悠理。“宣德大人,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怎么谈也谈不拢,何不听听这小姑娘的急事,缓和一下情绪?”
宣德强忍盛怒的拳头霎时绷紧。的确,要不是悠理及时闯入,打断了他们几乎引发冲突的紧张气氛,他或许已经忍无可忍地拔刀直抵对手的脑袋,可是比起与人火爆对峙,他更恨别人路途打断他手边的正事。
“我……真的可以说吗?”她看宣德好像快闷炸了。
“没关系,你尽管讲。”那人和善的笑容松下了悠理畏怯的压迫感,反正和宣德的对谈他又不急,是宣德自己一个人急而已,先来听听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美人有啥要求比较有趣。
“是这样的,我觉得自从弹药库爆炸后,每个人的情绪都受到影响,虽然重建驻防区的工作很重要,但重建每个人的心理也很重要。”
她刻意停下来凝视宣德,显然在等他的附和,可是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时已经行礼进帐来的布占泰,连忙在悠理身后低语,劝她别再多说,快快出去。
“还有呢?”与宣德对坐的那名和善男子却鼓励性地微笑着。
“我在想,要不要在士兵迁移牧区以前办一场布库大赛。”
“布库大赛?”男子对她的提议显然很有兴趣。
“因为这种热闹的活动一来可带起气氛,二来可转移一下大家悲伤的情绪。而且这种比赛需要体力、耐力、技术性,也可以算是士兵们体能训练的一种,不光是单纯的娱乐而已。”她一直兴高采烈地对着宣德的侧面说,始终得不到他的反应。
他怎么了?觉得她的提议不好吗?
“你对布库这么了解?”那男子不禁微微讶异。
“也没有很了解啦……”宣德为什么一直在皱眉头。“只是以前常在有线电视上看摔跤频道而已。”
“什么‘殿试’……你说的是什么?”那男子愈听愈迷糊,布库赛怎么会和科举殿试扯在一块儿?
“宣德大人?”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幽灵姑娘,我们快点退下吧,宣德已经在生气了。”布占泰拼命拉着她耳语,眼见悠理就要被说动,却让男子开口打断。
“你是什么人?干嘛一直拉拉扯扯地不让她说下去?”男子指着布占泰斥责。“不经允许你就擅闯入内,看我怎么罚你,来人!”
“等一下!”宣德和悠远现同时喊出这一句,她意外而惊喜地看向宣德,而他的回应却是一脸冷冽。
“你要说什么?”宣德难得终于开口,悠理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兴奋不已。
“布占泰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啦,真正不请自来的其实是我,他只是来拉我出去而已,”她尴尬地朝布占泰笑笑。“如果真要处罚的话,我才是罪魁祸首呢!”
“好,那就一并罚在你头上。”
“呃?”她回头望向宣德,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命你三天之内滚出塔密尔,否则以擅闯封地之罪来论,杀无赦!”
悠理当场震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他刚刚在说什么?
“至于你,布占泰!”他心头一把火正旺得没处烧。“这个月你也没得领饷,罢除你的随从职位。明天起,和下等兵进行弹药库的重建工作。”
“宣……宣德大人?”像他这种没接触过卑下工作的第一随从,哪禁得起那些搬运重建的粗活。
但宣德的眼神已经让他了解,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的遵命。可是大人,幽灵姑娘的处分也未免——”
“是啊,宣德,你这么做太严酷了。对方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罢了,你不怜香惜玉无妨,但没必要如此不近人情。”
“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拖出去!”宣德的怒吼立即获得士兵回应,当场架走悠理和布占泰。
“可是宣德大人——”
“滚!”他完全不给布占泰替悠理申辩的机会。
本来他想减轻刑罚,他在愤然开口处分的当下心里就后悔了,他也有机会借布占泰的求情给悠理一个台阶下,可是这一切全毁在顺承郡王之子图都——那名男子的手上。
为什么图都一替悠理求情他就怒不可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是真的在气重大军情对谈被悠理打断,还是在气悠理居然和图都相谈甚欢?
当悠理闯进来让图都大为惊艳的刹那,他心头一把无名火轰然爆裂,熊熊燃烧。他不想让外人见到悠理,也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谈得如此愉快,为什么?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烧坏理智,狠狠地重惩她?
