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朗沉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滋生毁残之念?”
“可是,奴婢.....奴婢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令大夫人消气,奴婢.....”
“虹儿,不管你如何做,如何让公公婆婆偏颇于你,本夫人都不回如你所愿,来一个气急攻心,暴猝而亡,你也就别再费心了。”春眠似笑非笑,“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婆婆,那日,因婆婆一句实话,儿媳一时想不开发了病,过后却豁然开朗,已不再轻易被刺激到了。”
婆婆是小日儿的母亲,那日的事,她不能如何,小日儿更不能如何。但她却能利用它来引起婆婆的一份愧疚和理亏,相信小日儿不回怪她。
元庆朗多少察出了儿媳的心思,目间不悦更深,“老大媳妇儿,你适才那些话,除了襄菊,可有人证?”
“襄菊不能为人证么?”
“她是你的人,更是殴人之人,无法取证。”
她差点忘了,公公大人做过一位九品县吏,升过堂,理过案的。“那请问,虹儿所说,又能何人为证?”
“虹儿,你如何证明你所说属实?”
虹儿泪眼婆娑,“奴婢.....奴婢.....奴婢是陪三小姐到园里游玩,奴婢在夏阁前遇着大夫人人时,三小姐尚在阁内.....不知道,三小姐有没有听到门前经过.......”
登时,室内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三小姐身上。
“芳菲,门前之事,你可听得仔细?”严氏问。
“不但听得仔细,还看得仔细呢。”元芳菲掩唇笑着,“我的好嫂嫂,我该如何说?”
“你该如何说,就如何说。”折腾了大半日,春眠有些疲倦了,向后倚向襄菊身上。中途却被右边的男人截去,整个人便舒适地靠进丈夫臂弯,公公、婆婆的睐视也顾不得了。
“想如何说,就如何说,可是,若说出来不利于你,那该如何是好?”元芳菲好是作难,“爹,如果虹儿所说属实,您想做些什么?”
“元家欠了虹儿恩情,又亏了虹儿,自然要有所补偿。为父会命你大哥娶虹儿为妾。”
“可大哥未必肯啊。”
“若敢不从,为父便与他断了父子关系!”
元芳菲缩缩脖子,“好严厉呢。那虹儿你想不想知道,我爹下了这样的强命之后,我大哥会如何做?”
“奴婢只求平安,奴婢不敢妄想....”
元芳菲俏睇着美婢瑟缩之态,“你的确不该妄想,因为,你看,我大哥甚至连斥责你的兴趣都没有。”
虹儿遽怔,抬眸。
“我爹若下了那样的命令,父命难违,又不能真正断却父子关系,我大哥的确会陷进两难。但是,他不能为难我爹,却可以为难你。任是你在这庄子内外经营了再多关系,我大哥处理你,也不会比处理一只蚂蚁费事。你若在入门前猝死,我爹总不会逼着大哥娶你的牌位罢?”
“芳菲!”元庆朗和严氏齐呼,他们都被自己三女给吓着了。
元芳菲在虹儿怔视中怡然浅哂,“你没有听错,本小姐的确说了那样的话。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问我爹的决定?因为,在我说了下面的话以后,你就再没有机会听到这个决定,本小姐是想让你过过瘾,也可以说成望梅止渴。就当本小姐赏你了。”
四十六 友情
“哎呦!”
两声娇呼,来自一起从墙上跌下的两个小小少女,一个事向墙东翻,一个是向墙西翻,但一个翻过去,一个翻下来,两个人头撞头,跌成一团。
“痛痛痛,痛死我了!是谁撞了我?”
“是我撞了你,但我比你更痛,因为你不但撞了我,还压在我身上!”
春眠转过小脑袋,看清了在自己身子底下的一张脸,“小日儿.....不对,是小小日儿?你是小日儿生的?”
元芳菲揉着脑上肿块,气道:“我知道你叫我大哥小日儿,但你的小日儿再有本事,二十岁的他也生不出十二岁的我!”
“可是你和小日儿长得好像,除了比他小两号....”
“我是他的妹妹,长得和他像有什么稀奇?”
“妹妹?小日儿说过,他又一个妹妹,被寄养在亲戚家.....”
“那个人就是我,我被大哥接回来了.....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小日儿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帮你!”
“从我身上下来。”
“啊?”
