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不会只想搜救四贝勒却不管其它人死活吧?”
“等你把他照料妥当而我们又闲得发慌时,自然会替你再找几个伤患玩。”
“你们!”她巴在房门口对著场长而去的纨垮兄长们大骂。“你们最好笃定这个被抬回来的男人就是四贝勒!万一他不是,而真的四贝勒又正在某处快要断气,你们就甭想当什么救命恩人,也别奢望敬谨亲王府会给你们什么好处!”
她吼完就掉上房门,忿忿踱往内房床上搁的庞大身躯。
“福乐,你小声点行不行?”性格与形貌都软趴趴的小哥最受不了吵闹。
“那群黑心吸血虫、无敌大笨猪!没有良心,自私自利,好吃懒做,满脑子都是馊水!最惨的是,我居然还得叫他们哥哥!”真耻于跟他们算做一挂。
“在这种荒凉边境住久了,君子都会变疯子,更何况是他们那票大少爷。”
“那当年就不该建议阿玛举家迁往边关,自谓戍守在外!”
“他们以为那样可以博得皇上欢心嘛。”
“白痴。”她冷呿。“自找死路也就罢了,却又不肯认命,成天净会动歪脑筋。”
“福乐!你……”
“干嘛?”
“你才想干嘛!”吓得小哥花容失色。
“帮他脱掉这身脏衣服啊。”她无动于衷地继续动手。
“这……叫下人们做就好,你别……”
“得了吧,叫他们做还不如我自己来,省得我收他们多搞出来的烂摊子。”光看他们刚才是怎么把伤患丢到床上去的就够教她心惊胆战。
依她看,这人的伤势之所以会恶化至此,可能得归功于许多不良的“暴力救助”。
“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没嫁人耶!”小哥急劝,她却照扒那人的衣物。
“我是没嫁人,但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凭她幼时照顾中风祖父与长居敌我边境的经验,就足以应付眼前这区区场面……
呃,收回前言,有的场面实在不宜用区区二字随便了结。
床上被她扒光的男子,庞大得几乎塞满简陋的床铺,令她傻眼。他虽然仍在昏迷,浑身精壮的肌肉却鲜猛地贲张著,仿佛随时会一跃而起,出拳对战。
他那身华贵的衣袍此刻着来,真像是他粗犷本色的巧妙掩护,配合著他那张极为俊美的脸庞假作文弱公子。否则他这身钢筋铁骨,真会教人以为他是武将。
“京里的贝勒爷都这样表里不一吗?”她等了半天,无人回应。“小哥?”
“呃……啊?什么?”
见小哥双眼发直地瞻仰著那人粗壮的部位,她没力地一叹。为什么男人总爱比大小,在意这种鸟事不是很蠢吗?
“帮我催一下烧水的人,我得替他擦干净身子,才能清理伤口。”
“喔,好……”他恍恍惚惚地朝外走去,一肩撞上门板,差点跌滚在地。
“请不要增加我的伤患人数。”她没空同时照料两个。
福乐伤脑筋地站在床边思索。府里的大夫们为了替驻军们诊治,把药材全带走了,现下只能靠手边有的东西想办法。想退他的烧……就灌他热姜汤,助他快点散热。至于他折断的小腿,恐怕得找板子来先固定好……
床上男子仿佛同时意识到自己左腿的不适,本能性地朝左方床内侧翻过去,吓得福乐连忙抓住他魁梧的身子。
“别翻身!要是压到你受伤的腿,你两三个月内都别想下床走路了!”
她的焦急使她疏于警戒,忘了注意她此刻和榻上昏迷的男子有多接近,以至于一只巨掌狠狠钳住她右臂时,她愣得无法反应--
直到她看清楚了男子凶猛的瞪视。
他醒过来了?!
“放手!”福乐吓得花容失色。不是因为她为了制止他翻身而几乎伏贴在他赤裸胭体上的势子,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他有一双相当危险的美丽鹰眼。
“你干什么,还不快松手!”她慌乱喝斥,以怒气掩护恐惧。他的力气太可怕了,伤得那么重,又发著高烧,拍着她的手劲却依旧粗暴霸道。
她该死,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无论他是个伤势多重的病人,仍是个男人。
再咬紧牙根试著挣脱几回,依旧无用。正准备扯嗓大喊,把府里的人全吼过来,床上男子却先声夺人。
“走错路了。”
福乐傻住,哑然回视他严厉的冷瞪。“什么?”
“自那场沙暴后,我们就全走错了方向。”
“是吗?”就算如此,也犯不著抓着她伏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吧。“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给我立刻松手……”
“有内贼。”
“什么?”
