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有期待,非常非常的期待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有时想到连做梦或现实都不分,抓着床边的人就叫着心里惦记着的名字:赫兰泰。
“将军夫人,准备启程了。”
准噶尔族士兵这一催促,她们又得骑上马开始没命地赶路。
雪格格和她的侍女共骑一匹马,璎珞则坐在玲儿身后共骑另一匹,她们的马缰均由札德牢牢牵引着,难以逃脱。
“副将,状况有异,大将请您快速前往右翼,有紧急军情商议。”
一下子整支队伍的气氛凝重起来,马匹奔走的步伐带着不安的躁动。
“这是怎么回事?”玲儿差点被身下脚步混乱的马儿摔下草地。“姐姐,你抱紧点,别摔下去。”否则会被马儿乱脚踩死。
“玲儿,真的有声音,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虽然璎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她直觉认为那就是令人准噶尔族人马不安的原因。
“是清军!我们中埋伏了,快退!快!”前方准噶尔族将领第一个看清状况,立即高声下令。
“西侧也是清军,我们被包围了!”一时之间,准噶尔族士兵队形大乱,慌张失措。
“往北,渡河退避!”前方将领的明确指示,将所有重心调往同一个方向,快速撤离。清军的袭击来得太突然,气势哪暴风骤雨,准噶尔军在毫无警讯的状况下根本备战不及,只能先撤退以稳住阵势,再做反击。
“等一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雪格格顽强地抵抗牵引着缰绳的士兵。“清军已经到了,休想我们会乖乖地跟你走。”
“雪格格,我不是准噶尔兵,我是赫兰泰大人的手下。”刚才接替札德牵引马缰的士兵连忙公布身分。“属下是奉命牵引你们避开战场的。”
“你没凭没据,要我们怎么……”
雪格格还没吼完,逃避不及的敌军与冲锋陷阵的清军立刻杀成一片,呼声震天,场面一片混乱,处处刀光剑影。
“格格,请你们快跟着我避开!”无奈不论士兵如何牵引,雪格格硬是宁死不屈。
“跟他走!他是赫兰泰手下的亲信,快跟他走!”玲儿在战火炽烈的喧闹声扯着嗓门大吼。再不快走,她们恐怕真会死在兵荒马乱之下。
“玲儿,你……”她怎么会知道那是赫兰泰的亲信?可是璎珞被四周混乱的场面及刀光剑影吓得缩头缩脑,深怕遭到波及,根本无法询问。
“快!格格快点!”那名士兵骑在马上拼命拉着她们的坐骑前进。
“快!格格快点……”雪格格一边急急控制马缰,一边努力稳住身子。“马被吓坏了,根本不听我使唤呀!”
“把马头蒙起来!快脱下你的外褂把马头蒙起来!马儿看不见战火就会乖乖地跟你走,快!”玲儿大声叫喊。
“玲儿……”璎珞抱着玲儿的身子呛咳着。她是她们这一行人中最末尾的一个,被战火熏得七荤八素。
璎珞在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猛然抬眼就看到左侧一名中箭士兵连人带马地向她们倒来。
“玲儿,小心!”璎珞在她身后惊慌尖叫。
玲儿身手俐落,掉开马头就避了个方向,璎珞却在她身后重心不稳,整个人摔下马。
“姐姐!”玲儿发现地上插着一把断箭,正对璎珞的背后中心。
她什么也不敢看,紧紧闭起了眼睛。
听见玲儿那样凄厉的叫喊,璎珞知道自己完了。她不敢想像自己的死状有多惨烈,心中只有一个遗憾:她见不到赫兰泰最后一面。
“赫兰泰……”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呼喊。
她昏厥过去,听不见喧哗震天,看不见战火连绵,也不知道自己在被地上断箭刺穿背部之前,就被一只大手猛然拉进怀里。
她的意识一片空白,身子也像羽毛般飘逸轻盈。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到强而有力的暖流包围着她,紧紧地拥着她。有张炽热的唇贴在她脸颊边,不断喃喃唤着她的名字。随着紧密的亲近,她闻到熟悉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马革、草原以及粗犷豪迈的迷人气息。她还来不及想起曾在何时何地闻过这气息,就坠入了更深、更远的梦境。
西北战役,清军告捷。
这次与准噶尔族的征战历时三个多月,行军千里,一路上大小战役十余场,终于在赫兰泰的布阵与围剿之下大获全胜。准噶尔军队损失惨重,主帅及将领们仅率数百骑兵仓皇逃走。
历经数十个担惊受怕的日子,璎珞终于等到他凯旋归来。
她只知道在清军攻打敌军,而她不慎落马之际,是赫兰泰杀出重围赶来救她。清醒时她已返回塔密尔的途中,而赫兰泰却早往西北方向继续追击准噶尔军。
她当时甚至没机会见他一面,就再度分离三个多月。
清军凯旋返回塔密尔当日,璎珞足足在草原上等了一整天,任谁拼命地劝,她也不肯回营。等到清军的队伍出现在远方时,她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发了狂似的奔进队伍中,搜寻赫兰泰的身影。
“赫兰泰!”她流着眼泪拼命喊着、找寻着,像个迷路的小孩。“赫兰泰!”