“从、我、身、上、下、来,多谢。”
“喔。”春眠打个小滚,放出了小日儿的妹妹,还顺手拉起了她。
元芳菲捂着额,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被大哥疼到骨子里的大小姐,“我本来还以为是个像我堂姐一样的骄纵小姐,想过来和你打一架的,现在看来,你还算讨我喜欢嚒。”
春眠上下左右看个仔细,拍手欢道:“哈,越看你越像小日儿!我决定了,以后小日儿出远门,我想小日儿时,就去找你抱着.....现在就抱抱!”
“不要,不要,你怎恁不知羞?你把我当成大哥抱,好恶心!你不要过来!”
“让我抱抱嘛,抱一抱又不会怎样?不要跑!”
“不要过来,救命——”
“抱一抱啦,小小日儿!”
“.....救命!”
拜天地,坐花堂。前面是人声鼎沸,后面是红烛喜室。新郎尚在席前待客,有个不属于新郎的纤纤细影,先他钻进喜室,一晤新娘。
“你今儿个和我大哥拜堂成亲了,我要叫你什么?”
“当然是大嫂,来,跟我学,大、嫂。”
“不要,世间哪有你这样的大嫂?本姑娘才不要这样叫你!”
“那你想叫我什么?”
“春眠。”
“.....好难听。”
“难听你也要听着,眠眠,眠眠,眠眠.....”
“你再叫,我就过去抱你!”
“看看,这样哪有一点做人家大嫂的威严,眠眠,眠眠,眠眠!”
“小小日儿,让娘子抱抱,来,别跑嘛,让娘子抱抱!
”
“眠眠,臭眠眠,你非礼我,我去告诉大哥!”
“芳菲,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突然用这样正正经经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会怕呢。”
“我是说真的。你知道,我随时都可能死去....”
“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是想让我连眠眠也不想叫你,直接叫你混账么?”
“芳菲,你和小日儿都不肯接受,可是,你也见过我发病时候的样子,你说,那样的我,若是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会是不可能的事么?”
“不听,不听,我不听,你再说,我会打你,会不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看,你都会如此,小日儿更不敢去想。我这一生,能拥有小日儿这个相公,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还遇上襄菊那个傻丫头,这么多的美好,已经足够弥补我生命中的所有不美好。所以,我希望在我走后,你可以替我看着小日儿,别让他太钻牛角尖,让他入一个正常男人般的快乐活着,好不好?好不好,芳菲,我求你....”
“我知道这个虹儿比简单,却没想到她如此不简单。”春眠将手中名单翻了再翻,边翻边叹。
“不然,怎么激得起我的兴趣?”元芳菲单手支颐,懒懒道,“当本小姐的时间是可以随便浪费的么?”
“说得就是,你为了尽兴的玩,连我也疏远了。”对这一点,春眠计较得很。
元芳菲美眸凝觑到嫂子娇嫩小脸上,“说实话,幸亏那段疏远,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自在面对你。”
“为什么?不习惯睡了两年的我一朝清醒,还是因为你在我睡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劝小日儿把我放走?”
“兼而有之。”
春眠一笑,“你把我的叮嘱都放在心上了,为何不能面对我?芳菲,就算那时还在阴.....阳两届徘徊,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你大哥也明白。”
“他的确明白,不然早就把我给扔出府里了,你都不知道他那时说话有多狠。就算我明知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吓我,我仍然有点伤心。若不是后来碰到虹儿这么一个好玩的,我一定会当真恨起大哥来。可是,我怀疑大哥若不是想让我好好料理这个虹儿,也早早就把我嫁出去了,现实的让人寒心呢。”
对,虹儿,又回到虹儿身上了。春眠掀着那张名单,“她一个年轻女子,怎么有本事经营起恁多人脉?这庄里的下人们还好说,都是进庄不超过两年的新人,小恩小惠的也就拉拢过去了。但这庄外的,什么镖局的镖头,大药房的掌柜,县府的捕头....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得不说,她很有一些手段。那些人,会成了她的人脉,不止是因为她的美色,还有被惹出来的情意。虹儿经营这些人,并没有笨到用自己的身子,而是一份娇弱,一份羞怯,一份让他们期待的情感。这些人,各自倶以为虹儿会是他们未来的妻子。当然,经过今儿上午之后,情形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就在今儿个一大早,她按册把拜倒在虹儿裙下的痴情汉子尽集到一处,让大家来了个见面会,那场面.....啧啧,真是热闹。
“所以,她能弄来春药,能雇来人释放街间闲话,若有需要,她还能做得更多。襄菊动手打她之时,她若非是为将那一幕给公公婆婆过目,想必会有人替她出头。”
“这个,倒未必。”元芳菲冷笑,“狗急才会跳墙,不到最后关头,她还不敢和醒春山庄的大夫人硬碰硬。”