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冰窟,是摩天教的墓室。一间墓室中,安置着谢菲菲的棺柩。公孙无邪抚棺失声,泪若泉涌,二十年来的思念和希望、十年来失子的痛楚、如今乍然阴阳两隔的绝望,尽数交与了奔流的涕泪,直哭了个天昏地暗,不知时光为何物。
公孙无邪悲痛稍减,拭泪静坐,忽然发现石窟的入口处立着一人,背着光,看不清面貌。他沉声问:“谁?”
那人缓步进来,冷冷地瞧着他,道:“公孙长老离开总坛二十年,日日欢颜,竟还记得昔日的结发之人。”
公孙无邪一看是大护法谢无心,不愿与他多言,道:“谢兄请自便,小弟要与师妹单独相处一会儿。”
谢无心不加理睬,道:“谢菲菲是我义妹。”
公孙无邪冷笑道:“谢菲菲又认了个义兄?她的义兄不知还有几人?”
谢无心道:“公孙长老这话可辜负了我义妹的情义。”
“情义?!哼!她的确是太有情有义了?!”
谢无心面色一变,拔剑出鞘,直刺他面门。公孙无邪也出剑相迎。
两人互斗了数百回合,谢无心喝声住手,跳出圈外。他叹了口气,道:“看在我义妹的情分上,给了你吧!”
谢无心取出一物,抛给公孙无邪。
公孙无邪接过一瞧,是一方绢帕,丝质早已泛黄。帕上赭色的血字,触目惊心:“君若有义,七夕之夜故地重游”。
“故地?”
谢无心冷笑道:“倘若公孙长老竟不知‘故地’为何处,那可辜负了我义妹二十年的苦心!倘若你今日不是来我义妹灵前一哭,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对义妹心仪已久,对她关爱有加,她便与我认了干兄妹。那时你离开总坛已经3年了。义妹回中原心切,极力央求,我不得不允她所求。我从毒医处盗得奇药,让义妹诈死,气绝了十二个时辰。待她苏醒之后我便悄悄送她下了山。两人相约永不再见。此事隐秘,教中再无他人知晓。这石窟中的只是一具空棺罢了。
“她临走时留下这绢帕,怕你来摩天崖不知她的音讯。看来你们始终未曾见面。二十年了,不知如今我义妹可安好。”
公孙无邪圆睁双目,喃喃道:“菲妹,我错怪你了。二十年来,我对你无时或忘。我携子在华山隐居,你为何不来寻我?”
“义妹二十年来杳无音讯,不知是否还在人间?”
“故地!我去寻她!”公孙无邪拜谢了谢无心,便要下山。
谢无心劝他倘寻到谢菲菲,要珍惜她苦等他二十年的真心。
公孙无邪下山辞行。上官荻苍见公孙无邪去意已决,无奈之下,只得设宴饯行。
有些事情,谢无心不便都告诉谢曼和关浩。当年谢菲菲因一时气恼嫁与上官荻苍时已怀有身孕。公孙无邪并不知情,带着儿子弃教回了中原。大公主谢宁是公孙无邪的亲生女儿。谢菲菲不多日就后悔了,她真正爱的人还是公孙无邪!可是上官荻苍对她情深意重,视若珍宝,让她不忍离开。后来她为上官荻苍生下二公主谢曼,她思念公孙无邪父子之念再也无法抑制,自觉摩天崖再无牵挂,便密谋诈死,绝了上官荻苍的心念,再返回中原寻找公孙无邪父子。
谢菲菲离开摩天崖二十年来杳无音讯,谢无心只道她已不在人间,故此,对姐妹二人视同亲生。那日告诉公孙无邪真相,只为了当年谢菲菲临别的求肯。
“什么?我娘没有死?!”谢曼听了怒道,“你胡说!我娘和我爹恩爱非常。娘死之后,爹日日思念、夜夜难眠,二十年来未有续弦。你竟然说我娘和人私奔!我告诉爹,让他治你的罪!”
“二公主刚才发过誓来要保守秘密。倘若此事让你爹知道,别说你娘和公孙长老性命不保,便是你眼前的这位关大侠也没命下山了。”谢无心顿了一下,道,“公主,你娘——和公孙长老毕竟是结发夫妻!”
“结发夫妻?”谢曼惊呼出声,回首看向关浩。
关浩缓缓点了点头:“是,我师娘是后来才嫁给上官教主的。”
谢曼又气又恼,但听得此事会危及关浩性命,只得暂不声张,怒声道:“还有什么?”
“二公主性子急噪,又不相信属下的话,属下已无话可说。”
关浩问道:“谢前辈,我师父可说到何处去寻我师娘?”谢无心摇头不知。
关、谢二人被叮嘱良久,答应决不泄露秘密才出得谢无心的宅院。
知道了师父的去向和师娘的消息,关浩又惊又喜,立时便要下山。谢曼很是不舍,却也留他不住,只得瞩他按时服药,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质。
关浩回到华山,将详情告知岳梓翔。知道师父无恙,已去寻找师娘,岳梓翔也是惊喜异常,放下了心。
关浩见儿子和同门相处和睦,心下很是安慰。王封比关鸿秋大得两岁,两人很是相投。关浩悉心传授徒弟和儿子功夫,王封从未得师父这般细细教授,整日乐得合不拢嘴。
因先前答允了唐古铃,待天山事了便携子往白鹫山探望龙秋庵,关浩在华山数月,脑中尽是白鹫山的点点滴滴,龙秋庵待自己父子恩重如山,胜似亲人,可自己那日走得那般决绝,却如何再与她相见?关浩心内矛盾重重,每日愁肠百结,却不知如何是好。
关浩这日打点物事,忽然发现包裹中蓝衫蒙面人落下的令牌和宝剑,心下大悔,这般重要物事,如何未及询问流花和谢曼!这是寻访师弟的唯一线索啊。便是虎令牌也忘记还与谢曼了,难道自己还要三上摩天崖?
关浩为着去天山还是白鹫山举棋不定,心内焦虑。
这日,公孙无邪和谢菲菲带着徒弟孙巧儿,相偕回到华山。原来谢菲菲这些年竟是隐居在大理。幸得那一方绢帕,使二人分别二十载还得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