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想早点把我治好,就可以快快撵出此地吧?”
她僵了一下手劲,有些不高兴地又恢复按摩。
“左边一点。”
少命令得那么顺口!猜中她心中企图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你照我说的发出信函了吗?”
“发了。”先前阿玛替他发函回京中散谨亲王府,向他家人报平安,却被他骂到臭头,事后又私下吩咐她暗中寄发信函向他友人通报状况。竟有人爱面子到这种地步,处处逞英雄。
“用力一点,我是叫你按摩,不是叫你爱抚。”
“谁爱抚你了!”她霍地弹身而起,双手突然被弄脏似地猛擦着衣摆。
“不要借机偷懒,继续干活。”
“我不想再跟你搅和这种愚蠢的游戏。”
“没办法,无聊啊。”
“你只要说一声,我家很多女人自会立刻前来供你差遣,你犯不著拿一个负责看照伤势的人开玩笑。而且我不是只管照料你就好,目前我家大夫不在府内,需要我处理伤病事宜很多,每一刻都浪费不得。”
“呵,今天中午才吃过午饭就跑出去玩的人也敢讲这种话?”好像她真有多忙。
“我出去还不是为了忙你的事!你的……”她猝然煞住急急辩解的势子。干嘛跟他解释,活像急着跟他邀功讨赏似的。
“没话说了吧!”他就知道,这丫头野得不得了。“叫你做事时,少跟我讨价还价、耍嘴皮子。别忘了,当初死命使手段要我以身相娶的可是你和你那一狗票家人。不要光占人便宜,拿到好处了就不顾自己相对的职责!”
“我早说过,我才不屑跟你扯上任何关系!是我家人--”
“你在我昏迷时是怎么爬到我身上来的?”
这句冷笑,激得她面红耳赤。“我没有!我那是……”
“你小哥说你整个人都粘到我胸膛上了。”他缓缓翻身仰躺,故意将双臂枕向脑后,舒展赤裸雄健的上身肌肉,笑眼格外倨傲而讥诮。“他还说,他撞见你在偷吻我。”
“他乱讲!我当时只有趴在你身上而且,才没有……”
“喔,趴在我身上而已。”
“那是被你拉过去的!”要命,她又急又羞,浑身燥热。“你那时半昏半醒的,一把就把我拉向你--”
“而且还拉你来脱光我全身衣物?”他一挑左眉。
“我是为了检视你有哪些伤处!这是救治昏迷者必须做的事,以免有些看不见的伤给延迟救治了会造成--”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她难堪地憋了半晌的火。“该看的全看到了。”
“喔?喜欢吗?”
“喜欢什么?”
“你看到的啊。”
他是不是又在刻意挑衅?这个人,有时看似悠哉且无害,可是豹爪猛地一抓过来,马上教人皮开肉绽。“别害羞呀,老实说嘛。”
虚荣的男人,连赤身露体都不害臊.还向人讨称赞。“你骨骼强健、筋肉结实,想必平时常锻链体格,曾习武。由你跌落大雪岭的伤势来看,你反应很敏锐,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所以从那么险峻的溪谷摔落,只受这么些伤。”
他轻屑。还以为她的狗嘴可以吐出什么象牙咧……
“光看你的坐骑伤势,就料想得出当时情况多惊险--”
“它怎么了?”
福乐被他赫然严肃的瞪视怔到,他还挺关系他的马儿。“死了,前腿伤得很重,但真正致命的,是它折断的颈骨。”
她至今还未看过月尔善如此真实的震愕,但他十分竭力地隐匿著,稳回慵懒的调调,只透露出苍白的神色。
“它……走得很快,不会有任何痛苦。”不知为何,她很想鼓励他恢复光前的活络。“对马来说,摔坏了两只前脚,比死还难过,救也没得救。它当场毙命,也算是解脱。”
月尔善没有反应,一径握拳盯着床尾。“你们怎么处置它?做成马肉喂我吃了?”
“没有。”虽然哥哥们是这么打算过。“我们牧区的牧人替你把它埋了。等你伤好之后,我再带你去看。”
“我不想去。”
“喔。”要是她的话也不会想去.触景伤情。
“我甚至永远都不想再到这鬼地方来。”
这话可冲到她头上了。“请问,我们这个鬼地方又冒犯到你什么了?你若有点脑筋,就少拿京中的生活条件和这儿比,而该想想你的待遇已经远高于我们此地任何一个人的待遇。”
“不要施点小惠,就摆副大恩人的嘴脸。”
“什么叫做施点小惠!”她的指甲全刺入掌心里,忿忿战栗。“你以为把你由大雪初融的溪涧底下救出来是很容易的事吗?你以为在这里想要拿到人参桂枝丹皮什么的,到街角药铺走走就行了?你以为鸡鸭鱼之类乱七八糟的羹汤肉粥随便一点我们就马上可以端上桌?不要再给我耍少爷脾气!我救你,不是为了贪你什么好处,也不是因为你是贝勒爷,只因为你有伤有病,所以我帮你。我既不欠你什么,也不求你任何东西。少摆那副高高在上的臭屁德行欺压人,我没那么好惹--”
“只是言而无信罢了。”他谅解地点点头。
“我哪里言而无信?”
