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巴张那么大做什么?”他蹙眉。
“呼吸新鲜空气……”
看她两眼一泡泪,他还以为她是要打个霹雳大呵欠。
“你的条件是什么?”
她沮丧至极,垂头哀悼自己短命的恋情,什么都不想谈。
他根本不在乎她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无论她要什么,他只有一句话:没问题。原以为这样可以讨她欢心,但情况竟与他预期的完全相反。
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两人各自沉默,对峙半天,世钦愈发感到自己的庞大与笨拙。既不适合这座小巧雅致的院落,对眼前娇娃的纤柔心思更是手足无措。
“可以坐下来谈吗?”
喜棠这才顿悟,她一直让客人罚站。“请、请自便,别客气。我来帮你倒杯——”
“不了。”他淡漠地按住她忙乱的小手。
他还在提防她啊……“这是茶,不是什么会灌醉人的怪东西。”
“我知道。”他专注盯牢对坐的落寞小人儿。“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而是怕你受委屈。”
先前又是挨骂又是挫折的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突然走起好狗运了?
“我知道这事对你有些难堪,我仍得确实问清楚。”他不自觉地严厉握紧在他箝制中的柔荑。“我昨天伤了你吗?”
其实不需喜棠回应,看她骤然涨红的呆相即可明白,但他就是要一个具体的答案。
“喜棠?”
“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他捺着性子吐息,保持温和。“基于我们俩的婚约,我有义务告知你实情。我的酒品很不好,一醉就不省人事,甚至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清楚。现在只有你能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再问一次,我们昨天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恶,这种男女苟且之事,要怎么问才比较文雅?一旦文雅,又该怎么把事情确实厘清?
他受不了地又一次猛力爬梳浓密的鬈发,万分狼狈。
他妈的!“我是不是上了你了?”
她被吼得快快点头,一脸呆愣。
老天爷,他这只禽兽!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一次把事情谈开。”他重重吐息。“我为自己的恶行郑重向你致歉,我愿意为此负起一切责任。”
“不、不用负什么责任啊。我们、已经有、有婚约了,不是吗?”
“但那并不代表我就有权在婚前侵犯你。错就是错,我无法容忍自己拿婚约当借口。”
“喔……”世钦此刻看来好帅喔。
“眼前有一项问题,我们必须合力解决。”他搁在桌上故作怡然的交握十指,紧绷得喀喇响。“我也承诺你,无论你的决定如何,我绝对帮你到底。”
她快被他的男子气概迷晕过去。有他这么动人的回应,教她去死都甘愿。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噼啪一声,喜棠的浪漫情怀顿时迸裂。“什、什么?”
“你还要这桩婚事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喜棠的小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还有什么好说。他是不是上过她之后,觉得她不适任,所以打算解聘?那,他现在跟她谈的重点,是她的遣散福利了?
“我这么提议,是为了尊重你的意愿。”他暗暗清了清喉咙,强迫自己把话吐出来。“因为,昨天那件意外之后,或许,你会对我有些改观,不愿意下嫁我这种人。”
她不懂。世钦的意思,怎么老跟她想的差好多?
“你若仍愿意嫁我,我会很感激,也定会尽可能答应你提出来的任何条件。你若不愿意嫁我,想另觅更好的对象,我也会倾力协助。”
“协助我什么?”
“钱。”他的视线有力地钉入她双瞳。“纵使我无法还你童贞,我可以付出让你夫婿完全不在乎这点的价码。”
她傻眼。“你干嘛要这样?”
“赎回你的幸福。我不能让你的终身,完全牺牲在我一次的疏失上。”
吓死人了。她这辈子,还没被人看得这么贵重过。“万一人家狮子大开口呢?”
“开多少,我就付多少。”他不会拿她的幸福来讨价还价。
喜棠呆瓜似地僵坐着,半晌合不拢嘴。愈认识世钦,就愈发现他的不同面貌。而且,愈是发现,她愈是心动。
这种好货,不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还拱手送出去给人抢?
“你的答复如何?”
“我、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原本也想学他那样,表现一下冷静雍容的气度,不料才优雅地颤颤啜了口茶,就呛得满桌都是。
“哪样?”他高度警戒地绕到她背后,温柔拍抚。
“我咳咳、不需要改变婚咳……”他的大手几乎烧烫她的背,害她咳得昏天暗地。
“你是认真的吗?”
