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任何事,他永远都不会抛弃我。”
她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直至渺不可闻。抬手擦去眼角处渗出的泪水,安芝莉笑道:“或许,这不是梦想,该叫妄想才对吧?哈哈。可是无论如何,你救了素不相识的我,又把我带到自己的家,关心我、呵护我、照顾我。总算让这妄想实现了一部分,我要衷心地说,谢谢你。”
沙文添放下托盘,转过身来,缓缓道:“每个人都有梦想,我也不例外。我曾梦想……”他顿了顿,忽然摇头道:“算了,不说了。或许……能够照顾人,和能够被人照顾,也是一种相等的幸运吧?所以,其实我也要向妳道谢才对。而且……”那张如同岩石雕琢的脸上,展现出自嘲的笑,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和妳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
“这里,不是你家?”安芝莉似是小小吃了一惊,却又随之释然,道:“难怪我总觉得被子和枕头上都好香。这里是……沙先生女朋友的家?你们在同居?”
“不是女朋友,是女性朋友。她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好几天不回家一趟,我就暂时借住了。”
“你喜欢她,对么?”
沙文添犹豫了几秒,点头坦言道:“是。不过……”
“不过,你不愿意让她爱上你,对么?”
沙文添诧异地抬首直视安芝莉,却又随即释然,道:“昨天晚上……哦,该是前天晚上了。我在《交换温柔》酒吧里说的话……”
“是,都还记得呢。”安芝莉笑笑,道:“坐下来跟我说说她,可以么?”
“假如妳愿意听的话。”沙文添把椅子拉开,坐下。手掌按在大腿上拍了拍,道:“不过,究竟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相貌说起吧。她漂亮么?和我比的话,谁更美?”
沙文添哑然失笑,摇头道:“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呢?她有她的独特魅力,妳也有妳自己的与众不同,美丽和美丽之间,是不能比较,也无法比较的。而且,我喜欢她,并非仅仅因为她长得美,而是因为她的心。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便永远不会明白,无论外表相貌美丑长得怎么样,在一双能够看透灵魂的眼睛之前,都没有任何意义。惟有由纯洁灵魂所焕发的美,才能将我们深深吸引,甚至……心甘情愿地陷溺其中,无从自拔。”
“那么我呢?”安芝莉直视着沙文添的眼眸,幽幽道:“既然可以看透内心,那么我的灵魂,是否也同样有着可以将你吸引的资格?”
沙文添一愕,咋然将视线滑开,尴尬道:“我可以不回答么?”
“没关系,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安芝莉轻声一笑,有些得意,又有些惆怅。随即却又强提起精神,追问道:“既然她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向她表白?你在怕什么?”
“不可以。”沙文添木然却又不无苦涩地摇摇头,道:“她是个普通人,完全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我……像我们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异类,天生便被注定了血腥与杀戮的宿命。我不知道自己的那种感情,究竟有没有资格被称呼为‘爱’,但至少,我清楚自己喜欢她。只希望她能开心快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平凡和幸福。既然自己无法脱离这个丑恶残酷的黑暗世界,又何必再连累她?”
肌肤黝黑的女模特娇躯霎然一震,短短两天内,她竟连续从相似的男人口内,听见了相似的话。究竟是意外,还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她稍微欠身,下意识地便想开口反驳。然而一转念间,便已似泄气皮球,不得不颓然躺下。
他说的难道有错么?爱上一个人,难道不希望他平安快乐,反倒愿意看见对方因自己而朝不保夕?
可是女人并不总是温室中生长的花朵。男人啊,你们难道就真的不能理解么?对真心爱上你们的女人而言,离开了心爱的人,幸福又从何谈起?
她痴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半晌,安芝莉下定了决心似地,忽然笑了笑。
“沙,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么?”