“是谁说要跟我谈和的?还是你向来用这种泼辣劲儿跟人谈和的?”
“你耍诈在先,还敢跟我提谈和的事!”
“承诺就是承诺,你答应要照顾我到康复为止,就得做到。”呵啊,伸个大懒腰。
“贝勒爷,东西来了。”
“早该来了,你们手脚还真是慢。下回是不是要我亲自下床去请你们啊?”
“奴才知错!奴才马上把东西弄好!”
“这是干什么?”福乐怔望焦急的下人们不断跑进跑出,忙着在刚扛到床边的大澡桶里添热水。
“快快快,水添快点,否则我著凉了,你们来替我抵命吗?”他懒懒地恐吓道,吓得人心惶惶,可怜的下人们泪水都快和汗水一块流下。
“你想做什么?”她不可置信地与他对望。
“洗澡啊。”
“侍从们不是每天都有来为你擦拭身子吗?”
“可我没有泡澡。”
“泡你个头!”耍白痴也总得有个限度!“你腿上背上的伤连水都碰不得,你还敢用泡的!”
“我不好好泡一下,浑身筋骨不舒服。”
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你到底想不想把伤治好?如果不想,就请别再浪费我的时间和药材。我成天有-”
“过来,扶一下。”他展着长臂讨抱。
“不准碰水!”
“不扶就不扶,我是看得起你才给你机会服务。”他咕哝著,自己撑肘起身,带著三块长板夹定住的伤肢下床。
“你别胡闹了!”这下福乐真的慌乱。“你就不能再忍三、四天吗?到时你背上结好了痴,腿上的药也可以换下,你爱泡多久就泡多久。但现在--”
“不帮忙就别挡路好吗?”这女的吵死了。
“我是跟你说真的!你的伤口--”
“关你屁事。”
她瞠目瞪着高她一颗头的魁梧巨汉,看他鄙弃的哼笑,恶毒的措辞,从容的叛逆。她干嘛了,什么地方得罪他了,非得这样刻意跟她作对不可?她完全是为他着想,既不求他感激,也犯不著受他羞辱。
他想死就让他去死,伤口烂掉也不关她的事。可是……
“还夸口说什么会照顾我,连我照顾我自己你都要跳出来喽。”简直比他家姥姥还难缠。“你滚吧,本大爷不想洗给你观赏。”
福乐怒火攻心,捧起桌上他中午没吃完的半炉火锅就往澡桶里摔,一时肉片油水葱花酱料,浮了一桶子水面,微腥的怪味跟着满屋子氤氲热气蒸腾,让下人全傻了眼。
“你想泡,就尽量泡啊。”
他阴森狠睇,她也不甘示弱地回以怒目,两人久久没有动静,一屋子下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冷汗涔涔。
雷电交加的火爆气焰弥漫半晌--
月尔善终于不耐单脚站立的煎熬,靠往床技撑住庞大的疲惫身躯,满脸挫败和懊恼,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好,算你狠。我不泡总行了吧?”省得和羊肉牛肉一块儿沦为火锅料。
福乐舒然吐出大气,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憋著气息,连膝头都有些发软。也许……是他太巨大的缘故吧。她从不知道月尔善站起身来气势有那么逼人,完全堵住她的视线和喘息空间。还是乖乖躺在床上的他比较没压迫感……
“你还好吧?”一直倚着床柱抚腿皱眉,似乎很难受。
他才懒得跟她罗嗦,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痛死……”
“快躺回床上,把脚抬高!”她连忙奔向他身侧,扶住瘫靠柱旁的庞大驱体。
猛地,一阵水花声大作,令她错愕。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神,才惊觉自己的脑袋已被他悍然压入澡桶里,沉在水面底下,不得呼吸。
他这在干什么?!
福乐拼命挣扎,却抵不过他硬是将她脑袋扣往水底下的狠劲。澡桶边缘就架在她肋下,压得她几乎反胃,也几乎整个人倒栽入澡桶里。
“我认输嘛,我听你的嘛,不泡就不泡。既然我不能洗澡,就让你洗吧。”
“住--”她才喊到一半,脑袋又被压入脏污的水面,激起惶恐的大堆气泡。
放开她!她不能呼吸了!
“水够热吗?肉片够香吗?要不要我再替你添点料呢?”他将小身子夹在自己与澡桶边,一只大掌就钳住她整颗脑袋往水里压,好整以暇地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