她困窘地任小脸被他捧在双掌间,尴尬地闷咳着,深怕口水不小心喷出去。
“我希望你是慎重考虑过再回答我。”
被他这样倾头对眼地专注凝望着,她脑浆都沸腾了,还能慎重考虑个头。
可是,她真的从没见过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显得她过往周遭的家伙,全是富贵垃圾。虽然他对她的印象颇恶劣,虽然他如此关注她只是基于道义,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柔软的小手怯怯覆上他双掌时,他微有错愕。凝睇他捧在手心的粉嫩小脸时,他更是不可置信。
天底下再也没有如此纯真可人的神情了。那份完全的信赖,完全的投入,让他充满了被紧紧依靠的踏实感。一时热血澎湃,激起胸中前所未有的震撼。
刹那间,他有股冲动,想深深地吻入她娇润的红唇,重重地传递他难以言喻的感受。但他的举止却激烈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他竟本能性地猛然抽手,打退她的碰触。
场面猝然难堪。
他在搞什么?他气恼地暗暗谴责自己,愠怒的神情却对着喜棠,像在谴责她的逾矩。
喜棠赶紧缩头,闪躲他的怒视,心里倒没什么反省的念头。
要激怒他,实在好容易喔。可是没办法,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很想亲近他。感觉起来,还真像她在乘机吃他豆腐。
呵呵,真不好意思。但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好像都会愈来愈不要脸。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她连坐在他腿上剥葡萄喂他吃的蠢事都干得出来哩……
“那么,”他暗咳。“事情就这么说定:婚约照旧?”
她羞怯地垂望鞋面点点头。
他极力忍下放心的叹息,板着俊脸,坚守硬汉立场。“为免节外生枝,我会尽快打理我们的婚事,细节我会亲自和你太爷洽谈。”
“什么节外生枝?”
他咬牙一阵子,才厌恶低吟,“我怕你肚里可能有了孩子。”
耶?孩子?“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就是昨天。”
愈说愈玄了。
“别再多想这些。”他也没空详细解释。“如果没别的事就——”
一只小手偷偷拉住他旋身而去的西装衣摆。力道虽然微弱,却直撼他的灵魂。
蓦然回首,就瞥见安坐在花凳上仰望他的羞涩容颜。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类困窘,只能一脸死相地公事公办。
“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但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你要不要喝茶?”
“不要。”
“那……要不要吃点心?”
“谢了。”
“想不想看我家的古董收藏?”
“没兴趣。”
“可是你昨天在房里不就在检视我家的收藏纪录?”
这下他可终于完全转回身来。“你眼睛还真尖。”
“你想找我家的哪样收藏作指定嫁妆?”快快请坐,一起来好好聊聊吧。
他不想再耗下去挑战自己的定力,也不想拿她当探测内情的工具。“不劳费心,这事我自会处置。”
“喔。”好冷淡……但她就是不死心。“你看那些纪录可能只是浪费工夫,因为很多上头登载的极品,早已不在我们府里了。”
俊眉一蹙,害她心脏跟着一抽。
“没办法呀,王府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各自想办法开源节流。”变卖家当,省时省力。手脚利落些,也就没人发现。
“现在府里剩下的大概还有多少?”他冷道。
“不到一半吧。这一半里头又有一部份是赝品,真品早就当掉了。”
“你真清楚。”
“是啊。”呵呵,很贤慧吧。
“通常只有作贼的才会明白有多少东西已经不在。”
喜棠笑容顿时冻僵,状甚冰清玉洁。
“你私下偷当府里的东西?”
呃啊……
“你平日窝在家中,又没什么额外开销,拿那些钱做什么?”
“时、时候不早了,我想……”
“你是个人私自典当家产,还是另有共犯?”
死了。她没成功留住一个可谈心的情人,却留住了一尊铁面无私的恶煞。
“干嘛脱鞋子?”
“好像……进石子了……”
“少埋头打混,给我坐好回话!”
呜,他的正气凛然的确很迷人,但不包括用来对付她的时候。
他简直失望透顶,一肚子火。“为什么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我没有偷鸡……”倒有摸狗。“可我只摸大妞妞……”
“还敢顽皮!”他重喝。“你明知是错的事,你还去做,做了又完全不悔过。你的是非之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