“故事?”沙文添仿佛猜到了什么,点头道:“想说的话就说吧,我会好好听着。”
“很久很久,有个小女孩。”安芝莉目光迷朦,轻轻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从有记忆开始,她便清楚自己是个孤儿,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可是太难了,因为她出生的祖国并不和平,更不富有。事实上,战火早已在这块灾难深重的黑土地上空萦绕了好几十年。别说一名孤儿,哪怕是大人,也活得非常艰难。每天,每小时,甚至每分钟,都有许多和小女孩遭遇相近的孤儿们,像流浪的老鼠那样死去。
实际上,小女孩能活下来,根本就是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根源,在于她与众不同的血脉,与及蕴藏在那血脉中的力量。
靠着那力量,她艰难地活了下来。在小女孩心目中,她只知道那力量是自己天生就有的本领,但在别人眼里,毫无疑问地,拥有这种正常人决不会拥有的本领的她,理所当然就是恶魔之化身和灾难的根源。所以,当小女孩的秘密被发现后,非常顺理成章地,陷入恐慌与无理性狂怒的人们,立刻抓起了手上所找得到的最先进武器,向小女孩展开了追杀。”
木然而平稳的语调,好似录音机的磁带一样,不带丝毫感情。沙文添暗地叹息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安芝莉那双精雕细琢的纤美柔荑。黝黑肌肤的女模特却恍如未觉,依旧自顾自地沉湎于过去的回忆之中。她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再是沙文添,而是自己。
“尽管拥有力量,可是力量也并非万能,而且,当时她也终究还不过只有六岁罢了。在几十枝AK47组成的凶猛攻击之下,小女孩甚至连反抗或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无情的子弹深深钻进她的身体,夺走她的生命力。小女孩就像死狗一样躺在路边,眼睁睁地,等待死亡降临。
可是就在这时,在她面前,竟突然地,出现了一名男人。”
呼吸骤变急促,黑玉似的肌肤同时隐现红晕,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在不自觉下高昂起来。混和了憧憬、崇拜、景仰、恋慕等种种情感安芝莉的美丽脸庞,登时因提及“那男人”,而焕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神采。
“那男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救了下来,然后带回家。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服、温暖舒适的床、还有读书上学的机会……他给了小女孩以前梦想中的一切,甚至更多。慢慢地,他成为了女孩的父亲、兄长、导师,甚至——神。
女孩再不能没有他,每过一天,她都更加依恋着那男人。他构成了她世界的全部。慢慢地,女孩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终于,在女孩十七岁的那年,男人除了父亲、兄长、和导师以外,更成为了女孩的情人和丈夫。
她对那男人的爱已经只有‘疯狂’可以形容。为了不失去他,女孩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再度使用那经过十年沉寂和积累后,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的天赋力量。尽管,男人从来不曾要求过她做些什么,可是每当他的事业出现障碍,女孩总是会悄悄地出动,用尽各种方法,让那障碍消失。”
女孩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尽管男人随时随地都有无数美女陪伴身侧,可是能窥见他内心的,始终只有女孩一人。她为此而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望能更进一步。因为幼年流浪的经历让她清楚,太过贪婪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有。
可是,男人终于还是向女孩提出了分手。因为他要面对自己的命运了,因为他不忍心女孩受到伤害,因为他要自己挑战未来,因为他……要和一名只认识了十天的女子爵订婚……
于是女孩再度失去了家,成为无所归依的风中浮萍,孤零零地独自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于是,妳就故意寻死么?”沙文添用力握紧了女模特的手,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究竟是怜悯,是同情,还是同病相怜的不寒而栗。
安芝莉淡笑着,反握住沙文添的手,摇头道:“确实,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想死。因为失去了他,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下去。可是你放心,沙。现在的我,再不会想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遇上了你。”
“我?”沙文添愕然一惊,不由得抽开了两人相互紧握的手,站起来向后连退了几步。
“是的,是你,沙文添。”安芝莉揪开被子下了床,赤足站在冰冷地板上。敞开的睡衣并未系好,丰满滑腻的胸膛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诱惑。修长双腿更直接暴露眼前,那柔媚的线条,哪怕是死人看了,也免不了要为之心动。
沙文添的喉结艰难地上下移动着,脑海中忽然只剩余了彻底的空白。美丽女模特赤裸而直接的暗示,使他完全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她走近了,曼妙步姿里蕴藏了强烈的女性魅力。幽幽香气钻进鼻端,竟是浓烈得异乎寻常。几乎是立刻,他已经产生了男性独有的生理反应。而更糟糕的是……
无论沙文添如何催动自己灵魂深处埋藏的力量,都宛若泥牛入海,全无半点反应。他眼睁睁地看着安芝莉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解开自己的衣扣,直接摩挲自己坚实的肌肉,无法抗拒,更不能回避,只能接受——以及享受。
战栗的快感,如闪电般袭遍了全身。
他看不见,本来摆在窗户旁的那盘小小白花,如今已转变为娇艳欲滴的嫣红,怒开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