他钳着她切近耳语,双唇几乎吻上她柔嫩的脸庞。“有人,在沙暴后故意带我们走错方向,好让我们找不到目标,全死在异乡。”
听来满严重的。“那个人干嘛要这样害人?”
“是我的错,竟看人看走眼了。”先前的凌厉忽然转为深沉的愧疚,盈满那双令她心悸的俊眸。“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大伙全员平安,返回京师,再做打算。”
“嗯,没错。”
“可我还是没来得及拉住祐芳,就摔下溪谷里。”
右方?“你已经尽力了。”
“还有救吗?”
“这……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指来不及拉住缰绳右方,还是指当时有人在他右方?“你是为了救人一把才跟着坠落谷里吗?”听哥哥们说,当时情势相当惨重,连马匹都折断了颈骨。
“我们还是快回京去,免得弟兄们又再有所伤亡。”
我们?“我不必吧,我又不是跟你同伙的……”
她定睛一瞧,他居然睡着了。敢情刚才说的那些全是梦话?
哇,这一贴近,她才发现他长得真是好看。在这边关之境,浓眉大眼的男人她见多了,却没一个像他这样俊丽。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那张极为性感的双唇,若在面目清爽的平时,或许可以帮他假作一副文质彬彬貌。而今满脸蓄著的胡髭,却让浓烈的阳刚魅力再也无可隐藏,遑论他撩人心弦的醇厚低嗓。
奇怪,他明明是个很粗犷的英武男子,为何要装著一副文弱矜贵的模样?是因为京里时兴如此吗?她不觉得那种粉面公子有什么吸引人的,男人嘛,就该有他这种血性汉子的魄力与气概。而且……
她微有羞怯而又好奇地继续伏贴在他身上,不急着离开,反倒情不自禁地就近观赏美男子的动人睡颜。
她还以为京城公子全是些只顾自己高兴,不管他人死活的纨垮家伙--和她老哥们一样,可是他不同。伤重烧成这样,他想的念的全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伙伴。好个够义气的男人!
“放心吧。虽然哥哥们放着你的伙伴下落不管,但我会叫我的仆役们替你搜寻,不会有事的。”
不知是否她的自作多情在作祟,他的眉心似乎缓缓地舒展开来,不再凝愁……
“你都是这么给人治病疗伤的吗?”
门口传来的恶斥惊动了福乐,猛地由那人精壮的胴体上弹开,跳离到老远去。
“小哥?”搞什么,害她吓一跳。
他怨毒地狠睇着她手足无措的窘相。
“他……这个人,刚刚拉我到他身前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拼命挣扎,可他力气大得惊人,我连他一只手指都扳不开,所以才被他拖到身上去。”
“这么说来,全是他逼你的?”小哥意有所指地恶瞟昏迷不醒的男子。
“是啊,是他逼我的。”
“他还逼你趴在他胸膛上觊觎他的美色,是吗?”
“你瞎说什么?”
“你照照镜子自己脸红成什么模样!明明满脑子淫邪念头,还敢假作清高,把罪名都安到男人头上。你们女人就是犯贱!”
“喂,不要把你自己过去受女人窝囊气的事扯到我头上来!我跟你说了是他拉我上床的--”
“你上男人的床还有什么好狡辩!”小哥痛骂。
“福乐爬上男人的床?”扛着一大盆热水进门的四哥扯著洪亮的嗓子惊叫,撼动屋宇。
“不要乱讲!”这样没凭没据地大声嚷嚷,教她以后怎么做人?
果然不出所料,她爬到男人身上的事当天就轰动全府。三天之内,红遍方圆百里,声名远播,过往商旅更将之东传至关山,西传至天山南北。在荒凉异境闲到快发霉的人们,终于有些热辣话题可以活动活动舌根。
她的确真的不用做人了。加上她哥哥爸爸伟大的帮忙,更使她想一头栽进脸盆里溺毙,了此残生。
“我女儿救你一命的这份恩情,就用结亲的方式来偿还吧。”
男子才刚从病中清醒,就遭到满屋子贵族流氓如此逼婚,强迫他以身相许--或许应该称做以身相殉。
他躺坐在床上,气定神闲,神态雍容,淡淡地、缓缓地审视著一屋子粗鄙无赖的边关子弟。而后,犀利地定在屋里唯一的女性--福乐身上。
她浑身微微一颁,硬是抓稳了手上捧的各色药材,傲然以待。
“阿玛,你们都出去吧。他还是个病人,别趁人之危欺负他。”
“你瞧,福乐为了照顾你的病情与伤势,用尽多少心力,甚至亲自服侍汤药,嘘寒问暖。”郡王爷努力促销这个连他也不知道拖出去能不能卖到钱的女儿。“我这女儿不但是家中模样最美的,连心地也是最美的,是我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平日一点粗活都不准她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