“璎珞格格,将军在中间部队。”士兵们纷纷为璎珞指点赫兰泰所在的方向。
“赫兰泰!”她一路喊,一路跑着掉泪。泪水任她再怎么抹也抹不尽,总在眼眶中打转,摸她的视线。
“璎珞!”费英东按住她的肩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我们只差一点路程就回营,你这样闯进行军队伍中很危险的。”
“赫兰泰呢?赫兰泰在哪里?”她抓着费英东的衣袖询问时,嗓子已经哽咽得变了声。
“他很安全啦,你别瞎操心了。”思麟站在另一侧直摇头,打个手势命令队伍继续行进,别慢下速度。“我们马上就回营了,你急什么嘛!”
“费英东,你放手!”他一直压着她肩头,不准她闯进其他队伍中。“我要赫兰泰!我要见他,你不要抓着我!”
“璎珞,你这样胡闹了,赫兰泰知道了会生气的。”费英东挡住她,死命劝着。
“我只是要见他!我要赫兰泰!”
“你先回营,等会儿就见到了,干嘛在这里胡闹?”思麟不高兴地骂着。赫兰泰的军纪是出了名的严苛,他不想再因为她的缘故而莫名被罚做卑贱的劳役。
“赫兰泰!”她还是不死心的拼命哭叫着。
“他没事的,璎珞,他很平安。”任费英东再怎么着苦口婆心都没用,她还是照哭照喊。
“没有什么死亡恶兆啦,他还是活得好好的。”思麟真服了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如此狂乱的态度有多丢人现眼。
“我只是想见他……”她心碎而无力地蹲下身埋头痛哭。她再也没有力气对抗这些阻拦,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的意志力已经完全枯竭了。
她要见赫兰泰的这份急切与死亡恶兆无关,也与战胜的喜悦无关,她只量想念他、想见他,想到几近崩溃的地步。
为什么大家都不懂?为什么还要阻拦她?她毕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一再分离的痛苦?
“赫兰泰……”她想见他,好想见他。
“璎珞……”费英东看好蹲在地上痛哭抽噎的模样,心都揪成一团。“思麟,怎么办?”
思麟也被她打败了,重叹一口气。“好了,起来吧,我带你去找赫兰泰。”他豁出去了,会被除数赫兰泰处罚就任他罚吧,总比看着璎珞伤心成这样来得痛快。
思麟要伸手拉起璎珞的大掌还来不及碰到她,就被莫名其妙的力道突然拍开,他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打得整条手臂发麻。
“赫兰泰?”思麟和费英东这一怪叫,璎珞立刻抬起错愕的泪颜。
“再让我看到你碰我的女人,断了手脚别怪我心狠手辣!”赫兰泰站在璎珞身前,狠狠瞪着思麟,一旁的费英东心中大叹阿弥陀佛,还好他刚才没伸手扶起璎珞。
“赫兰泰!”璎珞倏地起身冲进他怀里,无视周遭惊愕的眼光,紧紧抱着他放声痛哭。
连赫兰泰也愣住了,他不是不想璎珞,他同样的也快被相思折磨到发狂的地步。他也想紧紧地搂抱着璎珞,感受到紧拥她纤弱娇柔躯的熟悉触感,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因为个人情感而失掉大将之风。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他这一怒吼,连思麟和费英东也吓到了。
“我终于见到你了……”娇小的她在他怀里抬起一片迷蒙的泪眼。“真的是你,赫兰泰。这终于不是梦,你终于不会再消失了……”她再度埋首,抱着他,无法自制地哀切痛哭。
每夜她都梦到与他重逢,但清醒后的现实不断打击着她,每天醒来的刹那总要承受乍然分离的剧烈心痛。
“别在这儿妨碍士兵回营,给我回去!”可是赫兰泰无法推开她,不知为何,他居然下不了手。
“赫兰泰,你别凶璎珞,她只不过是……”
思麟拉住费英东,示意他少罗嗦。他拖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费英东归队,率领各部人马继续行进。
“思麟,你这是……”费英东忍不住嘀咕。
“人家小俩口谈情说爱,你杵在中间插什么花嘛!”他和费英东各自翻上马背领军,放着身后站在原地的两人不管。
“什么谈情说爱!你没看到赫兰泰那家伙对璎珞……”费英东边骑马边指责,一回头,差点愣得摔下马去。
赫兰泰无视身旁大批朝营区行进的士兵,紧紧拥着身前的小人儿。两人像是石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地拥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