第四章
“叫幽灵姑娘离开此地,那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额寅大夫闻言也为之一震。
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天女虽然有点过分活泼,聒噪又贪玩,可是还不至于令人厌烦到驱之而后快地地步。加上爆炸事件过后,整个塔密尔营区始终笼罩在愁云惨雾中,有她的调皮捣蛋来点缀,反而能缓和悲惨与不安的气氛。
“我想宣德大人是一时气头上,才讲出这种话。”布占泰沮丧地和大夫在伤兵营区内巡视着。“连我都不敢相信,他会毫不留情地如此处罚我这个伺候他二十多年的侍从。”
“看来他当时和顺承郡王的儿子谈得十分不愉快。”要不然为何会无故迁怒他人!
三天之后,她就不在了,再也没人会对他们枯燥的日常琐事感到兴奋好奇,没有人会忽然大呼小叫赞叹这片他们看习惯的土地与美景,没有人会说些令大伙丈二金刚措不着头绪的怪言怪语,而且自己还毫无所察的沾沾自喜一路扯下去。
“你还在磨药?”额寅大夫和布占泰一回帐里就看见她手脚并用地忙着。“你已经磨了好几钵了,磨这么多做什么?”帐里还牵着线挂晾着一束束要阴干的药材,拥护不堪。
“我这已经是最后要磨的一批药,磨完就没事了。”悠理起劲地磨呀磨,毫不在乎之前手上起的水泡已经渐渐磨成茧。
“你一点危机感也没有吗?”额寅大夫疑问道。他就不信,哪有一个女孩碰到这种困境还能够悠然自在,毫不考虑。
“有啊,我正在担心到底有没有足够时间完成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她该不会笨到用美人计让宣德收回命令吧——虽然她的确有这本钱!
“嘿嘿,秘密!”她一边指挥布占泰搜不要的粗布线,一边忙着磨粉晾药。
“你这丫头。”真拿她没辙。
“你……还真看得开。”布占泰在一旁忍不住低叹。
“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撵了。”她专心磨着药,但硬拉着微笑弧度的双唇开始微有颤抖,任谁也不敢多问,怕粉碎她佯装坚强的最后尊严。
或许她天生就有被人驱逐的特质吧!不论走到哪里,面对什么人,都会沦入同样的状况。父母想把她送到老远的英国寄宿学校,小野叔叔想把她尽快送回台湾,雷大哥也是想赶紧把她送回前父母那里,快快抽身,宣德的驱逐令,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为什么她此刻会有心头空空的感觉?好像心中原本充塞的许多美梦和期待,全在宣德撵她走的刹那间崩溃瓦解。她在匪徒什么?该不会笨到以为宣德会对她有好感吧?想着想着,竟眼眶潮红的傻笑起来。就当她是世界上最最笨的白痴吧,当她是最爱作梦,最自作多情的大花痴吧。可是花痴也有花痴可爱的一面呀,宣德真是太不懂得欣赏了。
这就是他没眼光、没福气的地方!
悠理抬袖抹抹眼睛,笑着继续忙手边的工作。额寅大夫和布占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布占泰沮丧地提着今日要替宣德更替的伤药,往宣德住的毡房前进。
这雨天的塔密尔气氛十分凝重,每个人又陷入爆炸事件初期的愁云惨雾中,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天女即将被驱离的事。
只不过少了一点聒噪的悦耳声音,少了一个没事活蹦乱跳的身影,为什么每个人都没了元气少了神?
只不过是个天上掉下来的不速之客要走了而已,她和大伙相处也不过短短一个月,为什么会让每个人都郁郁寡欢、失魂落魄?
他低头又是长长一叹。
“宣德大人,我替您送今日的伤药来了。”他在门外通报后久久不得回音,以为没人在内,正打算进去放好药包便回头做苦力时,赫然被毡房内轰立瓣身影吓到。
“大人,原来您在房里!我以为……”布占泰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打住了口。
宣德大人在发呆!他伺候宣德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他会如此思绪缥缈的发着呆。
“布占泰?”他失神许久才感觉到房里有外人在。
“我……送今天的伤药来了。”
“不用,我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转身下令。“你替我打点行李,明天随我前往北京。”
“北京?”该不会向顺承郡王借不到兵,宣德就打算回京一状告到皇上跟前去?
“怎么?还不替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